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不成眠奈夜何!情知归未转愁多。
暗将往事思量遍,谁把多情恼乱他?
些底事,误人哪,不成真个不思家。
娇痴却妒香香睡,唤起醒松说梦些。 辛弃疾
1.
命运调皮时,一个玩笑,能让你一辈子反应不过来。
莘姐就在这个玩笑里,沉溺大半辈子了。
莘姐叫王莘,因为当我见到她时,已是而立之后的年龄,所以我叫她莘姐。
莘姐年轻时,绝对女神级别的姑娘。脸蛋细白,眼如秋水,黑长的睫毛掩得眼神深不见底。柔软的腰肢,走路带着风情。
只是那时流行纯朴粗硕的女孩,更得家长欢心,能干活,好生养。
莘姐的对象陆政军,四邻八乡都知道的帅小伙。
一米七八的颀长身高,浓眉大眼,鼻如悬胆,嘴角总温厚的噙着一枚笑意。
陆政军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他父亲陆知文,让他跟了个师傅学漆匠。
陆知文是知识分子,在镇政府谋了个文书。总是穿着笔挺中山装,不苟言笑。
下班回来,就与老婆去田间地头干活。老婆秦立很寡言,但很有主见,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长得白白净净。陆政军长得就特别像她。
陆政军每天随师傅干活,苦学油漆活。这是门技术,打底、调漆、刮漆等,都很考功夫。功夫好的漆匠,漆出来的家私,几十年都不掉色。
漆匠还要学画画,农家人喜欢把家具漆得红红的,再画上吉祥的图案。比如喜鹊报喜,梅兰竹菊什么的。
陆政军没基础,只能埋头练。每天被师傅骂成了傻缺。多少次想放弃,都是莘姐劝他。
莘姐有女神的外表,却有汉子的心。行事果断泼辣,脾气火爆倔强,认死理。
只有在陆政军这里,她才会巧笑倩兮,温婉如水。每一句话在心里转几个圈,才会说出来。甜蜜拌着柔情,酥酥软软。
两个人是高中同学,之前在学校就偷偷好上了。本想考上大学,就能双双远走高飞。谁知却是双双落榜。
自由恋爱,还停留在喊口号的年代。恋人没有媒妁之言,叫做不检点。
为了名正言顺,陆政军让父母请了媒人去提了亲。
当时陆知文与秦立是不太同意的,因为知识莘姐脾气大,怕儿子吃亏。
但陆政军拍着胸脯说,能让莘姐收敛。闲下来就偷偷去与莘姐相会。
陆知文夫妇怕闹出有伤风化的事,就勉强请了媒人,走了个形式,算是为他二人关系正名。
从此,这俩人就肆无忌惮地各处秀恩爱。
在别的恋人走路都一前一后的年代。他俩去哪都手挽手,毫不避忌后面秦立瞪圆的双眼。
两人没事就腻在一块,喁喁细语,高声大笑。空气里都冒粉红泡泡。
陆政军跟师傅出去干活时,莘姐会偷偷跑去看他。躲在别人屋子外,看陆政军挥汗如雨刮油漆。
碰上他被师傅骂,看他勾着脑袋沉默的样子,心痛得要命。要不是陆政军再三叮嘱不能冲撞师傅,她早冲上去与师傅理论了。
有时她偷看时,会被陆政军发现。两人就像在课堂上讲小话,偷摸着屋里屋外相视而笑。
然后一起看向旁边干活的师傅,挤眉弄眼。
陆政军通常会跟师傅说,想上厕所。然后光明正大走出来,一走出师傅的视线,两人就掩嘴笑弯了腰。
两人的感情一直浓浓烈烈,蜜里调油。在镇政府有个文书指标之前,他们都以为会走一条普通的结婚生子,白头到老的路。
2.
