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余不耐学词,嫌其必依谱而填故也
二、咏叹别离诺
【原文】仁和沈椒园庭芳,查声山学士外孙也。其尊甫麟洲先生,宰文昌,被累,戍宁夏。母查太淑人留居嘉善,不从行。椒园每岁南北省亲,极行路之苦。有诗云:“秋生红豆辞南国,春到青铜赴朔方。”“青铜”者,宁夏山名。又,“云影有心随望眼,泪痕和线绽征衣。”为厉樊榭孝廉所赏。沈殁后,张少仪有诗哭之,云:“塞上草枯双泪白,瀛州云净一襟清。”“草枯”,用裴子野事,盖纪实也。观察尊甫笠亭先生,宰印江,与沈仝戍。观察徒跣万里,号呼求救,卒获安全。呜呼!三君皆与余同举词科,而沈、张两观察,又同举诗社于李玉洲先生家,往来尤狎。今皆先后化去。追思六十年中,升沉聚散,音尘若梦,可为于邑!张母顾恭人若宪,即毕太夫人母也。有《挹翠阁集》。与武林林以宁、顾姒齐名。随宦,卒于官所。太夫人有《得黔中信》二首,最凄恻,诗云:“黔中驿使到,肠断血沾襟。绝域怀归意,频年忆女心。不曾虚药物,犹为寄华簪。凄绝离亭语,迢遥遂至今。”“官舍千山外,飘飘丹旐悬。望云空白发,绕膝待黄泉。犹有清吟在,应教彤管传。阿兄归日近,负土在明年。”其后,尚书迎养秦关,少仪自滇中解组来署,白头兄妹,唱和终朝。太夫人又作云:“千里迢遥客乍回,相逢岁尽笑眉开。廿年发逐梅花白,一夜春随爆竹来。谁料异乡逢雁序,细谈旧事划垆灰。殷勤传语司更者,漏箭城头莫浪催。”
[译文]仁和的沈椒园名庭芳,是查声山学士的外孙。他的父亲麟洲先生,任文昌县令,受到牵累,发配到宁夏。母亲查太淑人留居在嘉善,没有跟随而去。椒园每年奔波于南北两省之间,行路极为辛苦。他作有诗云:“秋天生红豆之时辞别南国,春天青铜山绿之时赴赶北方。”“青铜”是宁夏的一座山名。又有诗:“白云投下影来有心随着远跳的目光而去,泪痕如线伴着那绽破了的征衣。”这诗为厉樊榭孝廉欣赏。沈死后,张少仪作诗哭悼他道:“塞外的草都枯黄了,双泪交流,瀛州仙境,云清天净,一襟清爽。”“草枯”是用裴子野之事,是纪实情。观察之父笠亭先生,任印江县令,和沈同戍宁夏。观察跋涉万里,号呼求救,最终获得安全。
唉!三君都和我同举词科,而沈、张两位观察,又同时在李玉洲先生家举办诗社,两人来往尤其密切。如今都先后去世。回想这六十年中,升浮沉降,聚会分散,音容风尘皆如一场梦幻,直使人郁郁于心。张之母顾若宪恭人,就是毕太夫人的母亲,著有《挹翠阁集》,和武林的林以宁、顾姒齐名。随丈夫宦行到群可,在官所之中击世。太夫人作有《得黑今中信》两首诗,最为凄侧感人,诗中说:“黔中的驿使来到,使我柔肠寸断,血泪沾襟。在荒远绝地,怀有归乡之意,几年来一直牵念着女儿我。常常是汤药不断,还是为我寄来华簪以做记念。最堪伤心离别长亭语句,路途迢迢直至今日,尚不能见。”“千山之外是官舍,红旗悬挂着随风飘飘。望着云端枉自白了鬓发,儿女绕膝只有等到赴黄泉。犹有清吟之诗尚留人间,应该用笔记下来流传。阿兄归来的日子近了,我明年该要离乡了。”后来,毕秋帆尚书把她接到秦关护养,张少仪又从云南解组来到官署,这一对白发兄妹,终日唱和不已。太夫人又作有诗为:“千里迢迢客从远方归来,到年终相逢,笑眉舒展。二十年来白发比梅花还白,一夜之间春随爆竹而来。谁能料到我们能够异乡相逢,划着炉灰细谈往事。殷勤寄语给那打更的,城头漏箭不要催得太紧。”
[笔记]袁枚老先生在这里,记载了仁和沈椒园庭芳的故事和别离之诗。
仁和沈椒园庭芳,查声山学士外孙也。
其尊甫麟洲先生,宰文昌,被累,戍宁夏。
母查太淑人留居嘉善,不从行。
椒园每岁南北省亲,极行路之苦。
有诗云:“秋生红豆辞南国,春到青铜赴朔方。”
“青铜”者,宁夏山名。
又,“云影有心随望眼,泪痕和线绽征衣。”
为厉樊榭孝廉所赏。
沈殁后,张少仪有诗哭之,云:“塞上草枯双泪白,瀛州云净一襟清。”
“草枯”,用裴子野事,盖纪实也。
观察尊甫笠亭先生,宰印江,与沈仝戍。观察徒跣万里,号呼求救,卒获安全。
呜呼!
三君皆与余同举词科,而沈、张两观察,又同举诗社于李玉洲先生家,往来尤狎。
今皆先后化去。
追思六十年中,升沉聚散,音尘若梦,可为于邑!
张母顾恭人若宪,即毕太夫人母也。有《挹翠阁集》。
与武林林以宁、顾姒齐名。
随宦,卒于官所。太夫人有《得黔中信》二首,最凄恻,诗云:“黔中驿使到,肠断血沾襟。绝域怀归意,频年忆女心。不曾虚药物,犹为寄华簪。凄绝离亭语,迢遥遂至今。”
“官舍千山外,飘飘丹旐悬。望云空白发,绕膝待黄泉。犹有清吟在,应教彤管传。阿兄归日近,负土在明年。”
其后,尚书迎养秦关,少仪自滇中解组来署,白头兄妹,唱和终朝。
太夫人又作云:“千里迢遥客乍回,相逢岁尽笑眉开。廿年发逐梅花白,一夜春随爆竹来。谁料异乡逢雁序,细谈旧事划垆灰。殷勤传语司更者,漏箭城头莫浪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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