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新居的第一年,我就想花一年的时间把周边许多地理故事走一遍、读一遍、“撩”一遍、写一遍。
开始进展顺利,还有刊物来洽谈约稿的事。当时我内心窃喜,可是又不想按照授意的套路写,所以最终来人壮志未酬。紧接着我又出了点小意外,摔碎了髌骨,也就理所当然的搁笔了。计划重点之一的玉皇山天龙寺和郊坛遗址眼看成了久拖不决的遗憾。
都说“鸡皮狗骨”是最贱的,不治可愈。那时我就想,我若换成是条狗,就少了许多麻烦,计划也不会因此停顿。不争气的是,待到举步维艰一年可以正常行走后,我却斗志全无了,十分沉湎于好吃懒做,像猪一般的过日子。这回倒是“心想事成”了,体重和甘油三酯之类的急速达到历史最高水平。
今年“五一”,难得有了几天闲,天气也适宜,不由想到要“迈开腿”、减减肥。避开人头攒动的西湖,找个僻静之处,玉皇山的天龙寺和郊坛自然成了首选,也好了却一桩心愿。
从家的位置考虑,走玉皇南麓最佳。
一千三百步到了杭州陶瓷品市场公交总站。这里是42、62、20路公交的始发站。若是穿越公交总站东侧的八卦田,上山的路一览无遗。但是,骄阳当空,还不如走公交总站西侧。只需见到公厕,径直向前,沿一路绿树森林的白云路,绕过八卦田外围,见白云庵不到一点的公厕(和公厕较上劲了),左拐就是上山小道。
行不多步,有公园售票厅。门票10元,实足良心价,若有公园年卡则只需出示一下便可。山路舒缓,即便疾走,也在未气喘吁吁时就到了“松关”牌楼。穿过牌楼,一段坦途接二十来步台阶,迎面便是“天龙寺造像”院落大门。
天龙寺是公元965年吴越国王钱弘俶所建的,到了公元1129年毁于一场大火。南宋重建后成了百官随从在郊坛搞活动的临时住所。后来几乎每个朝代都把这里烧了又建,建了又烧,最后只剩下最早建寺时的11尊佛像,一直坚守于此,屹立不倒。善男信女以之为奇,多此一举的为东、中、西三龛的水月观音、弥勒佛和阿弥陀佛涂了油漆,有点像今天给脸贴面膜。
这些造像是五代佛教造像的代表,所以在重新修建时,首要的是去除佛像上的油漆,结果让今天看到的石刻佛像个个像小白脸,很让人怀疑是本来的面目。
“深幽之境”的天龙寺是今天仿晚唐五代建筑的,内行人看得懂建筑采用了吴越仿木构石塔做法,精雕细琢得很。大殿内部用佛教“七宝”之一的琉璃制成的黄色琉璃佛雕墙高3米,宽3.4米和西湖南宋造像图文并列展示,是这里除了造像外最值得一看的。
天龙寺范围不大,但也曲径通幽,左右逢源,慈风高拂,尤其是隐天蔽日的绿树和叫不上名的花卉野草,这里虽寂静但仍一片生机。尤其一位穿着皂黄工作衣的中年环卫工人一丝不苟的在扫着落叶。那画面,让你恍惚间似觉有得道的僧侣在凡间掸扫尘埃。
按原路退回主道,略往上走,见一记事碑“天真精舍遗址”。
据说撩开树叶,会露出满是青苔的石碑,还会看到明代阳明学岭表大宗薛侃的《勒石文》。砖家由此推断出,此处是天真精舍遗址。我是没去看,除了近视还怕打了草惊了蛇。
不知先有天真山故而精舍为天真精舍,还是先有天真精舍故而山叫天真山。反正当年“心学”创始人王守仁,也就是王阳明同志在这里讲学。这里奇岩古洞,靠山面江,让王同志喜欢得全然不顾蚊叮虫咬,鼠突蛇游,很有深意的叹到,“盼着在一片湖海之交的地方卜居终老,只为眼前能常见浩荡,便像找到了家似的,心与山水一起明白起来了”。此话自然有听得懂的人,随同登临的弟子王畿、钱德洪煽动王门众弟子们集资购天龙寺僧地和田地,盘算着用田地收入作学者聚集用度。1530年,大功告成,听说除了纪念王守仁的祠堂,还有图书馆、望海亭,游艺所、传经楼、明德堂、斋舍等,俨然是高档会所结构。直到明万历八年(1580),在张居正的怂恿下,一纸圣诏尽毁天下书院,天真精舍自然难逃劫数。