陆知文因工作便利,很早就知道镇政府有招聘计划。
他让陆政军暂停学艺,专心在家复习。等招聘公告出来,别人才慌慌张张开始复习时,陆政军已万事诸备。
莘姐一直鼓励陆政军,觉得漆匠太埋没他。他应该向更高的目标走去,拥有更好的未来。
她常常陪读到深夜才回去,心里燃起熊熊爱火。她的男人绝不是池中物,将来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毫无意外,陆政军以绝对优势获得了这个名额。他成了政府的公职人员,吃公粮的人。
莘姐兴奋得一晚没睡。那时如果运气好,妻子是可以凭丈夫的职务,享受一部分国家优待的。尤其是厉害的角色,甚至可以让全家人都吃上公粮。
吃公粮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不是农业户口了,没了田地,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
每个月,政府会按人头发粮食。男人三十斤,妇女儿童二十一斤。不干农活的话,消耗就小。这些粮食也够吃了。
关键是走出去都比人高一头,大家都会另眼相看。多少人找对象都想找吃公粮的。
大家都被笼罩在辛苦了几辈子的阴影中。每个人的愿望,都是洗干净腿上的泥,再也不用那么苦累。
莘姐暗自高兴,想不到自己的爱情能结出意外的果子。
跟着陆政军吃糠咽菜,她也乐意。但能吃上白米饭,还不用干活,那不是更好吗?
那段时间,两人天天憧憬未来。听说单位将来还会分房,两人兴奋不已。夫唱妇随,夫贵妻荣的日子,仿佛触手可及。
莘姐等候他的方式,不再是躲在屋外,而是站在他下班的路边。
每天掐着点,把活全部干完。然后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站在陆政军远远就能看到的地方。
只要他一冒头,莘姐就挥着手奔过去。两人腻歪调笑着走回他家,然后在他家吃过饭才回去。
3.
陆政军在镇政府上班两个月左右,村里慢慢有了些流言。
说秦立想让陆政军找个吃公粮的老婆,这样将来孙子也是公家人。
毕竟莘姐现是农村户口,谁也保证不了将来能不能解决。
万一解决不了,就会一辈子拖累陆政军。孙子也会随母亲,成为农村户口,这肯定不行。
莘姐听到心一下慌了。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一直视陆政军是唯一的爱人,在她心里与已婚并无区别。该做的事,两人都做了。只缺一张结婚证,和一场求世人认可的酒席。
这一番门当户对的言论,击中了她的要害。
她忽略了社会角色的变更,会不可避免地给她的爱情带来灭顶之灾。世俗的观念,不会因为她持久弥坚的爱而改变。
她惊慌失措地站在路边等陆政军下班,她要他亲口打消这个疑虑。
她胡思乱想着,万一陆政军默认了。她要怎么办?高二到现在三年的感情,她全心投入,从没想过会分开。
每次想到未来的一切,都有陆政军的参与。他是她生命里不可缺失的人,怎么可以中途退场呢?没有他,她要怎么继续生活?
当陆政军出现时,她突然不敢像过去一样冲过去。心里的害怕让双腿发软。
她从没这么软弱过,天不怕地不怕,却怕此刻陆政军的一句话。
她太知道世俗观念的强大,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她的爱情打得七零八落,毫无还手之力,只有束手就擒。
4.
陆政军快步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失魂落魄的她笑问:“你今天怎么啦?”
莘姐望着他不知如何开口,她咬了咬嘴唇,长睫毛上沾上了委屈的泪珠。
陆政军吓了一跳,这平时大大咧咧的丫头,突然像林黛玉似的,肯定出事了。
他朝周围看看,四下无人,便伸手把莘姐揽到怀里,拍拍她的背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莘姐紧紧抱住他,用尽全身力气。仿佛这样他就跑不掉了。
陆政军笑道:“我要喘不过气了!”
