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林深处云雨浓

作者: 海麟 | 来源:发表于2017-03-16 10:08 被阅读970次
    汉代画像砖

    伊尹,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有记载的贤相。

    他帮助商汤伐灭夏桀,是缔造大邑商的开国元老。

    商汤有三个儿子,老大叫太丁,本是继承大统的太子,不幸死得比他爹还早。

    商汤驾崩以后,按兄终弟及的继位顺序,伊尹就先后辅佐老二外丙和老三仲壬继承王位。

    所谓先后,也不过就三五年的事——很遗憾,外丙和仲壬这两兄弟都不长命。

    西汉司马迁的《史记》说:“帝外丙即位三年,崩……帝中壬即位四年,崩。”

    其实也不是这俩人短命,主要还是因为继位太晚,外丙加冕为王的时候已经五十有五,仲壬也年轻不了。不过,想想英国的查尔斯王子,这两兄弟其实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这样轮一圈后王位就又转回到早逝的老大太丁家,由太丁长子也就是商汤的孙子继位,是为太甲。

    想想看,商汤、外丙、仲壬三代商王在七八年时间里相继故去,这对王权稳固肯定不是好事,偏偏这个太甲又任性乱来,《史记》的评价是“不明,暴虐,不遵汤法,乱德”。于是作为顾命大臣的伊尹就暂时摄政,把太甲发配到桐宫去给爷爷商汤守墓,闭门思过以改过自新,三年之后才又重登大宝。

    改邪归正的太甲勤政修德,“诸侯咸归殷,百姓以宁”,就此成为一代明君。

    伊尹呢?辅佐完太甲人家可还健在呢,这就到商朝第五代的沃丁了。沃丁是太甲之子。

    直到沃丁八年,伊尹才驾鹤西归,沃丁以天子之礼厚葬,享年超过百岁,有种说法是130岁。

    贤相辅明君,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故事,伊尹更被尊为元圣,也就是第一个圣人,成了后世文臣所称道的楷模。

    不过,历史两张嘴,还有完全不同的声音。

    在一本西晋咸宁五年(279年)因盗墓而发现的《竹书纪年》里(成书于春秋时期,晋魏两国史官所作,原书已佚),我们所熟知的尧舜禹三代禅让的和谐美好就变成了肌肉控制一切的篡位夺权暴力政变。

    一点也不意外,伊尹放逐太甲到桐宫守墓三年的故事和所谓的禅让如出一辙,也不是那么温文尔雅,《竹书纪年》说:

    仲壬崩,伊尹放太甲于桐,乃自立也。伊尹即位,放太甲七年。太甲潜出自桐杀伊尹,乃立其子伊陟、伊奋,命复其父之田宅而中分之。

    故事的开头是一样的,太甲被放逐,但不是思过而是被囚禁,伊尹也不只是做摄政王,而是“自立”并“即位”;太甲不止坐了三年冷板凳,而是在冷清清的桐宫里苦捱七年,当然更没有什么三年回归的热泪盈眶,实际情况是七年之后太甲逃出被囚禁的桐宫然后诛杀伊尹成功地夺回王位。

    不过太甲还挺厚道,虽然杀了伊尹,但没搞株连,还让伊尹的两个儿子继承了他所有的田宅财产,哥俩儿对半分。

    按《史记》所说,太甲是继位三年后被伊尹放逐,再三年后等他悔过自责了又被伊尹接回来,这样前后加起来也就有七年之数了,这在时间上倒确实和《竹书纪年》的记载能对上。

    所以,不管这个王位是太甲夺回来的还是伊尹还回来的,太甲七年又重新登上王位这一点是一致的。

    两种截然相反的说法都见诸史籍,到底是千古贤相还是篡位乱臣可能难得定论,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伊尹对殷商的建立和发展功勋卓著,他得到了后代商王的香火祭祀就是明证。在商代甲骨文里可以看到大量记载:

    丁丑卜伊尹歲三牢,茲用(甲骨文合集,32791.3)

    辛卯卜侑于伊尹一羌一牢(小屯南地甲骨,3612.2)

    癸巳□又于伊尹牛五(甲骨文合集,34240.1)

    乙亥貞其侑伊尹二牛(甲骨文合集,33694.8)

    伊尹歲十羊(甲骨文合集,27655.2)

    注意这些记载里提到的祭品,有三牢、五牛、十羊等,不同的祭品代表不同的规格,相应的祭祀规模和目的也各有不同,其中的三牢,指祭祀的时候牛羊猪三牲齐备,这可是最高等级的一种。

