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一瞥

作者: 老山菜 | 来源:发表于2015-06-17 16:18 被阅读16751次

      如果说大理最有名的是古城,不无讽刺的是,恐怕全大理最不古的地方就是古城了。

      确实,大理古城沿入口进去,一排排民房映入眼帘,多是仿古的式样,古朴典雅,但是从门牌到墙皮,从走廊到屋顶,都散发出现代的味道。不过,游客兴高采烈而来,匆促之间,多半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抬头便可望见远处云雾苍山,小城就匍匐在山下,佛塔点缀在整齐的城墙四周,走在街上,眼底是白墙黛瓦,宽街窄巷,又有青石铺路,路旁流水,潺潺不绝,这里确是很古的。第一眼看去,很有些历史的遗存。

      但在古城里转悠片刻,在当地人戏称的"假货一条街"买完银器玉饰,在回家大呼上当后,就顿时觉得古城不古,尤其是人心不古,可谓是大大的坏掉了。说句题外话,其实啊,人心不古这词,用这个词的人大半也没有"古仁人之心",多是受了今人一肚子鸟气,借题发挥而已。追本溯源,古人之心,也未必比今人纯洁多少。古人今人,并无分别,今人迟早成为古人,杜甫不也说“不薄今人爱古人”嘛。

      来大理,不必去古城,可以去苍山,去看看那个天龙寺,喜好影视剧的还可以去天龙洞,那里是03版天龙八部的外景地,洞里有神仙姐姐的塑像,不卑不亢的立在那里,煞是惊悚;洞里还挂着林志颖的大幅海报,乍一看,似乎现在还更年轻些……但,我觉得一定要去洱海。否则,大理一行有些不值。

      打点好行李,吃一碗鸡丝凉粉配凉拌小菜,从古城钻出来,跨上自行车,沿着下坡公路,七歪八扭地骑一段,穿过绿油油的田野,就到洱海边了。

      洱海里仍有打渔的人,以前很多用鱼鹰的,现在则多半做成了表演节目,确实,对于城市人来说,它是新奇玩意。

     (同船的一位游客指着通体黑亮的鱼鹰大叫:快看,鸭子!船夫哭笑不得,立即纠正,这是捕鱼的水老鸦。不是你们餐桌上的白水鸭。确实,训练出来这么一只鱼鹰,要花上多少工夫!又岂能与呆头呆脑的鸭子相提并论啊!)

        沿着洱海有一条双车道公路,绕湖一圈,有不少骑行爱好者选择环湖线路,白天机动车不多,风景很好,确实适合骑行。古城里租自行车的地方也很多。在西岸,左边是农田,右边若是不为树木遮挡,便可以看到海。

      洱海的景色,私以为,上午的景色要逊于下午。

      所说的并不是景色本身的优劣,而是作为游客的感受,云南空气太过清澈,阳光毫不费力的倾洒下来,毒辣耀目,经过一上午的暴晒,会把一个人裸露在外的身体变成烤土豆的质地。而在变成烤土豆之后,肤色黑里透红,之后几天,皮肤都会像在炭火上烤似的。

       而洱海下午的景色,私以为,又要逊于晚上。

       下午虽然阳光柔和,景色历历在目,然而晚上的景色妙处正在于,分不出景色在哪里,所以处处皆是景了。

      要说观景,私以为,从傍晚开始最好,由昼入夜,由炎入凉,有点渐入佳境的意思。

      那天,我在洱海边度过了一个傍晚。

      回忆大概是如下一这场景:

      岸边一个木质凉台,凌空数尺,三两蒲团或折椅,一顶阳伞,任海风穿过削瘦的栏杆,带来贝壳海菜的气息,水气淋漓,仿佛它们在波浪里的呼吸。循着有力沉稳的节奏,浪花一朵一朵,打到石头岸堤,碎玉飞琼似的,把空气湿润成淡雾状。雾气透过夕阳烘暖的木板缝隙爬上来,带有些水草的腥味,木头的味道也十分沉稳温暖。极目所望,是鱼鳞状亮闪闪的水面,晃晃悠悠,若是盯着看一会儿,眼皮就会沉重下来,比摇篮曲还见效。

       这里既有人间烟火气——隔岸便能望到繁华的古城——也有天涯陌路之感:三面环水,纵是相对无言,也足以提供一种舒适的静默。再木讷的人,也会有些平日难得的感受。在这个时候,很难想起不美好的事情,又很容易想起旧日的事情。即使是旧日不美好的事情,在落日流云烘托出的当下,也模糊掉许多细节。

       那个时候,仿佛丢弃了时间。又仿佛被时间抛弃在了这一小小角落。看着太阳缓缓落下,觉得它还会再次升起落下,如此往复,直到很远很远。人们为何会有紧迫感,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尽管我们不常提起——我们都知道光阴有限。而偶尔,我们连潜意识里都忘记了这一件事,便觉得时间无限似的——比如在考试放假那一刻,比如初恋开始那一刻,比如在洱海开始傍晚的那一刻。

      李健有一首歌《珍爱深深》,歌词唱道:

    深深的洱海 深深的世界

    深不过我的思念

    留不住云海 留不住时间

    却留住誓言

       我却觉得洱海确实能把时间留住。

      面对此景,有人在温暖的阳光下,会莫名产生困意,如一只饱腹的猫,只想打个盹。有人随着光线的明暗,会产生各种莫名奇妙的情怀。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因素(年龄、经历、心情等等),我们自己在心里给周遭的景物赋予一种独特的态度。有些时候,在某一个地方,心旷神怡,宠辱皆忘,心心念念地想"一定要再来这里",下次再来的时候却很怀疑自己当初竟然许过誓言。我们自己就常常打自己的脸,不必提,不同的人看到相同的景色更有不同的体会。

       记得曾读过一篇沈从文的文章。文章是为《边城》的电视改编剧本提一些修改意见,其中说到,“杜鹃啼血”之类的画外音,完全不符合乡下人的心理,根本是画蛇添足。杜鹃叫了一声,对于乡下普通人来说顶多是悦耳的鸟鸣,只有酸掉牙的读书人才会觉得悲伤啊凄凉啊奇怪的感情,若是把读书人的这些小心思写进《边城》的剧本里,未免太脱离实际了。

      话虽这么说,为杜鹃悲伤的人,自能从悲伤中获得一些牺牲感,获得一种“情怀”上的满足。

      比如,在看到洱海月的时候,就可以制造出一种“时间无限”的情怀,从眼前模糊梦幻的景致里汲取无尽的满足与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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