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略带寒意的雨水过后,也到了今年第一波鸡枞菌的生长的时节,作为菌类中不可多得的优质品种,市场的收购价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小罗在家里的公鸡还没打鸣的时候,就已经起床并整理好上山采鸡枞菌所需要的东西,其实也比较简单,一个背篓,两把镰刀,以及一个装满了冷饭和豆瓣酱的铝制饭盒。
爷爷的屋里还没有动静,小罗尽量放轻脚步,走到了爷爷的门口,其实家里除了他和爷爷,也在没有别人了。小罗担心的是吵醒了鸡圈里的公鸡,那就等于吵醒了全村人,这对于他和爷爷采鸡枞菌的计划将会带来极大的影响,而这种影响,小罗至今还印象深刻。
爷爷是村里最会采摘鸡枞菌的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鸡枞菌不同于其他的菌类,不会漫山遍野毫无规律的生长。鸡枞菌喜欢有自己固定的生长区域,以及将自己的同类紧密联系在自己周围。所以,只要能够善于找到并且记住鸡枞菌生长的地方,很快就能将背篓给装满了。
前年这个时候,由于新鲜鸡枞菌的市价高达一百五十元一斤,村里人像着了魔一样,每天天不亮就上山采摘鸡枞菌,但往往都无功而返,收到的只是一些菌类的杂种,卖不上什么价钱。小罗则因为爷爷对于鸡枞菌生长领地的谙熟于心,高二的学费和大半生活费,都是靠爷爷采到的鸡枞菌卖来的钱给解决的。
但容易赚钱的事,总有会眼红的人。去年爷孙俩某一次上山采鸡枞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悄悄地跟上了并摸清了小罗爷爷专属的几个鸡枞菌的根据地。
爷孙俩等到鸡枞菌可以再次采摘的时候,上山一看便傻眼了,鸡枞被采摘一空,甚至连埋在地底下的蘑菇朵都给挖了出来,而这些是爷爷所最小心保护的,每次采摘长在地面的鸡枞时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到了地面下的它们。
小罗和爷爷将山头鸡枞菌根据地踏了一遍,都被采得一干二净。小罗心疼得哭了,毕竟对于他们爷孙俩来说,这是下半年一笔很重要的收入来源,同时也是小罗高三开学交学费的倚靠。毕竟家里的老母牛产奶一年不如一年,而奶站收购的价格总是那么的低廉,甚至还不如留在家里自己喝了。
小罗越想越心疼,当然更多的是着急。于是眼泪都下来了,爷爷看着鸡枞菌被洗劫一空、掺杂着脚印和泥土的地面,叹息道,这里再也不会长鸡枞菌了。小罗一听爷爷这么说,眼泪掉得更快了。
但小罗试图去证明爷爷说的是错的,虽然心里清楚爷爷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谎话。后来的几周,按照之前爷爷说的时间期限,小罗每天都计算着鸡枞再次从地表下生长出来的日子,一到时间便跑到山上,去把曾经视如宝藏的那些地点翻看一遍,却始终没能再看到鸡枞菌的出现。
小罗有时候甚至想要扒开地表的泥土,去翻看一下鸡枞菌是否藏在了下面而不肯出来,但还是住了手,爷爷说过,索取的时候要懂得感恩,这也是爷爷这么多年采摘鸡枞菌总是如此小心翼翼的原因。
有时候在路上遇到同样是上山采摘菌子的人,从他们脸上的神情也可以判断出同样是失望而归。但和小罗相比,他们有的只是失望,而小罗更多的是愤怒。
那一年,直至菌子采摘的时节结束,爷爷也没有去过山上,他知道小罗性子倔,所以只是对小罗说,凡事也需要将求个缘分,今年的鸡枞菌和咱们没缘分了,明年会有的。咱爷俩今年多烧点木炭出来就行,冬天人们还是得取暖的。小罗点点头,应下了。
小明轻声推开了爷爷的房门,发现爷爷还在打着呼噜睡得正香。其实小罗是不忍心吵醒爷爷的,但一想到马上要去的远在北京的大学,学费都还没凑齐,心里就会不由自主的着急。于是小罗在使劲儿捶了两下自己的头以后,轻轻地拍了拍爷爷的肩膀。爷爷年纪大了,睡眠其实也浅,小罗一拍也就醒来了。
小罗负责背着背篓和饭盒在前面走着,同时手里拿了一根木棍当拐杖,别小看只是一根木棍,上山后用处可不小,一方面可以用来将沾满露水的荆棘草木挡开,同时也能防着极少情况会出现的蛇蟒,当然这些都是爷爷教的。爷爷则习惯将镰刀别在后面的腰上,然后点上烟斗里提前装好的旱烟,边抽着烟边爬山。
爷孙俩在爬山的时候很少说话,也并不是为了能够省点体力,其实也没有太多可以说的,对于小罗和爷爷来说,生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小罗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祈祷,祈祷今年的鸡枞菌能够多长一些,生长的时间也能更长一些,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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