他的轻松让莘姐难过得不可自抑,她在兵荒马乱,他在太平盛世。她忍不住哭了。
嘴里含糊地喊:“政军,你会不会不要我了?你是公家人,我是农村人。”
陆政军身体一僵,半晌不言语。他妈秦立前几天就专门找他谈过这个问题。
她为他分析得很透彻,农村户口的妻子,不但不能在未来的仕途帮到他。而且会让她的孙子成为农民,每天在田间地头,躬耕劳作。孙子的儿子,都未必有机会跳出农门。
以前没机会,娶谁都无所谓。现在你陆政军是公家人了,就不得不将眼光放长远。不要贪那点儿女情长,男人应该为事业与未来懂得取舍。你今天的决定,影响的不止是你自己的命运,而是几代人的命运。
陆政军心里很矛盾,母亲说的非常在理。他清楚地知道,成为公家人的艰难。
考大学,几乎是农村人跳出农门的唯一通道。另一个途径是当兵,但要关系特别硬才有机会。
当年他们班三十几个同学,考上大学的才两个。
当时他们那个欣喜若狂啊!比范进中举还激动。家里大摆宴席,全村人都面露羡慕之色前去贺喜,亲朋戚友也喜滋滋远道而来。
因为考上大学,意味着子孙后代都不用再受农民之累,贫困之苦。不再混迹于社会最底层。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坐办公室,吃国家粮,月月有工资。
陆政军没有考上大学,他曾伤心失望,甚至有怀才不遇之感。
他的人生只剩两种选择,要么跟母亲去下地,要么学手艺。
父亲安排他学手艺,这样将来可以有机会不种地,还能赚钱,不用太困苦。
学艺的艰辛他深有体会,刚开始因对漆过敏,全身长满漆疮,奇痒难耐。
每天闻着刺鼻的味道,两只手永远五颜六色。最爱的白衬衫也不敢穿,沾上漆就洗不掉了。
师傅很严格,稍有不慎就骂他个狗血淋头。每天的工作,基本都是弯腰刷漆。他个子高,干一天下来,腰痛如折。
可他没有选择,下地比这个更辛苦。头上顶着烈日,手里举着锄头,挖不完的地,挑不完的作物。肩膀磨得红肿脱皮,痛得人直掉泪。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加上父亲的助力。他陆政军,只会是未来一个不太高明的漆匠,每日为生计奔波劳碌。
而现在,他坐在宽敞的办公室,每天一杯茶一张报纸,与同事们闲聊着就是一天。
到日子就发工资,一叠十元的票子,一滴汗都没流就到手了。
走在外面,邻人羡慕的目光,与敬仰的言语,让他心里暗自优越。但他的教养不允许他趾高气昂,他永远谦虚有礼,低调为民。
这种身份地位,谁不想世袭?母亲为了未来所做的考虑,也不无道理。
但与莘姐的感情,让他无法选择。他爱她!这份爱,不是用金钱地位能衡量的。他根本不愿把她放在天平的另一端,去看孰轻孰重。
她无可替代!没有她就没有幸福!他跟母亲这么说时,秦立只是深深地看着他,并没有说什么。
但他从眼神里看到了决绝,母亲已经下了决心。她会用尽一切方法,让他舍弃他的莘。
他感到浑身无力,在世代后人的命运这个大问题面前,他无从驳辩。
心里的寒意一点点漫开。他不想面对这件事,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在沙子里,能拖一天是一天。最好能不了了之,虽然这不可能。
5.
莘姐突然提出这问题,让他全身都冷了。他必须直面她的质问,他该怎么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又不想骗她。
他伸出手抱住怀里的她,喉头有点发硬。亲爱的姑娘,我要怎样才能守护我们的爱情?
莘姐敏锐的捕捉到了陆政军的犹豫,她的心急速下坠。再不问第二句,甚至希望他忘了刚才的问话。
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一天是一天多好,为什么要将那么残酷的问题摆出来?莘姐心里撕裂一般痛。
她不怪陆政军,这不是他能决定的。来自家族与社会的压力,他根本无法抗衡。假如抛开感情,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放弃自己都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赌不赢,感情在现实面前,有时轻如鸿毛。
莘姐绝望地抱着陆政军,两人就这样默默地搂着,谁也不说话。
第二天,秦立来找莘姐了。
当她踏进门那一刻,莘姐的魂魄就散了。
秦立温和地牵起莘姐的手,细细地说了陆政军未来的N种可能。而这里面,没有莘姐可以助力的任何机会。她只会是旁观者,甚至是累赘。
莘姐默默地听着,又好像没听。象个没有灵魂的人,面无表情地呆坐在那。
最后,秦立站了起来,用手抚着莘姐的肩膀,温柔地说:“莘莘,婶一辈子没求过谁,就这一次,拜托你了!放了政军,你们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会遇到比他更适合你的人,婶祝福你!”
