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糖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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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读余杰的《香草山》时，我觉得自己跟书中的主人公一样落漠与寡欢。
他说：世事喧嚣，人生寂寞。我一直以为，支撑我生活的动力，便是罗素所称的三种单纯然而又极其强烈的激情：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渴求，以及对于人类苦难痛彻肺腑的怜悯。
这种特别高大上的情操我其实是没有的，我只是偶尔喜欢独处，顺便装装"为赋新词强说愁"孤独感。
在我为数不多的人生经验里，远方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词，身边的男生形形色色，因为没有距离感，我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产生想要去进一步了解的兴趣。
那段时间疯狂上网找网友各种聊天，目的只有一个——可以互相写信。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总是那么奇怪，当我用心去找一个模糊的人时，是找不到的。但当我不去想一些事时，反而就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因为鬼使神差我竟然去玩无聊到爆的俄罗斯方块。跟我对决那个人连输11场，我心里想:本姑娘心里好不痛快，算你倒霉，这种时候遇到我活该被虐！
第12局我也想毫不留情虐他到爆，但是实在是手太酸了，这游戏真是个体力游戏。对手终于赢了后，我感觉到他长长吁了口气，发了个抱拳了表情:女侠多谢手下留情！我想说我可没有手下留情，但吐出来的却是"客气客气，赢了11局，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在心里轻轻啐了自己一口，这有什么好装的，有些脸红。
他让我加他QQ，不知道是出于赢他太多还是最后顺着他的坡撒了谎想做出点补偿，我们就这样加了好友聊上了。
没想到，这一聊，我找到了可以与我通信的“廷生”。
他是个差不多可以够得到“廷生高度”真正有自己思想的人，我是距离“宁萱”很远但是渴望自己可以成为她那样的人的伪装者。
相同的是，他和我都表现出对书中主人翁那样的感情的遐往而后又对与我通信的一种貌似实现书中那种感情的欣喜与幸福感。
很多时候，不学无术的我装得还挺像一回事，他觉得我便是他那有才华的“宁萱”。然而我不是。也许我有宁萱的思想与某些行为，却远远没有她的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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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人有众多精神境界，由孤独产生的哀伤也许是当中最具景致的一味。
我的“廷生”叫张栋,在学校里也算是个异类。
宿舍里到处是他贴的纸条，上面花花绿绿写满各色单词。他说英语让他难堪，他也不能让它好过。最好的方式就是熟悉它，用流利的口语报复它。
他几乎每天都是呆在教室、图书馆、食堂、宿舍、操场这五个地方，绝少出校门。他说与其去花花世界里沉醉、在滚滚红尘里翻腾，不如留得清净在校园。
他每天坚持早起，坚持锻炼一小时。他认为只有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哪怕是去做坏事也需要健康的体魄。
他很少打游戏，偶尔上网娱乐，竟然玩的是远古年代的俄罗斯方块。因为这种靠手速和反应力的游戏其实也是种体力游戏，可以简单粗暴到像打了一场拳击般酣畅淋漓。
他会在冬天也一直洗冷水澡，从头淋到脚。不是不怕冷，是喜欢那种冷得刺骨的感觉带来的清醒，还隐隐有种自虐后的快感。
他也会在凌冽的寒风中衣着单薄仰首挺胸伸长脖子，看着身边的路人一个个恨不得把头缩进衣服里时略微蔑视的笑……
他说他需要这种有规律的“老年生活”
来给自己壮胆。也需要这些看似异类的各种习惯来掩饰对未来惶恐不安的焦虑感。
听他说这些的时候，我有种暖风微醺的醉意。
在我心里，他就是书里说的那种"与其诅咒黑暗，不如让自己发光"的人。
我对他充满好奇，却没有问他要过一张照片。我不止一次梦见一个孤独的大男孩在寒风瑟瑟中踩着沙沙作响的枯叶，逆光而行。这样的男孩，纵然有阴影也可以满身阳光，因为影子永远都在身后方。
