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

债

一大早，手机响了，小慧一看，是老公小强发来的视频，“叮铃铃”的响声让她心里很温暖。

小强已经两年多没有回家了，自从前年离开就没有回来过。按说现在的交通这么发达，就是走出国门，也不至于几年不回来。小强只不过在离家一千多里的地方，可总是说忙，单位不许假，有很多无比正当合理的理由回不来。

小慧记得送小强走的那天晚上，她边给他理着东西边流泪。小强厌烦地看了她一眼，抓起背包背在身上，斥责说：“哭什么哭，我去打工又不是去打仗，哼哼唧唧的这么烦人。”

小慧止住哭，她知道自己的男人心硬的很，最讨厌儿女情长，他们结婚这么多年，她就没有见过他的眼泪，除了笑和怒，没见他表达过别的感情。

小慧接起视频，看到一脸笑容的小强。“有事吗？”小慧问。因为平时都是她给他打电话，说不上两句，小强就说忙着呢挂掉，发送视频聊天多半不接，事后问起总是说信号不好，所以今天这个情况让小慧很意外。

“你看你这人，不理你吧不愿意，想和你说话又这样问，怎么都不对了。”小强不高兴地说。

小慧忙不迭地道歉：“这么早我以为你有事，你不是忙吗？”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你这人除了挖苦人还会不会别的？不说我就挂了。”

小慧知道自己不会聊天，以前也是和老公说不上几句就要吵架。这次好不容易人家找自己聊天，不能这么扫兴，就笑了笑，说：“你说，我听。”

小强说自己和别人合伙开了一个饭店，明天试营业，手里没钱进货了，问小慧能不能给他弄点，一万就行。

这些话小慧太熟悉了，在小强没出去打工前的那些年里，这句话他说的太多，就连随后他要说的话小慧也能背的出来。

“快给想想办法，等着用呢！明天立马还给你，也就用一天，我发誓。”

小慧苦笑了一下，还是以前那个版本，连一个字都没改。他的这种誓发的太多，早已成了口头禅，就像他说完一句话总爱说“对不对”一样没有实际意义，当然也不会有效。

“我哪有钱！你在外面半年多没有往家打过钱了，以前给的那点不够还账，现在还有好几万没还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跟我要钱。”

“我知道你没钱，你不是有支付宝的借呗吗？在那儿借点，就一天，又没多少利息，快点。”

以前小强在家做生意时给他借钱的场景又浮现在小慧的眼前：顶着烈日去银行给他贷款，回到家看到他正坐在电扇下，喝着酒啃着鸡爪看电视；贷款用完了，没钱进货，她又今天去找这个朋友借钱，明天去找那个朋友借钱，一笔笔的账都落在小慧的头上。

后来亲戚朋友都借遍，小慧打两份工的工资刚到手就被小强拿走。也不知他的生意是怎么做的，一大帮债主每天堵着门要钱，投入的那些钱不知去了哪里？

小强背起背包去了外地，银行和债主们都来找小慧。想到这里，小慧心里痛起来，不敢再回忆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忽然她想起刚才小强说和别人开饭店，就问：“你和别人开饭店了？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和我商量？怪不得不往家打钱了，你投了多少？”

“我和你商量你能同意吗？我能投多少？就这点工资，又借了点。”

“家里还有这么多账没还清你又借钱，这日子还怎么过！”

“你看你又来了，不是为了日子好过我能开饭店吗？你放心，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快点从你借呗里借一万，等着用呢！”

这句“你放心”小强从结婚前就开始说给小慧听，说了十多年，不但没过上好日子，连想过普通日子的奢望都被打的粉碎，小强带给她的苦难一个比一个刺激，一个比一个更痛彻心扉。

见小慧不说话，小强赶紧说：“好老婆，求求你了，我真等着急用，你快点行不行，我发誓，明天一定给你。”

“不行，自己去想办法吧，我不能再给你借钱了，借了钱还是我来还。”小慧一改以前的言听计从，那些事让她一想起来就心痛。

“我真的急用，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求你了，我给你跪下行吧，好老婆。”小强说的可怜，像是真要下跪的样子。

“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我就要迟到了。”小慧这次出奇地坚定，忙着收拾东西出门。小强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最后看她下了楼，无奈地说：“你去上班吧。”

到了班上，小慧心里忐忑不安，小强那可怜巴巴求之而不得的眼神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我这样做是不是太狠了。她这样想：就是同事朋友有困难也不能坐视不管，何况他还是孩子的爹呢？而把钱借来给他，小慧知道这个账极可能又背在自己的身上。

心神不宁地坐了几分钟，想起才结婚时那短暂而快乐的日子，她终于拿起手机，打开支付宝。

看着那个转账成功的消息，小慧呆呆地坐着，眼泪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