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念念!”
“尖儿,你又念叨啥呢?”
“妈妈!念念!念念!”
尖儿双手捧着一本从学校门口捡来的书,学着学生们上课的样子,不停地念叨着。妈妈摸了摸着尖儿的头,拉起尖儿的胳膊来到了学校门口。
学校大门紧锁,有个班级的学生们正在上体育课。尖儿把头插尽门缝里,看到了校园里的学生,眼睛一下子亮了,嘴里兴奋地喊着“念念!念念!”双手不停地互拍着。妈妈看着尖儿这样开心,脸上也有了笑容。
尖儿的喊叫声把学生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正在上课的学生全把目光投向尖儿,嘴里喊着“傻子尖儿来了!快看快看!”哗啦一下子全聚到了大门口。
尖儿看到来了这么多的学生,兴奋的喊叫声更大了,手也拍的更响更快了。妈妈乐呵呵瞅着尖儿,妈妈从来没见过尖儿这么开心过。
体育老师的一声紧急哨声,学生们又像潮水般哗啦退走了。尖儿看到学生们走了,着急的边用双手不停地拍着大门,边用目光向妈妈求助。
妈妈说:“乖,回家了,学生要上课了。”
尖儿歪着头,望着妈妈,眸子里的星光暗了。
“回家吧,乖!”
妈妈拉着尖儿的手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尖儿是个智障女孩,也是妈妈的心肝儿。妈妈在哪儿,尖儿就在哪儿。尖儿去哪儿,妈妈都陪在身边。尖儿想做什么,妈妈都不恼,任由尖儿,只要尖儿开心。村里人都说尖儿妈妈被尖儿传染了,也傻了。看到尖儿和妈妈一起走过来,就会指指点点说,看看,两傻子手拉手又来了!
妈妈带尖儿去河边洗衣服,碰见了村里嘴快的玉娥。玉娥看到娘俩手拉着手,就说“嫂子,尖儿有月事了吗?要不要我给尖儿介绍个婆家?”
尖儿妈笑着说:“还小呢!”
快嘴玉娥撇了撇嘴,不屑的说:“傻不拉几的还不赶紧给嫁人了,再老可没人要了!”
尖儿妈也不恼,笑着说:“还小呢,不急!”
玉娥讨了个没趣,扭着大屁股一阵风似的走了。
夏天的傍晚,村头的槐树底下是乘凉好地方。吃罢晚饭,男女老少,都凑一堆东家长西家短的扯闲话。
尖儿自远出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夕阳的余辉洒在了她刚发育的身子上,薄薄的夏衣掩盖不住女身体特有的美。
有个叫改改的女人站了起来,围着尖儿的身子上下打量着。尖儿呵呵地笑着。忽然改改的手一把扯开了尖儿的衣扣,尖儿雪白的乳房像小白兔一样蹦到了众人面前。尖儿没有反抗,还是呵呵地笑着。改改歪着头轻蔑地笑着说:“哎哟!还挺大!”伸出的手就要捏尖儿的乳房。就听背后人堆里有女人骂改改“缺德的,快放手!”说着冲过去把改改一把推搡到旁边,然后把尖儿的衣服拉回来,扭扣给扣好。
槐树底下死一般寂静。
尖儿妈来了,微笑着拉起尖儿的手说:“乖,回家了!”背后有人小声嘀咕:“一对傻子!”
尖儿有婆家了。尖儿妈又哭又笑,拉着尖儿不松手。
尖儿回娘家了,妈妈拉着尖儿前一后在村里转悠。有人拉住尖儿问:“尖儿,你男人疼你么?”尖儿呵呵笑。女人又问:“你男人晚上摸你么?”尖儿还是呵呵笑。女人还想问,伸出的手就要摸到尖儿的下身。尖儿妈妈说:“男人对尖儿好着哩!”女人扬着眉不屑地说:“她知道啥是好!”尖儿妈笑着说:“好着哩!好着哩!”
