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山若夫
1.
杀猪匠这个行当,听起来有些残忍血腥,但只要有人轻轻提起,一种温暖便开始在心底升腾。
无奈杀年猪这项传承了几千年的民俗,似乎正渐渐成为刘家村的记忆。曾经被村里人誉为“刘一刀”的杀猪匠,成了这段岁月变迁的最后见证者。
刘一刀是地地道道的刘家村人,少时命途多舛,出生没多久父母先后离他而去,孤苦伶仃的他只好跟着隔房叔叔生活。
只是叔叔家也一贫如洗,连基本生活都很难满足,故刘一刀一生都未能体会到上学读书的日子。在泥土中成长起来的刘一刀和同龄的农村孩子一样,早早接过家庭的重担。
善良的刘家村人可怜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每年杀猪时都会喊他去吃一顿好饭。胆识过人的刘一刀竟慢慢喜欢上了杀猪匠这行当,每次有事无事就跟着老杀猪匠晃悠,免费出些劳力。老杀猪匠见孩子聪明勤快,也很乐意指导,时日渐久便默认了师徒名分,一起开始新的杀猪生涯。
后来,随着师傅老去,年轻力壮的刘一刀慢慢接过老杀猪匠的担子,成为了刘家村新的接班人。
杀年猪在农村算是一件大事,农家人一般都会挑选一个黄道吉日杀猪,以祈求来年顺利;有老人的人家还会通过看杀猪时的气象来判断自己的寿龄。
接过担子的刘一刀独自上阵时,除了杀猪技巧的把控外,他还会根据师傅交代的事情提醒主家来年应该注意的事项。他有自己的原则,一般有五个爪的猪他是不杀的,刘一刀认为这种猪前世是人投的胎,以免增加杀气和罪孽。
2.
“鱼要吃跳,猪要吃叫。”我家每年杀年猪大约是在年前几天,祖父祖母会等儿孙归家后去找杀猪匠约好日期,我也因此有幸目睹了刘一刀高超的杀猪技法。
杀猪那天,家人会早早起床用柴火烧上几锅山泉水。待杀猪匠来时,长板凳早已架好,屋内热气腾腾。刘一刀一声令下,杀猪仪式便开始了。
“前拉后堵、按住肥猪;一刀见红、大锅‘漩猪’。”寒冬腊月里,一幅热闹的杀猪场面在寂静的乡村里上演。
杀年猪有很多讲究,一般都要一刀毙命,这象征着来年运势良好。刘一刀知道杀年猪对主家的重要性,平时吊儿郎当的他每次杀猪时注意力都会高度集中。
杀猪时,他熟练地抽出背篓里的杀猪刀,看准位置,寒光一闪,一刀下去,原本挣扎的猪发出几声嚎叫后蹬蹬腿便歇了菜。然后进行吹猪、漩猪、砍肉、做菜,一家人围坐在温暖的炉火旁,吃着新出锅的猪肉,浓浓的年味便弥漫开来。
慢慢地,刘一刀也因技艺高超,挣得一个“刘家村一把刀”的美名。
3.
杀猪这个行当,平日里刀光剑影、双手沾满血腥,身上时常油光满面,邋里邋遢的样子,找对象成了一件难事。
刘一刀活了四十几年仍未找到媳妇儿,孤身几十年的他没有父母的催促倒也落个自在,只是有时夜深了,孤独常常找上身来。
还好上天眷顾这个苦命的人。有一年村里的二娃带回来一个贵州媳妇,后经二娃媳妇介绍,一个来自远方的女杀猪匠走进了这个村庄。
刘一刀成家后,干活更加卖力,每年最忙的时候是腊月间,两口子分赴不同村庄,一个腊月挣得盆满钵满,日子也一天天变得好起来。
正当两口子准备带几个徒弟大干一场时,才发现随着村里外出的人增多,养猪的人家变得越来越少了。后来夫妻二人只得平日在外打工,腊月提前回来专门干杀猪的行当,这一干就是十几年。
如今,刘一刀的媳妇儿已经故去,他也没能收到徒弟,那双杀猪无数的手,像枯干的树皮,早已提不动那把锋利的杀猪刀。刘一刀倒也活得坦然,他说留不住的终究会成为记忆,只希望自己不要成为刘家村最后一个杀猪匠。
只是,他的希望仅仅是个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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