然后秦立走出门去,在门口又回头看了看莘姐,冲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莘姐坐在那动弹不得。秦立话说得温软,但作风强硬。她平时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亲自来谈,这件事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陆政军不知会怎么样?他能挣扎一下吗?两个人一起抗争,会不会有点希望?
6.
莘姐茫然地坐在那琢磨,虽然希望渺茫,难道不应该一试?
她晕乎乎地站起来朝外冲去,她要去路边等他,当面说说。
刚到门外,就被一直在里屋听着的莘妈拽了回去。
莘妈从陆政军准备去考试时,就料到了这一天。看到莘姐一门心思的盼他考上,她心里酸楚得不知如何劝说。
她多想阻止陆政军去考试,但她知道不可能。只能默默祈祷陆政军考不上。
知道陆政军考上时,莘姐兴奋地跟她报喜。她差点没哭出来,这个傻女儿啊!从此你们就天上地下,再也走不到一起了!
秦立早就找她谈过,让她委婉地告诉莘姐。大家都是当父母的,为子孙后代着想,天经地义。
这样的抛弃与背叛,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应当,勿庸致疑!没有人会责备抛弃者,只会同情与嘲笑被抛弃者。
莘妈默默地守着女儿,她一直不忍心去扰了她的梦。想让她多高兴一天是一天。
但秦立没有给莘姐时间,她亲自登门把事挑明了。从此一刀两断,互无牵扯。
莘姐恍恍惚惚往外冲,她以为是想不开,要去寻短见。吓得从里屋冲出来拖回去。
然后抱着莘姐号啕大哭:“女儿,这是命!是命啊!认了吧!我们想开点,别做傻事!天下男人那么多,比他好的大把。我们不要他了,不想他了!好不好?”
莘姐有点晕炫,她没想不开,只是想再争取一下。
看着鼻涕眼泪一把的母亲,莘姐突然悲从中来。她的不幸,殃及母亲,从此在村里成了笑柄。自己也成了被抛弃的人,让人嘲笑讥讽。
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她不想死缠烂打。她为刚才想去找陆政军的念头可笑,那样只会丢了名誉还丢尊严。
莘姐抱住母亲也哭了。她几年的青春与爱,竟轻飘飘倒在门当户对的阴影里。
书本上说的自由恋爱,消除门第之见,人人平等,都是鬼话!
7.
陆政军一月后才来找莘姐,憔悴得像变了一个人。头发有点乱,胡子稀稀拉拉长了出来,两眼通红。
他站在莘姐面前,像个小孩一样哭。秦立放下所有,把他押到镇上妹妹家住下。每天陪他上下班,不许他出来找莘姐。
这次来见莘姐,是他用承诺换来的片刻时间。他答应秦立,见过这一次,再也不见了。但一定要让他见一面,否则他死也不瞑目。
当他说死时,秦立吓到了。她答应让他出来见莘姐一次,以后什么都得听她的。
陆政军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冲出门就来见莘姐。
莘姐望着这个深爱的男人。在这一月,她的心在油锅里翻腾了无数遍,早被炸得萎缩成一团。连血气都没了,空空的悬在胸腔里。
秦立谈完后,她以为他至少会亲自来划一个句号,给她最后的拥抱与温柔。
她每天煎熬着等他,一天两天,他都没来。她在眼泪中甚至怀疑这三年是不是真的。否则,那个人怎么像空气一样,说不见就不见了。
莘妈除了陪她流泪,就是开解她。但那些话比风还轻,连她的心都没拂到就散了。
直到莘妈说,你再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磨死的。要是那样,我不如早你一步走,免得活着受折磨。
说着就挂了一条长布条在房梁上,搬过凳子爬了上去。
莘姐被激得一个冷战,奋力从躺了十来天的床上跳起来,抱住莘妈的腿往下拖。
母女俩齐齐摔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把所有委屈不甘心痛悲伤,都在那声声毫无节制的哭嚎中发泄殆尽。
当晚莘姐就抹了泪,洗了澡,吃了三大碗饭。
她的爱死了。可还有很多事需要她活下去,需要她坚强。
父亲早逝,她一直是顶梁柱,是母亲生存的理由,是她精神的支柱。
她又像从前一样活跃在田地里,只是身子更瘦弱。面对人们同情的安慰,她甩甩头发不置一词。
8.
