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前,我是完完全全属于大自然,大自然也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十岁上学,我的童年结束,开始踏上另外一条路,看见别样天空。但我今天,回忆里泛起独属于我的一个人的大自然。
小时候,生过一场很重的脑膜炎,医生劝我父母放弃治疗,说活了,也会是傻子,最多能够放牛。我父母坚持到底,说给我准备一头牛,医生放心治吧,缰绳都配好了!
后来,我就开始了放牛生涯。开始了,我和大自然的近距离接触,深度接触,我得感激足够高明的医生,给了我一个足够长的童年。
我的小伙伴七岁都去上学了,渐渐只剩下我自己,还在田野里。我的伙伴,换成了一头牛。我的田野,还是熟悉的田野,但是我的版图有了扩张。
我找到离家更远的一片河滩,水草丰美,牧牛的好去处。牛在浅滩吃草,我躺在空无一人的草滩上。
天空的蓝,明净清澈,不含杂质。云朵慢悠悠的游移,白云苍狗,我那时,还不知道有这个贴切描摹的词。我常常看云,看得入迷,好像自己就是那云朵,在天空随风飘零,悠闲自在,海阔天空。
有长腿的鹭鸶鸟,优雅地站在牛的背上,捕食寄生虫。牛,安心的吃草。鹭鸶鸟,悠闲的吃着点心。它们好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没有陌生,各自安好,自得其乐,相处融洽。
耳边响起的,虫鸣唧唧,蛙声,偶尔的鸟啼,牛的响鼻,甚至,振动空气的风声。大自然,以她的方式,开启我对音乐世界的热爱。我闭着眼,感受四周的寂静,感受寂静里流淌的声音,重音是青蛙落水的动静,轻音是牛呼吸和啃草的节律。最美的是风划过身后稻田里长势旺盛的稻子,沙沙的摩擦音。
河道里荷叶,我目睹它们从小荷才露尖尖角到莲叶荷田田。荷花的尖尖的剑蕾,剑尖是淡粉色的晕染,饱满圆润的剑体是粗糙的磨砂绿。它们像一支一支的透水而出的灵动的箭标,稳稳的立在水中。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它们紧紧护卫的蕊心,摊开嫩黄色健的丝质柔软,在粉丝花瓣的簇拥中,娇媚动人。
有蜻蜓立于荷上。红蜻蜓,黑蜻蜓,黄蜻蜓,蓝蜻蜓,不同色系的蜻蜓,在美丽的水域或飞或栖。有青蛙,栖息在硕大的荷叶上,一阵风过,惊飞了蜻蜓,落水青蛙。
有时,雨来。我穿好雨衣,听雨在大自然里演奏交响曲。稻田里雨水从稻穗滑落水中的清浅的时光滴落之音;荷叶上,雨水敲打鼓槌连续重击尘埃落定之声。雨水,在我雨衣上弹拨,滴答滴答,心跳声。
雨过,荷叶上雨滴犹存,荷花微倦,更加的娇媚可人。稻苗上水珠透亮,湿了翅膀的蜻蜓,栖在苗杆上,等待太阳来拯救。
太阳出来后,世界变得璀璨。荷叶上的水珠放出光芒地滚动,荷花香味连同水分子一起在阳光里升腾,烘干翅膀的蜻蜓又飞来飞去。
稻田里的蛙,开始叫得很欢。我的牛,无畏风雨,吃得肚子滚圆,满意的打着响鼻。
这就是我一个人的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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