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淌过岁月那条河（九）

【短篇小说】淌过岁月那条河（九）

      霍老二和巧云的婚礼如期进行。婚礼的布置全全都是巧云家一手操办，偌大的食堂摆了十几张大桌子，伙房里的师傅、打杂忙进忙出，个个喜笑颜开，今天放假一天，但是，工厂里的员工几乎没有一个缺席的，比平时上班还积极，在车间主任的安排下，各尽其职，搬喜酒喜烟喜糖的、扯彩条吹气球的、烧水煮茶倒茶的、放鞭炮迎喜的等等，都写在一张大红纸上，然后把这张大红纸张贴在最醒目的地方，来的人都要瞅一瞅那张大红纸，有其名在上必担其任，乐呵呵的去了，没找到自己名字的，则沮丧的摇摇头，为没有被车间主任重用而苛责自己的一声长叹，而后，悻悻然地东瞅瞅西逛逛，或得着几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不被重用的人立着、蹲着、或勾腰搭背的在一起拔一根香烟、聊一聊天，再打探彼此喝喜酒投多少份子钱，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实各怀心机。

    也有闲的话多的人在那里窃窃私语，里面包含了嫉妒与眼红：“霍老二走狗屎运了，你看娶厂长千金占多大的光！”

    “这个穷小子就凭他三寸不烂之舌，把厂长闺女给弄到手了，佩服！”

    “切！厂长还有俩儿子呢，他以为他能占多大光？没门！唉，你们头发长见识短！”

    “他怎么就配不上厂长千金了？他有他的魅力，他很帅啊。”

      “帅能当饭吃？你花痴啊！”

……

      霍爸爸霍妈妈都换上了自己最满意的衣服，霍老四也把自己打扮的帅帅的，唯独霍老大坐着那里没有动，他皱着眉头说：“我不想去了，这算什么嘛，让老二喜酒之前把巧云一家请到一起聚聚，他们都不来，明摆着就不待见咱家，我们没有出啥钱，高攀人家了。”

      “咋，你不去？你是大哥，怎么能不去呢！”霍妈妈停住扣纽扣的手。

      “妈，有没有搞错，他们家一个人我们都不认识，去了，得多尴尬啊！”

    霍爸爸听到这，一把掀掉头上新买的帽子：“是啊，我们亲家还没见过面呢！怎么处置？难堪难堪……我也不想去了。”

    “咋，你也不去了？那不行，必须去，去了不就认识了。”霍妈妈焦急地瞪着霍爸爸，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红纸包递给霍爸爸：“红包我都包好了，给儿媳妇的，我两一人包一个。”

    霍爸爸接过红包，颠了颠，眉头松开了一些，似乎这个红包给了他很大的底气：“好，我去，我儿子娶媳妇我怎能不去，哈哈”

    最终，霍老大还是没有去，他觉得巧云家根本没有把他家当一回事，既然不当回事，就不会在乎他这个大哥去还是不去。他也自叹自己没有这个实力，无法承担起弟弟的婚宴，他自己仅存于心底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全都被自卑淹没了！无论是自尊还是自卑，他都迈不开腿，走进二弟的婚宴殿堂。

    当霍家二老携那个脸皮厚的霍老四走进那个彩带飘飘、喜气盈盈的厂区的时候，所有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管理事务的人迎上去：“是霍府的亲家吧，赶快上坐。”

      霍爸爸霍妈妈满脸堆笑地应承着，却感觉那些闪过身边的眼神让他们不自在。

      “那就是霍老二的爸爸妈妈，那小子应该是他弟弟吧？”

      “这么老实巴交的老两口，却生出霍老二那样油嘴滑舌狡猾的儿子，哈哈”

      “你们说他们这是娶儿媳呢，还是嫁儿子？…”

