你知道在凌晨5点独自一人去奔赴一个亲人的葬礼是什么感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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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入赘女婿,所以舅舅是他的亲大哥。
昨天晚上我接到了父亲的三个电话:7点12 8点47和10点01,都是跟舅舅有关的。
第一个电话是家常,我们聊了一下各自的近况,然后父亲说起了舅舅的病,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第二个电话很急促,父亲说舅舅病重了,可能就这两天的事,让我随时准备一下请假回家。
接第三个电话的时候,我刚洗完头发,不知道是吹风机“刺啦”的声音还是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震的我人有点发懵。
放下手机,吹干头发后我开始手忙脚乱的整理东西,明天一早穿的衣服、要带的东西,明明没什么行李可就是一直整理不好,手一直在抖,连条裤子都折不好。最后我买了一张第二天最早一班回家的票。
这一夜,睡的不太踏实。
早上出宿舍楼的时候,我看了眼时间,发现离门禁时间还差6分钟。我在楼下大厅里徘徊了两分钟,最后还是没忍住,在离门禁结束还有4分钟的时候,刷卡出去了。
在那漫长纠结的两分钟里,我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脑袋完全空白的两个小时车程,我看见车窗外闪过一座又一座山,也看到星月隐去天破晓,东方出现第一缕曙光。可能是因为太早了,整辆车上全程只有我和司机两个人,一路寂静。
我听说,人在极端心情状态下的时候,身体会不由自主的发抖。不知道是天气太冷了还是其他原因,这一整天我一直在抖,浑身发抖。特别是当我走进舅舅家门,门口迎宾丧乐响起来的时候,我真的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真的。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镇定,也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就那一瞬间整个人完全垮掉了。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参加过葬礼了,特别是亲人的葬礼。还记得上次还是在初三那年,如今我已经大四了。失去亲人的痛苦非血肉相连之人不能感受,甚至连多看一眼遗像都是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锥心之痛。明明照片上的人笑得那么开怀,明明不久前还在关心我孤身在外辛不辛苦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我就呆呆的站在那里,身边围了很多人,他们给我披上麻带上孝还让我换上白鞋子,那一刻我才从麻木中回过神来,是我的亲舅舅没了,那个和我父亲有着7分相似的亲舅舅,没了。
我为什么不早回来一点,你怎么就不能再等等我们。姐姐说,一句遗言都没有,你怎么这么能忍心,你最疼爱的孙女还没来,你最挂念的弟弟也还没到,你怎么就忍心抛下他们走了呢!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只能呆呆的坐在灵堂里,和阿怡一起,陪着舅舅。
阿怡是舅舅唯一的孙女,也是我的侄女,比我小4岁,考上了我们当地最厉害的高中,明年就要高考了,她的梦想是当一名律师,匡扶正义。可阿怡,也没能赶上见她爷爷最后一面。
我和阿怡在灵堂里坐了整整一天,从早晨到下午,从晚上到凌晨,除了中间被别人拉去吃饭,其余时间一直呆在灵堂里。
说实话,我以前很喜欢吃丧礼饭桌上的豆腐,可今天我夹了一筷子老豆腐,太烫了,从嘴里一直烫到了心口,于是我放下筷子,再没有动一口。
陪舅舅的时候,我和阿怡有时候会聊天,聊高三学习压力大,聊大学并没有想的那么轻松,聊人生聊未来。可聊到最后,总是以沉默结束话题。我们的头会不由自主的偏向相反方向,大概都是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阿怡扎了个马尾,每当我的余光瞟到阿怡难过的时候,总能轻而易举的看到她长睫毛上缀着亮晶晶的东西,忽的一眨,就落到了手上、地上。而我是披肩长发,难过的时候,我会低下头让头发垂下来遮住脸颊,我不想让自己的悲伤情绪感染到阿怡或者父亲,毕竟,他们已经太辛苦了。
灵堂里一直有人不断进来吊唁,有老人小孩,也有年轻夫妻。还有人进来哭丧,哭的撕心裂肺,哭的涕泗横流,哭的我们所有人心都一起痛。可他们总是来了又走,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我和阿怡一直坐在那儿,什么都不会干也什么都干不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请来的乐队开始唱戏(唱戏是传统)。叮叮当当,很热闹。
阿怡问我:为什么明明那么悲伤的丧事,却要敲锣打鼓的唱戏。
我想了很久,最后告诉她五个字:生死喜相逢。
舅舅家门口的那条小路,我以前无数遍走过,可这么黑的情况,除了小时候外公外婆去世,就再没有走过了,现在它身上踏满了前来吊唁的人。抬头看天,天上星星那么多,有的亮有的暗,是我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见过的风景。突然之间我就明白了一个词,斗转星移。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我和阿怡守夜结束了,现在,我们要去送舅舅最后一程了。
临走前,我看了最后一眼,他的脚边,长明灯还亮着,可舅舅的夜却是永远的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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