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于仁宗景祐三年,生于四川眉州的眉山,六岁入私塾,十岁写诗文。
父亲苏询坚持以朴实无华的文风教导他们兄弟,这对于后来苏轼首次进京高中进士,有非常重要的关系。而弟弟苏撤,性情比苏轼沉稳、谨言,深醇、温和。从他们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轼在前,辙在后。
他们兄弟二人一生感情都非常好,后来遇到何种境遇都不离不弃。那些我们曾经以为是表现爱情的诗句,其实大都是苏轼写给弟弟的,或者说至少“兼怀子由”,例如“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轼在美学上追求的是一种朴质无华、平淡自然的情趣韵味,一种退避社会、厌弃世间的人生理想和生活态度,他反对矫揉造作和装饰雕琢,并把这一切提炼到了某种透彻了悟的哲理高度。
在古今诗人中,就只有陶潜最合苏轼的标准了。只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中有真味,欲辨已忘言”的陶渊明,才是苏轼所愿顶礼膜拜的对象。
陶潜的诗在唐代并不显赫,甚至也未遭李、杜重视。直到苏轼这里,才被抬高到独一无二的地步。并从此之后,地位便巩固下来了。苏轼发现了陶诗在极平淡朴质的形象意境中,所表达出来的美,把它看作是人生的真谛,艺术的极峰。千年以来,陶诗就一直以这种苏化的面目流传着。
作为诗、文、书、画无所不能、异常聪明敏锐的文艺全才,苏轼是中国后期封建社会文人们最喜爱的对象。我们回顾苏轼的一生,可以看到,他的一生不是被贬就是在被贬的路上;他的一生是不断失去又不断得到的一生;他的一生是不断与挫折磨难相包容的一生;他的一生是不断与自己和解的一生。
也许他的一生过得并不快乐,但是他的这种豁达与超脱感染着每一个走进他、靠近他的人。
苏轼有一篇散文《方山子传》,这也许就是苏轼的理想化了的人格标本,不要富贵,不合流俗,在当时“太平盛世”,苏轼却憧憬这种任侠居山,弃冠服仕进的“异人”,也如同他的诗词一样,表达着一种独特的人生态度么?
做为诗人,“大江东去浪淘尽”他文采飞扬,谈笑风生;作为官吏,“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他嫉恶如仇,爱民如子;作为苏轼,“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他乐观豁达,清逸旷远。“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苏轼传达的就是这种携带某种禅意玄思的人生偶然的感喟。
尽管苏轼不断地进行自我安慰,时时现出一付随遇而安的“乐观”情绪,“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鬓微霜,又何妨”……;但他与陶渊明、白居易等人毕竟不同,字里行间总深深地埋藏着,某种要求彻底解脱的出世意念。这也难怪具有同样敏锐眼光的朱熹最不满意苏轼了,他宁肯赞扬王安石,也决不喜欢苏轼。
苏轼是忠君爱国,学优而仕、抱负满怀、谨守儒家思想的人物,无论是他的上皇帝书、熙宁变法的温和保守立场,以及其他许多言行,都充分表现出这一点。这让他,上与杜、白、韩,下与后代无数士大夫知识分子,均无不同,甚至有时还带着难以想像的正统迂腐气息。
但我们要注意的是,苏轼留给后人的主要形象并不是这一面,而恰好是他的另一面,正是这一面才是苏轼之所以为苏的关键所在。
苏轼一生并未退隐,也从未真正“归田”,但他通过诗文所表达出来的那种人生空漠之感,却比前人任何口头上或事实上的“退隐”、“归田、“遁世”要更深刻更沉重。
因为,苏轼诗文中所表达出来的过种“退隐”心绪,已不只是对政治的退避,而是一种对社会的,对整个人生、世上的纷纷扰扰究竟有何目的和意义这个根本问题的怀疑、厌倦和企求解脱与舍弃。
对政治的退避是可能做到的,但对社会的退避实际上是不可能做到的,除非出家做和尚。然而做和尚也仍要穿衣吃饭,仍有苦恼,也仍然逃不出社会。这便成了一种无法解脱而又要求解脱的对整个人生的厌倦和感伤。
然而就在强颜欢笑中,他的文字更透出那种不知如何,守候黄昏日暮的沉重感,和整个人生空漠之感。这种对宇宙、人生、社会的怀疑、厌倦、无所希冀、无所寄托的深沉喟叹,尽管不是那么自觉,却是苏轼最早在文艺领域中把它充分透露出来的。
著名的前后《赤壁赋》是直接议论这个问题的,文中那种人生感伤和强作慰藉以求超脱,都在一定程度和意义上表现了这一点。
苏轼的词则更为含蓄而深沉地表现了它:“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微吟罢,凭征鞍无语,往事千端”;“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凄凉,夜来风雨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料峭春寒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常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传说,苏作了上面所引的最后那首小词后,“挂冠服江边,舟长啸去矣。”郡守徐君猷闻之又惊又怕,急忙驾车前去探望,可他鼻鼾如雷,犹未兴也。人家正睡大觉哩,根本没去“江海寄余生”。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又何必那样呢?因为根本逃不掉这个人世大罗网。也许,只有在佛学禅宗中,勉强寻得一些安慰和解脱吧。
正是这种对整体人生的空幻、悔悟、淡漠感,求超脱而未能,欲排遣反戏谑,使苏轼奉儒家而出人佛老,谈世事而颇作玄思。于是他行云流水,初无定质,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这里没有屈原、阮籍的忧愤,没有李白、杜甫的豪诚,不似白居易的明朗,不似柳宗元的孤峭,当然更不像韩愈那样盛气凌人不可一世。
他的一生,命运坎坷,仕途崎岖。但这不能阻碍他。王安石得势,几乎所有忠良贤能之士都弃官而去。苏轼在连上三书之后不出预料的被贬,但他绝不因此退缩,他将新政的不满与缺陷诉诸笔端,因此得罪了当权的群小,遭到逮捕,险些丧命。因为他们都感受到苏轼这一套对当时社会秩序具有潜在的破坏性。
林语堂笔下这样评价这位文坛巨子:“苏东坡始终富有青春活力。他虽然饱经忧患拂逆,他的人性更趋温厚和厚道,并没变成尖酸刻薄。”
也有人说苏轼生得太早,他没法做封建社会的否定者,但他的这种美学理想和审美趣味,却对从元画、元曲到明中叶以来的浪漫主义思潮,起了重要的先驱作用。
直到《红楼梦》中的“悲凉之雾,遍布华林”,更是这一因素在新时代条件下的成果。苏轼在后期封建美学上的深远的典型意义,其实就在这里。
时势造英雄,苏轼之所以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经久不衰,多半是因当时所处的环境,造就他颇高的思想道德素质。正因为苏轼的思想超乎常人,才使他的作品犹如一颗璀璨的星星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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