    事实上,伊尹不仅被后世商王所祭,甚至还获得了与殷商太祖商汤并列在一起被祭祀的资格,其地位的非比寻常不难想见。

    能得到殷商王室这样高规格的礼遇,就算生前之事功过参半,那也一定是功大于过,最起码也得三七开吧。

    生前位极人臣,甚至是太祖商汤的老师,如孟子所说:“故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

    死后配祀宗庙,享有殷商王室最高规格的祭礼,这可比现在的八宝山要高级得多。

    伊尹的成就,可谓人生巅峰。

    但奇怪的是,这样一位声名煊赫的人物,其出生却是语焉不详,成了神话一样的谜。

    伊尹的出生确实就是一个神话故事。

    传说有侁氏的一个女子去采桑,在桑树洞里发现一个被遗弃的婴儿。有侁国的国君把这个拣来的孩子交给御厨抚养,之后还调查出这个弃婴的来历。

    话说孩子的母亲在怀孕的时候,梦见神告诉她,如果你发现舂米的石臼冒出水来,那你就赶紧往东逃命去吧,千万别回头。

    臼,可以给谷子去壳,当然也可以用来磨粉,一般是用石头做的。

    果然,第二天臼里真的有水冒出来,于是这个母亲依神所说往东走,一气跑出去十里地,回头一看,白茫茫一片,原来住的地方全都被水淹了。

    可神说了啊,千万别回头。因为她回头这么一看,自己就变成了一棵大桑树,孩子就落在了树洞里,这个孩子就是伊尹。

    故事见于《吕氏春秋·孝行览》:

    有侁氏女子采桑,得婴儿于空桑之中,献之其君。

    其君令烰人养之,察其所以然。曰:

    “其母居伊水之上,孕,梦有神告之曰:‘臼出水而东走,毋顾!’明日,视臼出水,告其邻,东走十里而顾,其邑尽为水,身因化为空桑。故命之曰伊尹。”

    此伊尹生空桑之故也。

    有没有觉得情节似曾相识?对,这和《旧约》里一个故事很相似。

    上帝要毁灭索多玛和蛾摩拉这两座罪恶之城,提前告诉罗德一家去逃命,但千万别回头看。罗德的妻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变成了石头。

    故事肯定都是编的,但是,编故事的是人,再怎么瞎编,也会受到文化观念和风俗习惯的影响,编得再离奇,也会把当时的文化背景和思想观念自觉不自觉地嵌入其中。

    比如《旧约》里是变成石头,而伊尹的母亲是变成桑树,为什么是桑树而不是石头或别的什么树呢?桑树的意象承载着怎样的观念呢?

    《吕氏春秋》是秦国丞相吕不韦的门客们写的,但伊尹生于空桑这个故事并不是他们编的,因为《列子·天瑞》里也有,只不过没有那么多丰富的细节。

    思士不妻而感,思女不夫而孕。后稷生乎巨迹,伊尹生乎空桑

    列子是战国时人,作为道家代表人物之一,介于老子和庄子之间。

    由此可见,至少在吕不韦之前一百多年早在列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传说。

    如果生于空桑的故事只有伊尹这么一个孤例,做过多的推测可能就难免会有自说自话过度演绎的嫌疑。恰恰有意思的是,无独有偶,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呢。

    在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圣人莫过于孔子了,至圣先师的名号就是孔夫子的专属并传承千年直到今天。

    和被尊为元圣的伊尹一样,孔子的出生也是不明不白。

    可能你也听说过,孔子出生的时候,他爹已经是古稀之年,70多岁的人老来得子,放到今天也妥妥地是要刷屏的节奏。

    不仅如此,更具话题性的是,故事的起点,是在苍天为盖地为席的大野地里,俗称野合。

    搞野战肯定不是一种普遍性的体验,大多数人最多也就是有贼心没贼胆,所以,要说更直观的例子,你不妨去看看《康熙王朝》里的康熙和宝日龙梅,《红高粱》里的九儿和余占鳌(都是正经电视剧,可别想成展示细节的动作片,回头失望了说误导你)。

    三月春露湿云裳,一树梨花压海棠。你以为这是娱乐小报狗仔们的捕风捉影?才不是呢,被称为史家绝唱的《史记》就是这么说的。

    《史记·孔子世家》:(叔梁纥)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祷於尼丘得孔子。

    圣人由野合而生,这就让尊其为至圣先师的后代儒生们尴尬了,但有记载在先不好直接否认,怎么办呢?于是对野合这个词的解释,就有了好几种不同说法,目的只有一个,此野合非彼野合。

    有说野合指老少配,因为叔梁纥那时已垂垂老矣,而颜徵在只有十几岁,年龄过于悬殊不合礼仪所以叫野合。如唐司马贞《史记索隐》:

    此云野合者,盖谓梁纥老而徵在少,非当壮室初笄之礼,故云野合,谓不合礼仪。

    初笄,指十五岁。

    唐张守节《史记正义》:

    男八月生齿,八岁毁齿,二八十六阳道通,八八六十四阳道绝。女七月生齿,七岁毁齿,二七十四阴道通,七七四十九阴道绝。婚姻过此者,皆为野合。

    除此以外,还有说叔梁纥与颜徵在并没有正式婚约故称野合,或说俩人是贵族与平民结合所以称野合,总之都是一个意思,司马迁说的野合根本不是字面意思的野合。

    为野合正名的司马贞、张守节都是唐玄宗时期的人(公元712年-756年在位),距离西汉时的司马迁(生于公元前145年)已有八百年,很难说不是在以今释古或为尊者讳的掩饰托辞。

    所以,太史公的春秋笔法可真是留了一大悬案,相比他的斩钉截铁,后人一本正经的阐释发挥难免透出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另外一个时代更早的关于孔子身世的故事或许会透露更多线索。

    汉代盛行谶纬,在《春秋纬·演孔图》中是这么说的:

    孔子母颜氏徵在,游太冢之陂,睡梦黑帝使请己。已往,梦交,语日:汝乳必于空桑之中。觉则若感,生丘于空桑之中

    东晋干宝《三日纪》也有类似说法:

    徵在生孔子空桑之地。

    与黑帝梦交,这无疑是编造的神话,但孔子生于空桑,这不和商代贤相伊尹的出生如出一辙么?

    元圣伊尹、至圣孔子,都是生于空桑。桑的意象,必有玄机。

    实际上,除了伊尹和孔子,上古传说中三皇五帝的故事也与桑有交集。

    如治水的大禹,娶涂山氏女娇在台桑结合,之后生了儿子启,即夏代开国之君夏启。

    《尚书·益稷》:禹曰:“……予创若时,娶于涂山,辛壬癸甲,启呱呱而泣……”

    《楚辞·天问》:禹之力献功,降省下土四方。焉得彼嵞山女,而通之於台桑?

    嵞,即涂。嵞山女,即涂山氏女娇(女娇繁体是女嬌,有的古籍又作女憍、女趫等,应是传抄讹误)。

    通,指男女交合;通于台桑,就是在台桑这个地方洞房花烛戏鸳鸯。

    再往上追溯,禹的爷爷颛顼原来也和桑有关。

    《吕氏春秋·仲夏纪·古乐》:帝颛顼生自若水,实处空桑,乃登为帝。

    禹和颛顼都是黄帝后裔,如《史记·夏本纪》:

    禹之父曰鲧,鲧之父曰帝颛顼,颛顼之父曰昌意,昌意之父曰黄帝。

    台桑、空桑,望文生义的话显然与桑树有关。

    巧的是,黄帝的正妃西陵氏称为嫘祖,被尊为中国蚕桑业的创始人,“嫘祖首创种桑养蚕之法,抽丝编绢之术,谏诤黄帝,旨定农桑”,后世又称其为先蚕、蚕神,皇家和民间都有奉祀。

    把以上这些故事连起来,我们会发现,从春秋时的孔子到商代的伊尹,再到夏初的大禹和五帝时代的颛顼和黄帝,除了源头的嫘祖,全都是在讲生命的诞生。

    桑林、空桑、台桑,桑的意象隐现其中,在悠远而不可考的历史(伊尹、孔子)和流于想象的上古神话(禹、颛顼)之间建立起一种奇妙的关联,这种内在的一致性,不能不让人产生一种想法,这里面有一以贯之的观念在传承。

    是的,故事可以编得天花乱坠各种离奇,但背后却都有着一样的观念原点。

    而这个原点,毫无玄幻色彩,全然来自上古先民们真实的生产和生活。

    黄帝正妃嫘祖是栽桑养蚕的始祖,桑又与生命的诞生有着紧密关联,再往上追溯,还有一个更古老的女娲。

    在中国神话里,女娲抟土造人,她是人类创生的起点。

    人是女娲所造,其本意无非是说人皆由母亲所生,所谓女娲造人,不过就是对人以及各种动物生命繁洐现象的概括和解释。

    不仅如此,除了人是女娲所造,乃至世间万物也都是由女娲所创生,如东汉许慎《说文》所载:

    娲,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

    所谓民以食为天,对人来说,万物之中最重要的莫过于食物,于是,人的生产和食物的生产就在女娲化万物的观念中统一起来。

    所以不难想象,为什么从古至今,人们对幸福生活的期望都是这么几件事,一是儿孙满堂,人丁兴旺,二是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再后来又演变成丁财两旺。