但是，我好像很久没有收到他回信了。平时都是一个星期一封信，而现在距上一封信都已经半个月了，还没有信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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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在焦虑不安中又过了两个星期，宿管阿姨说我有信了。
强行压住心里雀跃欢呼的冲动，我只跟一个人在通讯发达的现如今用原始的方式通信——肯定是张栋来信了。
但是我错了！
信封上的字迹很清秀陌生，完全跟他平时看起来有些狂野的草书是两个风格。
我有些忐忑。难道张栋真出事了，需要别人代劳写信？
然而我又错了！
张栋并没有出什么不好的事。如果非要跟"出事"两个字搭上关系的话，就是他心理出事了。
信是他读高中的妹妹张良写来的。她说她哥最近回家总感觉有些萎靡不振。因为兄妹感情从小就好，经不住妹妹的关心，他说他好像对一个来自远方的姑娘心动了。
原本20多岁的年纪，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偏偏他觉得有罪恶感。因为家庭不算宽裕，他是老大，学的是临床医学，真要想将来当一个好医生不误人性命，其实是学业很重的。所以父母只让他好好学习，不允许他打工赚钱。除了上高中的妹妹，他还有个读初中的弟弟，三个上学的孩子，收入不高勒紧裤腰带的父母，他觉得他没有资格去谈什么恋爱，甚至连动动这样的念头都是种罪恶。因为不敢跟我告别，就选择了不道别。
我被他这种逻辑气笑了，幸好他有个聪明可爱的妹妹。
她在信里说，让我不要把她给我写信的事情告诉哥哥，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事情。
又说，虽然他们家里条件不怎么样，但哥哥其实在学校一直都很优秀，长得也很讨女孩子喜欢，就是从没见哥哥有对谁动心过。所以，她大胆的得出一个结论:她哥哥在意的我一定不会差。
同时，她认为哥哥心里对家的责任感跟他去谈一场恋爱没有任何关系，不应该成为禁锢感情的枷锁。
她甚至在信里天真的问我:何糖姐姐，你愿意谈一场不会太浪漫的恋爱吗？因为浪漫需要钱。
多日阴霾的心顿时洒满阳光，我仿佛闻到一股来自心底的芬芳，一个白衣少年朝我招手，边上是个眼睛明亮笑若繁花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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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给张良回信已经是隔天。
其实看完张良的来信后，我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就想说我愿意，我愿意！
之所以没有像以前那样及时回信是因为张栋的家人参与进来了，也许就不是最初单纯美好的小愿望了，我需要冷静下来，这也是对自己和他们负责。我认真仔细的考虑了一下她说的话，浪漫需要金钱没错，但也有很多浪漫就金钱的角度来说是很廉价的，比如之前跟张栋的通信我就觉得不比有人送我花的感觉差，有情饮水饱嘛！
至于其他嘛……以后再说就好。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未来还遥远，有了第一步才有往下走的可能，才有资格去考虑那些所能预见的未来。
一晚上的思考得出的结论是:我不喜欢后悔，所以按照心的方向走就好，其他都是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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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给张良回信告诉他我愿意的同时，也给张栋写了一封信。
我们之前的通信其实只是互相找了个宣泄口，从向对方吐露自己内心各种秘密开始，慢慢的开始介绍自己，再慢慢的开始对对方好奇进而提各种想要了解的问题。
其实联系了那么久，谁都没有说过喜欢谁。但有一种慢慢在升温的感觉从字里行间表露，再通过一封封信传递，我曾一度以为，他向我表白只是个时间问题，不曾想，他竟然退缩了！
好，你退我便进。
我一改往日通信时平平淡淡的语气，从和风细雨变成狂风暴雨。热烈地去轰炸他，把原本的矜持变成了现在的奔放。
然后一鼓作气投递出去。我怕我一犹豫就会把信撕了重新写，那些让人脸红心跳表白的话想起来都恨不得找块手帕把脸蒙住。