      这些窸窸窣窣的轻声细语，只有这一句像一根钢针一样直戳的霍爸爸心窝窝里，痛的钻心。他开始后悔来了，他就应该听大儿子的话，不该听这死老婆子的话，他恨恨的瞪了一眼霍妈妈，霍妈妈一脸僵硬的笑容，还不停的点头示意，霍爸爸越看越气，觉得他们这样就像是耍猴的，围观那么多人，七嘴八舌的。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有地缝，他就一头扎进去算了！

    喜宴开始了，本来霍爸爸以为今天可能会把他们安排和亲家一家坐在一桌，未曾想，亲家亲家母另设一桌，他们要陪镇上、县上赏脸来的领导，哪有霍爸爸他们的份？更过分的是他们都没过来和霍爸爸霍妈妈打个招呼，霍爸爸窘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眼瞟到霍老四在那里“吧唧吧唧”吃着花生和糖，他气都不打一处来，真想走过去扇他一个巴掌，无奈碍于面子，窝着一肚子火，坐在那里，铁青着脸，浑身不自在。                                       

        霍爸爸忽然灵机一动，故作站起来上厕所，溜出厂区，把霍妈妈和霍老四扔在那里，自顾自回家去了。他回到家里，倒下就睡了，大白天睡觉，这可是霍爸爸第一回，他只是觉得不得劲，心里不是个滋味！

      霍妈妈左顾右盼没有看见霍爸爸的影子，她就料到霍爸爸会临阵脱逃，她自己也觉得尴尬，四周看她的目光让她也有想离开的冲动，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走，只能厚着脸皮坐在那里，她想起大儿子说的话，她看着亲家母打扮的漂漂亮亮，和别人寒暄着，都没拿正眼看自己一下，她觉得脸上无光，她也后悔过来了…。                                         

        婚礼开始了，随着“劈劈啪啪”的鞭炮声，霍妈妈看着自己的儿子光鲜亮丽的牵着一身红的儿媳站在台上，霍老四兴奋地对着霍妈妈喊：“你看，二哥，二哥今天帅呆了！”霍妈妈撇了一眼老四，证婚人站在新人旁边，念着证婚词，下面热烈的掌声，还有大伙起哄的声音：“亲一个，亲一个！”霍老四也大声地跟着一起喊，霍妈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心里五味杂陈，禁不住热泪盈眶。

      当儿子和儿媳笑盈盈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霍妈妈没等巧云叫她，就迫不及待地掏出大红包塞进巧云的手里：“好孩子，好孩子！祝你们幸福！”霍妈妈语无伦次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巧云倒是落落大方的说：“谢谢妈！”霍妈妈一听，乐的合不拢嘴，她觉得巧云是个好儿媳，这一声妈喊得老太太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爸爸和大哥怎么没来？”霍老二问。

      “哦，你大哥出差去了。你爸来了，他…他突然闹肚子，就又回去了。”

      霍妈妈早就想好了说词，所以，霍老二也没怀疑，就匆匆去招呼别的客人了。霍妈妈乐滋滋地看着儿子媳妇一桌一桌的敬酒，从他们幸福的笑容里，感受着他们的幸福！她心里想，什么都不想了，只要我儿子能够幸福，比什么都强！

    一直到婚宴结束，霍妈妈都没有机会和亲家、亲家母说上一句话，但是，霍妈妈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她觉得，他们是场面上的人，有更重要的人要应酬，只要巧云叫她妈妈了，只要儿子高兴，她就心满意足啦！

      回到家里，她一看窝在床上的霍爸爸，就走到他床边，拍了拍老伴的背：“起来吧，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饭去，嘛都甭想了，谁叫咱家穷呢，我们没有本事给儿办这么体面的婚礼，亲家亲家母瞧不上咱，咱也就忍了吧，好歹巧云懂事，还叫了我妈，满足了，日子是他们过…”

      霍爸爸一动不动窝在那里，霍妈妈的话她一句都听不进，他的耳边一直有个声音：“这是娶儿媳，还是嫁儿子呀！”他的心一阵阵的钻痛。

    霍老大站在门口，听见妈妈的这段话，他看着大门上鲜红的新对联，和大红的“喜”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他更加笃定了要和二丫旅行结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