    上古先民曾有过“但知有母,不知有父”的阶段,这是因为固定的婚姻制度还没有形成,但未必就可以说是因为人智未开蒙昧无知,所以不明白人的孕育是由男女交媾而来。

    比如在女娲的神话里,造人的过程就还有别的神人参与,如西汉刘安《淮南子·说林训》所说:

    黄帝生阴阳,上骈生耳目,桑林生臂手,此女蜗所以七十化也。

    阴阳与耳目、臂手并列,可见这里的阴阳指的应该是性别上的男女。

    同样的,上骈、桑林与黄帝并列,应该也是指人(神),只不过除了黄帝,另两个在别的古书里难觅踪影(桑林倒是很多地方都有,但并没有人格化)。

    《淮南子》的说法给出一个重要提示,桑林,曾经也是和黄帝一样人格化的存在。

    联系前面那些空桑、台桑的故事,我们有理由说,桑林和空桑,曾经是古人祭祀求子的生殖神,而拜祭的地方,就叫桑林或桑台。

    屈原在《楚辞·天问》里说的台桑,“禹之力献功,降省下土四方。焉得彼嵞山女,而通之於台桑?由上下文可知,桑台写作台桑,显然是为了与上文的四方押韵,所谓台桑,实即桑台。

    桑林祭祀除了求子,还包括祈祷风调雨顺获得丰收,因为如上所说,人的生产和土地的生产在观念上本就是相通一体的。所谓丰产,既是指庄稼,也包括牲畜,人的繁洐自然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当然,这里所说的桑林祭祀不仅仅是烧香磕头,还包括司马迁所说的野合,这一传统至少到春秋时期还有,如《墨子·明鬼》有载:

    燕之有祖,当齐之社稷,宋之有桑林,楚之有云梦也,此男女之所属而观也。

    属,即指男女交媾,“属者合也,谓男女交合也。”(陈梦家《高禖郊社祖庙通考》,1937年)

    桑林祭是男女约会的大好时机,既有为求子而来的虔诚,自然也少不了情投意合后在大野地里就翻滚起来。

    更重要的是,男女交合本就是祭祀仪式的一部分。

    如鲁庄公二十三年,一国之君的鲁庄会就曾经忍不住好奇而如齐观社,不听曹刿的劝阻不顾自己的身份,跑到隔壁的齐国去看这个桑林社祭的热闹。

    鲁庄公为啥执意要去?《春秋觳梁传》点明,吸引他的,正是“以是为尸女也。”

    所谓尸女,就是活人当祭品,但不是杀头作人牲,而是让受祭的先祖和神灵再享人伦之乐,在祭祀中既有歌舞,如商代名乐《桑林》,也有模拟或真实的男女交媾。

    不仅诸侯国有这样的传统,按《礼记》所说,西周时天子也是要亲自上阵的。

    仲春之月……是月也,玄鸟至。至之日,以大牢祠于高禖。天子亲往,后妃帅九嫔御。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韣,授以弓矢,于高禖之前。

    至之日,即春分。高禖,是主管婚姻和生育的神。以大牢祠于高禖,指用牛羊猪三牲祭祀高禖,祭品规格是最高等级。

    在这个祭祀高禖的仪式上,后妃九嫔们一起出席,扮演尸女的应该是其中一人或数人,其他人则要对被天子所御的尸女礼敬有加。

    御,就是传说黄帝御女三千的御,后世皇帝称之为临幸。

    活春宫确实有点辣眼睛,但要知道,祭祀绝对是庄严而神圣的,这种尸女献祭的仪式性表演性的交媾绝不是为了寻欢,只是对现代人来说,大概很难理解了吧。

    祭祀高禖的御祭之礼,和春分时节在桑林社上演的野合,其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丰产。

    正如所谓的云雨是房事的隐语,如贾宝玉和袭人初试云雨情,但云雨浓淡应时来,风调雨顺正是耕种田地所最为祈望的,所以,春天祭祀所上演的尸女交媾,既是祈祷生殖之神眷顾,一如现在求观音送子,也是企求农神土地神及老天爷赐予金秋的丰收。

    桑林,是伊尹和孔子离奇身世的秘密,是商汤祷雨兴农的圣地,是供奉先祖的宗庙,是祭祀高禖和土地的社坛。

    这种传统的形成,至少在殷商建立时就已经有了,如《吕氏春秋·慎大览》:

    武王胜殷……命封夏后之後於杞,立成汤之後於宋,以奉桑林

    封禹夏后人于杞国,立殷商后人于宋国,他们所供奉的这个桑林,无疑是宗庙的代名词。

    总之,桑林的意象,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子嗣繁衍与农事生产的同步和比附,不也正是人法地地法天这种天人合一思想的充分体现么?

    有道是,祈雨问天时,沃土兴子嗣,六畜五谷好播种,且看桑林深处,春光云雨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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