忐忑不安中等来了他的回信。虽然有预料到他会拒绝，但真的打开看到他跟我说着张良跟我说过的话时，还是忍不住很失落。他向我告别，跟我说这是他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了。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我告诉自己:张栋，你跑不掉的！
张良的信也来了，我给她回信说我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给张栋的信，他从那一封起真的再也没有回过。
我把以前通信时一个星期一封的频率改成一天一封。
像写日记般告诉他我每天做了什么事，每天看到什么想到什么。不同的是日记是给自己看的，而这信，我知道有一个人会跟我一起为我喜而喜为我忧而忧。他肯定会看。每封信最后的署名都是:想你的糖。
我每天遥遥地想象着张栋的生活轨迹，每天努力贴近着他的生活。
我改掉了晚睡晚起的习惯，每天早起背以前无比厌恶的单词。
我爱上了在操场上一圈圈酣畅淋漓的奔跑，这还是以前那个跑800米都能要死要活的我吗？
我杜绝了一切乱买东西的习惯，才发现以前买的很多东西冲动买下来后其实并没有得到我的“临幸”，大部分都躲在角落里吃灰。当然啦，该买还得买，该打扮还得打扮得美美的。
我告别了众多游戏玩伴，不管他们威胁利诱都坚决不碰游戏一下，连俄罗斯方块也不玩。
我天天去图书馆看书写信。看各种各样的书，逮到什么看什么，看完什么就在信里写什么。
冬天来了，去尝试了一下冬天洗冷水澡。最终没成功，真的太太太冷了！张栋是怎么做到的？
喜欢一个人，不是要变成他想要的样子，而是要变成连自己都会喜欢自己的样子。
我清楚的知道我做这些原本只是想要更好的了解张栋的生活，却不曾想因为做这些事遇到了更好的自己。
室友们都说我每天像打了鸡血似的精神。
路上遇到莫名其妙的男生突然多了起来，不是这个突然撞了我一下就是那个冒出来要我的联系方式。
图书馆的一直坐我对面看书的那个戴眼镜的看起来斯文帅气的男生有一天竟然默默为我占座位了。我对他感激的说声谢谢，他还脸红了呢！
我把这些事都写进信里告诉张栋。他依然没有回音。
对面那个陌生的男生很害羞，很暖。一直帮我占座位，我跟他的对话从来都只有简短的四句“来了，嗯，谢谢，不客气”，然后一个微笑后互不干涉，默默埋头看书。
看着我天天写信，他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写了张纸条递过来。“给男朋友的信吗？”，“嗯”。我看到他的眼神瞬间暗淡。他没有再说话。那天，他比平常早很多就走了。第二天，第三天，他都没有出现。
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了，直到第七天，他耷拉着眼皮坐在老位置上。看到我来了，便露出一个阳光般明净的笑。隔着镜片，我看到他充血的眼睛里绽放着不一样的光彩。
他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好，我叫刘明洋，是公共管理学院的大三学生。很高兴认识你，其实应该说很开心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是的，我喜欢你。虽然你有男朋友，但是我考虑了一个星期，觉得并不影响我喜欢你这个事实。看你每天写信，你跟你男朋友应该是异地恋吧？你放心，我不会趁虚而入的。我就是觉得其实除去异性的那种喜欢，我也还是蛮喜欢你的——作为朋友的那种喜欢。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觉得要成为朋友的第一要素就是坦诚，没有其他意思。希望我们能成为真正的异性朋友。
我吃惊于他的坦诚，这跟我的个性很像。我该怎么回复？如果我说不，我们不能成为朋友，那我未免太过于小气。但如果我说好，那以后天天面对面坐着未免尴尬，而且说实话我不是很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所谓的蓝颜红颜知己多多少少都带点暧昧色彩。我不需要蓝颜，一个张栋就足够我忙活了。
我一抬头就看到他真诚又期待的脸，到嘴边的拒绝不由变成了"好的，朋友"。哎……有这样干净眼神的人灵魂一定是纯粹的。美好的人总让人不忍心去做有违美好的事。我能说什么呢……又能做什么？虽然我知道同样是杀人，钝刀子杀人其实远比锋利的刀子来得痛苦。那天以后，我很少再去图书馆。怕刘明洋有玻璃心，我告诉他之前天天去图书馆是因为不忙，接下来马上就有很多事要忙，图书馆肯定不怎么会去了。
刘明洋的事我并没有写信告诉张栋。这样的插曲我觉得没有必要让他知道，但是我把这事告诉了张良。张良很快就回信了，附带了一张张栋的照片。她说，她不信还有人比他哥哥更温暖干净、明亮纯粹。