尖儿被男人接回家了,半年后又送回来了,再也没被接走。
尖儿和男人睡了一年,没怀上孕,婆家不要了。
尖儿回来后不爱在家待了,常常站在大路口发呆。有人说:“尖儿,你男人不要你了!”尖儿呵呵笑。那人又说:“尖儿,你会生娃吗?你知道咋生娃吗?”尖儿还是呵呵笑。
妈妈来了,“回家吧,乖!”
“黑宝!黑宝!妈妈!”尖儿叫着她男人的名字,眼睛里噙了泪!
妈妈拉着尖儿的手,摸摸尖儿的头,把她带到了学校门口。
学生放学了,一窝蜂一样涌出了校门。尖儿看见了,又拍着手高兴地念叨着“念念!念念!”妈妈呵呵地笑着,眼角却滚出了泪。
尖儿又出嫁了,妈妈呆呆地望着尖儿的背影。
妈妈盼着尖儿回来,妈妈想尖儿的笑脸了。
尖儿回来了。妈妈没有看到尖儿的笑脸,却看到尖儿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就像雨后泥土里拱出地面的红蚯蚓。妈妈的嘴唇颤抖,双手哆嗦,望着尖儿伤痕累累的身子,不知道该摸哪儿。尖儿嘴里喊着“疼!疼!妈妈!”妈妈的眼泪叭嗒叭嗒地掉在了下来。
尖儿性情大变。妈妈拉着尖儿在村里转悠的时候,尖儿总是躲在妈妈身后。村里那些淘气的小子,看到尖儿会拿小石头和棍子往尖儿身上扔。尖儿学会了尖叫。那声音尖锐而刺耳,让人不寒而栗。尖儿还学会了攻击别人,只要有人靠近她,尖儿就像一头咆哮的狮子,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双手在来人身上来回地捶打着。
尖儿又嫁人了。爸爸说:“不嫁人怎么办?谁能养她一辈子,我和他妈也有死的一天!”
尖儿怀孕了。尖儿生了个大胖小子。尖儿脸上有笑了,怀里抱着可爱的婴儿,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男人干活,尖儿照看娃儿。男人高兴的时候会给尖儿买肉吃。会把尖儿洗的干干净净的,拉进自己的被窝里。男人烦躁的时候,就会拿鞋底子,烧火钳子往尖儿身上抽。
尖儿不跑,只会把儿子紧紧地护在怀里,不松手。
儿子五岁了,尖儿常常把儿子抱在怀里。廠着衣服,让儿子嘬那早已没有多少奶水的乳房。
村里有女人提醒她:“尖儿,娃都五岁了,不能再给他吃奶了,要给娃儿吃饭!”说完就伸手想把娃儿抱离尖儿的怀抱。
尖儿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把那女人推倒在地上,目光凶狠盯着女人大喊大叫:“我娃!我娃!不给!不给!”
女人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边挣扎着站起来边骂“傻女人,力气可真大。谁要你儿子,没准你儿子跟你一样傻!”
尖儿男人出来了,不问青红皂白,脱下鞋子,劈头盖脸一顿抽。尖儿抱着儿子杵在门口,任凭鞋子像雨点一样抽打在身上。
后来,男人不让尖儿照看孩子,说是怕把娃儿也带傻了。
娃儿上学了。尖儿怀里空了。
再后来,男人带着孩子外出打工了,留下尖儿一人在家。
一个冬日的早上,村里人起床后发现,尖儿家里的破房子被火烧着了。火还没有熄灭,一缕缕的浓烟夹杂着怪味弥漫在村庄里。
人群里忽然有人问:“尖儿呢?”
“烧死了吧,傻子又不知道跑!”
“死了也好,活着也没啥用!”
两个月后,尖儿的男人带着儿子和一个女人回来了。
后来听外村的人说,尖儿家房子被火烧的那一晚,有人从尖儿家屋子里跑了出去。背影像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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