天真精舍略上一点有处望海亭,大约是配套的现代仿制建筑,摇摇欲坠得只能四周用塑料带意思意思的隔离了行人。我回头一望,此处甭说望海,连钱江也望不到。当年造书院的人如此取名,果然“天真”。
前行又一段坦途,迎面一位男中年老外,彼此“哈喽”后再无对接,虽挂着笑容还是略显尴尬,悻悻的老外估计也拿我这个他眼中的“老外”没辙。不过,这是我在此地遇到的,除我们夫妻而外的第一位游客。
再往前,导路牌指向了吴越郊坛遗址,道路显得又窄又陡。既然来了,自然要上,下了“此时不上去,以后也不会再有决心上去”的决心,略作呼吸便开步往上。
其实玉皇山也不过237米,虽号称“万山之祖”,也不过是与凤凰山首尾相连,有“龙飞凤舞”的美称而已,实在不高,况且郊坛在半山腰,走一百来米也就放个屁的功夫。
吴越郊坛,又名拜郊坛、登云台,建于后梁龙德元年(921年),曾经是吴越国王钱鏐祭天的场所。进了郊坛遗址,有说明牌和遗址挖掘后的保护性建筑长廊。四处散布着多处历代遗迹。看介绍,方知其中的灵化洞,曾是西湖名洞之一。据传,灵化洞石壁上原来还有苏东坡和林和靖的题刻,现在已找不到了。苏东坡还写过一篇短小游记《游灵化洞》。
灵化洞旁边的山壁上,有吴越国王钱镠的题刻:“梁龙德元年岁次辛巳十一月壬午朔一日天下都元帅吴越国王钱鏐建置”,共29字,竖排4列,每列约7字,字径为9厘米,书体工整,凿刻精良。题刻边上还刻有“甘露”两字,不知何人所为。
“万山揽翠”的殿内现在成了园林保安的办公场所。里面一位保安百无聊赖的翻看手机。我走近旁,保安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大约锁定我是神经有点问题的游客——怎么小长假不去西湖边凑热闹,到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来?
其实,神经出问题的倒有一位。一个六十开外的女性——这是除我夫妻之外,遇到的第二位——,在一只小小的放音机伴奏下,目空一切、旁若无人的一首接一首的大唱特唱。出于专业的毛病,我实在想与大姐交流一下有关发声的方法,建议她悠着点。但是见大姐自我陶醉在吓跑一切飞鸟的白声高歌中,我打了退堂鼓。
很多时候,我们都被自己设置的条条框框束缚了,变得亦步亦趋,小心谨慎,生怕越雷池一步。反观大姐,我很不自信起来:到底是她这样的唱歌快乐,还是我这样号称懂套路的唱歌快乐?看大姐的洋溢着满足的脸,我甘拜下风了,也望风而逃了。
匆匆告别郊坛,无意间极目远眺,钱塘江近在了咫尺。可惜啊,江对面林立的高楼,把宽宽的钱塘江压迫得成了一条侥幸还活着的小溪。
拾级而下,思索颇多。
做事情要有时机,而时机往往就在当下,错过了也就可能永远错过。
现代的人很醉心于古迹,而现代的建筑又很难保证在以后有使后人醉心的价值。
独处是一种生活方式,飙歌也是一种生活方式,但夫妻一起出游更是好的生活方式。语言交流有时在雨烟郊游面前会很乏味。
可惜,我们的郊游少了点雨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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