就在她以为爬过了那道坎,能正常生活时。陆政军又出现了!
看到他那一刻,她听到心里稀里哗啦碎成一堆。油煎过的心,居然是脆的。
陆政军泣不成声地说着对不起。说着分別的思念,说着他的痛苦难过,他的无奈悲哀。
他只想来亲自说一声,他永远爱她!但却不得不离开她。
他希望他们的爱情善始善终,但又不得不面对狼狈不堪的现实。
秦立随心携带一包老鼠药,她淡淡地对陆政军说,他要是敢跟莘姐一起,就回去给她收尸。
陆政军靠在墙上无力地说着话,莘姐冷冷地坐在凳子上。
他们俩已隔了万水千山,再多的爱,也填不平这鸿沟。
隔岸相望的两人,仿佛触手可及,却又无法拥有。除了流泪,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同步。
陆政军踉跄着走了。他的心愿了了,从此二人就各自天涯。爱情,在心里万劫不复。
莘姐直勾勾看着那熟悉的背影,交缠的双手,指甲都嵌到了肉里。
他带走了她的灵魂,踩碎了她的心,却像个受害人一样,比她还脆弱似的,留个伤心的背影给她。
她的爱人,就这样蹒跚着走出了她的生命。她除了看着,连伸手挽留一下都不能。
9.
不到一个月,陆政军就与锻造厂长的女儿订了婚。
那是个并不美丽的女孩,不高,微胖,与秦立一样沉默严肃。
邻里们私下议论,论长相,比起莘姐来,实在差太远了。
但人家是厂长女儿,有城市户口。这是十个莘姐也比不上的。
陆政军还像从前一样温和地笑着,与民众寒暄。
对他来说,与谁结婚都一样。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任谁也激不起涟漪了。
莘姐远远地看到他微勾着头,倾听未婚妻说话。眼泪一下模糊了双眼。
那个英俊的少年郎,曾经整个属于她。可是阴差阳错,命运跟她开了个玩笑。
陆政军为人谦逊,做事踏实。又会与人相处,在岳父的雄厚资金与人脉帮助下,如虎添翼。
不几年就爬到镇长的位子上,又添了儿子,更加意气风发。
莘姐则拒绝了所有媒人,一心帮母亲撑起这个家。
村里开始有人说,王莘想找个比陆政军更优秀的男人,否则宁可不嫁。
于是有人嘲弄地说,以现在陆政军的地位,她王莘要找个这样的都难了,还想更好?做梦吧!
莘姐都当没听到,平静地与母亲过日子。淌过人生冷暖的深渊,早已经得起所有风波。
莘妈也劝过她,但都被她婉拒了。嫁人,不应是人生唯一目标。
就这样,她在母亲陪伴下,过了三十岁,又迎来四十岁,眼看就五十岁了。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曾经猜测的人,嘲笑的人,许多都已不在。年轻人很多都不知道她的故事,也就愈加平静。
曾经有一次,在市里的街道上,莘姐偶遇了陆政军。
他正带人在视察市政建设,远远的瞥见莘姐。他扭头正欲打招呼,莘姐把头一低,拐到另一条巷子里去了。
陆政军的官越做越大,离家乡越来越远。唯有乡音未改,还有当日的些微印记。
那个站在路边挥舞着手臂的姑娘,也像剪影一般,飘得越来越远,日渐模糊。
爱,早埋葬在几十年前那个痛哭的夜晚。
看透生死的人,却未必看透这份入骨的情,徒叹世间情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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