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而言,李劼对木心的评价很高,高得可能让所有人出乎意料。他曾在微博上说木心的溘然谢世令诺贝尔文学奖错失了领受一个自屈原、李白、杜甫以来最诗意盎然的中国诗人加冕该奖的机会,引来一片谩骂嘲讽;而在《木心论》下篇开头的引言中,李劼甚至如是说道:“木心最出色的散文足以与《道德经》媲美,作为诗人的木心,乃中国的但丁,是一颗中国式文艺复兴的启明星。”
这个评价连我都有点惊讶,我对木心谈不上多么理解,只是直觉地以为,木心的诗文与庄子一样,呈现出一种美与智、诗与思合一的境界,而这,在我觉得,乃是文学的理想境界。所以,我心里一直是将木心与庄子并列的,甚至因为木心在时空上离我更近,还更爱他多一点。但从没想过将木心与老子相提并论,虽然觉得木心文字中那种一句话即可包含千言万语的特点确实有点老子的风格。我亦像许多人那样,虽然不怎么理解老子,心中还是毫无来由的将他放在神一样的高度,仿佛上天下地只此一人,唯有佛陀能与之相提并论。这大概是一种因为无知而产生的盲目的敬畏吧,当年某些人敬畏毛主席,或许也是这样的心理。那些因为你不理解而显得神秘无比、高高在上的神一样人物,当你能够理解他们了,就不会对他们有那种盲目的敬畏了,而是将他们当作可理解可亲近的人那样敬爱。木心对老子,就是这样的。他曾说,知与爱成正比,我对老子是只敬而不爱,不像对木心和庄子那样——李老先生离我实在太远。但木心懂,所以他将老子看成一个人,正如他将耶稣也看成一个人。李劼在《中国文化冷风景》中对老子的解读我不知道对不对,但即使是误解,我也觉得那样的“误解”误解得好,很独到,深邃。
李劼所说之足以和《道德经》媲美的散文,乃是《素履之往》中的《困于葛藟》。此篇,李劼认为是木心的成道之作。我之前并未特别留意过这篇散文,在《素履之往》中也没觉得它如何出众,但因李劼如是说,我特意又读几遍,还是没读出他说的那种好。我想,李劼确实能看到我所看不到的风景,正如他和木心都能听出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第三乐章的美妙境界,我就听不出来。
对于木心在中国文学史、文化史上的意义,李劼如此定位:中国文艺复兴的启明星,以艺术的标高补足了中国文化当中的审美残缺。李劼认为先秦是中国文化的黄金时期,而中国文化的复兴需要回返到先秦。在《百年风雨》中,他曾将王国维和陈寅恪定位为中国文化的守灵人,但守灵人只是文化气脉的保存者而非开创者。相对于王国维、陈寅恪,木心是开创者,直接抵达了前者所没能抵达的先秦诸子的境界,其诗文复活了汉语之美与生命力,对汉语文学具有开创意义。
李劼又说,文艺复兴是孤独的创造,但孤独并不意味孤在,在围棋的棋盘上,只要有两个孤子出现,或小尖、或双飞的,就有了格局,就成了气候。这样的孤子,木心是,李梦熊是,李劼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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