第一眼看到张栋的照片确实有被惊到。一张在教室里拍的照片，白衬衣，李钟硕的发型以及似有若无的笑，这张照片最关键的魔力点在于逆光拍的，窗外大片热闹的金色光线透进来，照在他身上，形成一个金色轮框的剪影，这画风，简直就是治愈系美男啊，暖到让人莫名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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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没有及时给张良回信，也没有给张栋写信。
"见光死"？我不知道，突然迷惘了。
我所有给他写的信里的那种自若感已经轰然倒塌。我以为他顶多只是个靠内在烘托气质的普通男生而已，我以为他的优秀必然不包括外表。然而，这样的现实我真心懵圈了。生活在我们这样开放的年代，他这样的男生屁股后面必然有着趋之若鹜的女生吧！我又凭什么去打动他？像我这样从小就平凡的女生是不配拥有这样的男朋友的，什么样的锅就应该配什么样的盖。
无比沮丧。
我比小学课本里描写的那只斗败的公鸡还要沮丧。
除了沮丧还有深深地无力。我的初恋真的就这样完了吗？我感觉身体被抽空了，什么力气也没有，连吃饭也没有力气。我除了喝水和躺着，什么都不做，吃不下东西又睡不着觉，蓬头垢面在宿舍窝了两天。
室友看不下去了拉我出去吃饭，我没有力气把自己打扮得像以前那样光鲜，随便套了件T恤，胡乱扎个马尾，顶着巨大的黑眼圈，面色暗淡地去食堂回血了。
回来的时候我跟室友说去操场走几圈晚点跑个步，让她们先回去。
我低着头一圈一圈漫无目的地边走边胡思乱想。前面有人也没注意到，差点撞上。
那人是多日不见的刘明洋。他说吃完饭回来看到我一个人在这走着，就进来想聊会天。看着我走了老半天了，吃饭时间操场上没有其他人在，我竟然也没有注意到他，他说他在我眼里是多没存在感啊！
我抱歉地笑笑。心里接了一句，确实没存在感，因为没必要存在。
他看着我饿了两天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问我是不是失恋了。因为他也这样过。
我尴尬地笑笑，突然特想倾诉一下。他成了我情绪的垃圾桶，负面情绪源源不断地往里塞。
"听你讲了这么多，其实你们俩并没有真正好上，而且还是异地，这表示我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吗？"我听到他语气里的轻松，"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
不等我回答，他已经自顾着往下说了:"你最大的问题是你其实是自卑的，不管你有多好，在你喜欢的人面前，你永远都会觉得自己不够好，其实没必要，再优秀的人也都是凡人一个，并没有几个人有特殊的先天优势，普通的优秀，只要努力就完全可以够得到。根本没必要去自卑。我建议你向以前一样勇敢往前飞，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当然，如果你不想飞了，或飞不动了，来找我，我就在你一个回头的距离。"
我很感动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一个回头的距离，听起来很像个美好的承诺。但我没有时间去想。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豁然开朗。对，有什么大不了！张栋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如果不习惯，回去就把他照片上的脸画成一个猪八戒就可以了。就这么想着，我忍不住笑了。
刘明洋说看来你想通了，岂不是又没我什么事了……
我对他一抱拳，豪气万千:“多谢大侠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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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回到宿舍，我马上给张良去信，告诉她这两天我的动向。但我没有给张栋去信，我不知道这源于自卑的两天颓废该怎么去告诉他。也在反省自己，或许给他的信太多，追得太紧，把他吓跑了。我想缓缓，让我和他都休息一下。
还没等我回信给张良，张栋的信竟然到了，我激动得心脏扑通乱跳。
信里说:妹妹告诉了我你最近的情况。原本没收到你信的担心终于可以放下，只是现在已经不习惯没有你来信的日子了。糖糖，我们都还有一年毕业，你愿意等我一年吗？署名是:栋
我拿起信纸，写下了几个字:不，我不愿意！然后收拾衣服，定好机票，直接飞去张栋的城市。
是的，我不愿意等你一年。因为，我一刻都不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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