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慧芹(六)

丫头慧芹(六)

“站住! 往哪儿溜啊?”

是周云路!

慧芹猛一起身，脑袋差点撞到了窗台。呸！胆小鬼！她暗骂自己，偷鸡摸狗的是周云路，自己干嘛要胆战心惊？ 于是，她挺直了腰，望着墙脚慢条斯理地说:“谁溜了？我是在捉耗子!”

“捉耗子，哼！我看是贼喊捉贼!”

慧芹气得满脸涨红，心里狠骂: 不知羞耻的臭男人!

“谁呀这是?” 门帘一挑，走出来一身月白色长衫的陈兰。慧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个长得有些像桂儿的女人，心想，看着挺斯文的小姐，竟做出那种不堪的事!

“慧芹，过来见过少奶奶！” 周云路命令，声音中带着些许得意与兴奋。

少奶奶？慧芹脑子里迅速搜索刚才云珠小姐和秦少昶的多话，看来这就是云珠说的那位兰姐了，难怪像桂儿，只是比桂儿更有气度。

“什么少奶奶！” 陈兰笑吟吟地走下台阶，伸出双手拉住了慧芹:“原来你就是慧芹，听云珠说，家里来了个读过书的女孩子，就是你吧？”

“读书又怎么样？有的女子读书长智慧，有的人呢却学会了听墙根儿，比不读书的还糊涂。” 周云路懒懒道。

听到“听墙根”三字，陈兰的脸腾地红了。她嗔怪地看了周云路一眼，说: “我倒觉得她是个明白人，你才糊涂呢。”

陈兰软软的回击让慧芹听着很舒心，但周云路并不恼，反笑了。他深情地望着陈兰道: “本少爷有仙人指路，难得糊涂呢。”

陈兰的脸上又飞起两朵红云。

空气里弥漫着的浓情蜜意让慧芹有些尴尬，她挣脱陈兰的手，低头道:“少爷，少——奶奶，如果没什么事，我去厨下给您二位传饭去。”

“哦，不用。我即刻要回学校去了。” 陈兰转身对周云路说:“我说的事你可记住了？”

周云路点点头，“放心，我不是生手。”

两人相视一笑，似有许多话还没说完。这情形倒让慧芹有些愧疚起来，看来是自己的莽撞打散了一对鸳鸯。

但是一想到这个男人也曾对桂儿如此这般，慧芹就厌恨难消。陈小姐一定还蒙在鼓里，慧芹不禁同情起这个善良的女子来。

“慧芹，你读过书，做丫头可惜了，想不想做教书先生？”

“我? 我可以吗？” 慧芹如堕梦中，一脸茫然地问。

“你说可以吗？” 陈兰回头笑问云路。

周云路道: “当然可以，她这么笨的丫头，我正愁没地方打发呢！不过丫头该做的活儿一件不能少，不然扣你工钱。”

2

陈兰出了静得轩，去向周太太告辞。还没进门，就听太太屋里吵吵嚷嚷的，似乎有个老汉在哭诉:“行行好，太太，您就留下她吧! 不然，她只能进窑子了！我还有两个儿子等着吃饭，我们三天没吃过正经粮食了！”

陈兰推门进屋，见地下坐着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子。他一条腿斜伸着，露出脏污的皮肤。旁边跪着个女孩，身形纤瘦，似乎在发抖。

“太太，这是……” 陈兰问。

大太太无奈道: “刚才我坐的轿子车撞了这个老汉，带他回来看伤，结果他就非要卖女儿给咱们！”

陈兰觉得蹊跷，大太太从来都谨慎，车夫也是老把式，怎么会撞着人呢？

“伤哪里？我看看？” 她走近那个老汉。那老汉拍拍左腿，陈兰蹲下伸手去捏。

“干啥？” 老汉喊道，可当他看到陈兰的脸时，腿嗖地收了回去。

“王金才?” 陈兰也惊道。

“你……你是……”  老汉爬起来就跑。

陈兰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老汉大喊:“杀人啦——共……”。陈兰扯下盆架上的毛巾一把塞住他的嘴，用膝盖抵住他的腰背，迅速反扭了他的双臂，旁边的丫头们从没见过一个女子如此麻利地擒拿男人，都看傻了眼。陈兰喊道: “快拿绳子来!”

一个机灵的丫头飞跑出去，转眼就拿进一条麻绳，身后还跟着云珠小姐。几个女人一起上手将叫花子绑了个结实。

周太太吓得坐在贵妃榻上颤声问:“咋回事儿啊？兰子？”

“他是汉奸! ”

“原来是狗汉奸!  ” 周太太气得捶着床榻，云路的亲娘二太太就是在回娘家路上被汉奸抓去送给了日本人!

“快! 拖到地里砍死他!” 周太太喊道。

“太太不急，我要带这个人去个地方，您放心，他好死不了。”

“兰姐，我也去! ”

“好吧！” 陈兰拍着云珠的肩膀，笑道。“太太，恐怕还得借用一下您的轿子车。”

“行行行! 快叫老崔套车!” 周太太忙吩咐人通知车把式。

等一行人离开，太太才发现地下还跪着个女孩。

“你也走吧！我这里不要使唤丫头。”

“太太救命啊! ” 那丫头突然大哭，伏在地上拼命磕头。

“ 起来吧，起来说话。”

“我是被他拐到这里的! 他是个骗子，我已经让他卖了好几次了!”

“啥? 你不是他闺女？”

“不是啊，太太! 他卖了我，过些时候就再帮我跑出去，然后再卖一家。不听他的，他就打我……” 说着，女孩挽起衣服，只见脏兮兮的胳膊上到处是疤痕。

“可怜的孩子!” 周太太不禁叹气。

“太太，慧芹刘妈去了静得轩。厨房那边应该缺人手。”一旁的丫头提醒道。

周太太点头道: “行，那就让她进厨房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