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片:老猫枕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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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易慎行去找刘宗是要汇报骁果营刺探北国边境布防的情况,走到营帐外时,听到杯子被摔落在地的声音,他一边想着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一边转身愈走,却因为隐隐的一句话而顿下脚步。
“没有睿王爷,哪有你的今天?”
这句话是一只带饵的钩,钩着易慎行转身,在帐边站定,他脚底生了根似的,怎么拔也拔不开,不想听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钻进耳朵里,勾勒出营帐中的情形。
“你寒门出身,没有背景,没有关系,没有前途,年过四十还在陪都做个四品的小统领,若不是睿王爷援手,别说回到洛洲成为皇子们的师父,一辈子都会在四品的职衔上熬着,又怎么可能搭上当今皇上这艘大船,从此之后扶摇直上,成了如今位极人臣的北境大将军?”
这道声音很陌生,至少在易慎行记忆里,并不是他认识的某位高权重的权臣,他有什么资格训斥刘宗?刘宗是一品职衔的大将军,更是世袭的侯爵,在北方边境和朝堂上都是说一不二的角色,除了皇帝,谁有资格训斥他?就是皇帝,对自己的这位师父,也很尊重,从来不会有什么指责。若不是因为皇帝对刘宗的全然新任,五年前对北国一场大战,他也不会笃信不可能是刘宗选择的战机、战术有问题,而全力去查兵器装备。毕竟,对远在京都的皇帝来说,戍边大将军一句兵器装备有问题就是推脱之语。而他不仅没有当做推脱,还深信不疑,还没查清事件因由,也没影响他对刘宗的信任,仍准他返回北境。
“既然皇上想要对北国开战,晚打不如早打,我们的意思也不过是提前宣战罢了,也是遂了皇上的心愿。这么多年,皇上一直招兵买马、训练奇兵,甚至还建立了一支能够在雪原中与北国对抗的轻骑兵,他比你我更想开战,之所以拖到现在只是缺一个借口。五年前,皇上不就以瑾公主之死为借口发起一战?我们希望你做的,就是给皇上这个借口。北国新帝刚刚登基,年不过七岁,完全掌控不住动荡的朝局,如今是宣战的大好时机。”这道声音很兴奋,仿佛是只要开战斗,就可以兵不血刃得攻陷北国都城阳城。
刘宗显然在犹豫,好一阵安静。未免被发现,易慎行也不自主的屏住呼吸。
“天时地利人和,你还犹豫什么?不说北国,你看一下北境军民,哪个对北国不是深仇大恨?哪个不是盼着与北国决一死战?可以说是军民一条心。况且,朝中势力已被说服大半,你只需要向皇上提出建议,廷议结果根本无需操心。当然,扫灭北国的不世之功,日后青史留名的还是你刘大将军。”
好一会儿,刘宗仍旧不说话,既不反驳、也不赞同,不过,易慎行听到出他的犹豫不决,那脚步声并不似平日果断铿锵,而是拖沓犹疑,甚至拖着脚跟,发出嚓嚓的响声。
“话已至此,我相信刘帅分得清轻重。当今皇上,英明果敢却也猜忌多疑,若是他知道刘帅自陪都调往京城是睿王爷的意思,他会不会认为是睿王爷将你安插到他身边?你如今在北境,率领南国最精锐的部队,建立了一整条对北国的防线,可以说是已经建立的不世之功,如今你在北境一手遮天、功高震主,只需要一丁点、一丁点的猜忌都能让皇帝对你的信任分崩离析,而后身败名裂,一夕间便会被锁拿入狱、抄家、问斩、株连九族。”
想必这话说到了刘宗的痛处,脚步声顿住,接着是长长的一声叹息。对刘宗来说,曾附庸于睿王爷是他最大的痛处,也是最大的弱点,也是最不能为外人道也的秘密,即便妻儿对此也是一无所知。那是他年少时利欲熏心而走错的一步,一步错变成了他一生的污点,是他再多的军功也掩盖不住的、天大的污点。因着这污点,他在军务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每有军功都谦让给其他将士,为了避嫌,他不许儿子们从军、从政,更将妻儿老小送到老家生活,过着农耕桑植的生活,只留长子在身边。
曾任帝师的刘宗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帝猜忌心极重。若非如此,他对明以淙坦诚,未必就得不到谅解。但先帝柔善的个性或许会原谅他,而明以淙不会,不单不会,还会爆发雷霆之怒,真的会将他九族全灭。这么多年来,一面是位极人臣的荣耀,一面是深藏心底的恐惧,两相撕扯,让刘宗痛苦不堪。每一次皇帝召见入宫,他都想会不会是质问他党争一事,都会当做是最后一次面圣的机会,甚至他每次入宫都会将锡封好的遗书交到长子手中。每天都过得如履薄冰,皇帝的每次呼唤都似是质问的前兆,每次卸下盔甲梳洗都庆幸平安度过了一天,夜里突然想起便是一宿失眠,而每一个醒来的早上他都会对自己说今天不会有人问起那件事。
日日难挨。
手中权力每越多一分,日子便多难过一分。
“刘帅说好,他竟说好,他明知对北国一战我们根本就没准备好,目前防御或许还能卫戍边疆,主动一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五年,我们花了五年的时间重新建起的北境防线将毁于一旦、我们的骑兵会因为不熟悉雪地作战而再次遭到灭顶之灾、北武等军事重镇的百姓们也会被北国骑兵血洗。他完全不顾这些,只是说好。”易慎行身子微微颤抖,这件事太大,他根本就无法做到泰然处之。
之后的推理便顺理成章,郑家灭门案发生,易慎行在现场出现,还与凶手短兵相接,将这件事嫁祸易慎行,才能保证消息不会被泄露。
可是,许言并不认为刘宗真想要易慎行的命,否则他不会允许刑场喊冤,不会申请再审,更不会许她阅看卷宗、参与庭审。故而,许言安慰着,“刘帅不是那样的人,或许有什么事你不知道。”
上一章:《未悬年》下部 第59章 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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