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小说）

沉沦（小说）

作者：王在

                        第一节

天黑了，整个校园一片寂静。出现这种情况有些反常。有舞会么，原来停电，一片哗然。

    于力闷闷不乐，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你神了”我拿着牙刷走进来。“有舞会，去吗？”我用脚踢他的鞋子。他一动不动，仍然看天花板。

      陈梦在读小说，他除了读书就是扒在桌上写字。我读过他的东西，象天书，密密麻麻，时而又没有标点。他的诗被有的年轻人崇拜得五体投地，有的诗被一些现代派编辑选入现代派诗选。他穿得朴素，眼睛深蓝，少言寡语，交往的人不多。他难道不孤独吗？这样写来读去，我想。“陈梦，跳舞去”我说。他望着我，一种说不清的眼神，同时又转过头去读他的小说。于力扭了扭脚躺在床上。

      我懒懒地走出房间。电来了，明快的色彩洒满校园，一对对男女走向舞厅。音乐让人激动，这是欢乐的场面，优美的曲调在左右旋转，我坐在那里，希望有一个女生邀请我跳舞。看着他们旋转的姿势和优美的动作，心里充满了崇敬之情。这时才知道懂得一门技能的价值，美是人们共同的需要。随着经济的发展，美也成了商品。我坐在那里思考美的解释。

    尼采说，上帝死了，美还在吗？

“杨杨，你怎么不跳舞？”一个女人的声音。“不会呢”我惊奇地抬头。“谦虚什么，上次在唐老师那儿”。我想起来了，她叫雪莲。唐费费老师是学院学报的编辑。一天，我和唐费费讨论四川名人吴虞。唐费费：吴虞不幸！我说：因为反叛，所以不幸。唐费费：环境是人成长的关键。他的悲剧取决于他的时代。我摇摇头：他也是个英雄！唐费费：一个教授和妓女混堆谁？这时门撞开了，进来一个姑娘，手里拿一本书：《人性的优点》“雪莲，坐，这是大一的杨杨。”唐费费拍我的肩膀：这是大二的雪莲，学报的诗歌编辑。雪莲伸出手，我们紧紧握在一起。她的手充满柔情蜜意，她的穿着搭在她的身上就是个天使。婀娜的身材，漂亮的脸蛋，深邃的眼晴时而迷茫时而困惑，象现代派女诗人。“啊，是你？”我站起来，她伸开手臂，舞曲又开始了。她舞跳得好极了。她一双迷人浪漫的眼睛望着我的脸，我的脸火辣辣的，我搂着她的腰，她的裙子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许多双眼睛望着我们。“雪莲，你怎么取这么个名字？”我问。雪莲：怪么？我说：不畏寒哈。她说：取名是一门学问。柔石的一篇小说里，有关于取名字的描写。我说：记得。《为奴隶的母亲》，秋宝这个名字，用了很些功夫。她说：秋宝，好听？我说：柔石有些迂。她说：我很喜欢。舞曲终了，我送她走过操场。我告诉她我住412。她记住了，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于力穿着裤衩和背心躺在床上，陈梦点着蜡烛在读小说。我洗了澡就在床上呼呼地睡着了，本想回味一番她美丽的身体的，但今天太累了。

            第二节：校内新闻

 

    启事一

霹雳舞陪训班于九月二十日开始。此舞适宜各种人群，是生命的最高享受，年轻人干万不要错过，以免抱憾终身。地点：胜利路2号。本期优惠，十元一个。特邀著名舞道家李晓川前来指导。

        启事二（寻物）

本人丢失《安娜卡列尼娜》一部，希拾得者请交男生宿舍315冯山收，本人必重谢。

      告示

男生325室灯坏，请急修。

      通知

为迎接教师节，全校放假半天，但学生不得回家。

                                    学院教务处

教学楼旁：施工重地，禁止通行。

广播新闻：

    王兰兰同学，不仅学习刻苦，而且人格高洁。9月6日，海男病倒在路上，王兰兰将其背去医院治疗。为全院师生树起了一个道德标杆。

    我拿着牙刷走进来。

    于力躺在床上，眼睛放着天花板。陈梦扒在床上读小说。我问：不出去？于力翻了个身，陈梦把书翻得很响。同他们在一起，算我晦气。

     

                        第三节

      我漫无目的地走出宿舍。“杨杨”“雪莲”

雪莲：正找你！我说：什么事。她说：走吧。我们进了编辑室。她说：唐费费老师去深圳采访去了。要我负责夲期稿件。你也帮下忙。我们工作起来。这是梦珂的诗：生活横断面

天罗地网于大道于房屋于道德法律

无聊你想犯罪孤独你想犯罪

不想犯罪的时候你感到很累很累

烦恼在你身边苦闷在你身边过去的不幸在你身边未来的阴影在你身边

你做梦梦见大海梦见峡谷梦见欲望满满的天空

一个美丽的女孩站在岸上放风筝

线断了，风筝好高好高

感觉奇特，就递给雪莲看。问：是诗吗？她说是诗。我说：现代味浓。她点点头。我说：发不？她点头。她在专心选稿，怕好稿漏了。不时地抬头，点头，微笑，表示对话。我偷偷打量她的裙子，看她的大腿，真白。她的乳房很高，象两座小山。

“杨杨，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我真不想回答她，她象一个长辈询问晚辈。“不小了，有女朋友了？”“原来有，她嫁人了！”我说。她望着我：你爱她。“是的”我低着头，喉咙被什么哽着，说不出话来。她惊奇地睁大眼：说说你的故事。

                      第四节

    二十岁，我高中毕业，抱着失败的痛，沉默地对待一切。我什么也不想，想避开这个世界。父亲的那双眼晴，让我难受，母亲小心谨慎的样子更使我彻夜难眠。

    我郁郁寡欢，忧郁度日。二十岁，青春欲滴。“杨杨，你跑那去了，找了你好久”，她是我中学同学，叫杜芳。我把她让进了屋，几年不见，她完全变了。一头漂亮的乌发披在肩后，一双迷人的眼散发出灼人的光辉。饱满而成熟的胸脯，颤抖而轮角突现的乳房，使她更加美丽迷人。

      她大方地坐下。我说：你变了，你变得太美了。她说：真是那样，我怕去香港参加选美去了。

      我说：你真会说话。你在那里工作？

      她说：在服务门市部做营业员。

      我问：过得还好？

      她说：工作不重。你没考上大学，很痛是吗？其实人一辈子要放得下。你比我少一岁，好象老了十岁。听到她的声音，感到一种温情在抚摸着我。我说：杜芳，我的心都落入低谷了。她问我愿不愿找一个工作，缓解生活的烦恼。  我点点头，尽管父母血肉相依，但不想看他们的样子。她说，你去准备一下，周二来找我。她给了二百元钱我，让我买衣服。

      我理了发，换了一身新衣服，站在她面前：杜芳！“杨杨，真看不出，变得这么快。”她距我不远处坐下：人，精神很重要，看，多帅。我闻到她的气味，心里火辣辣的，既甜又畅。我抬头打量她的宿舍，朴素整洁高雅，处处散发着异香。书架上有很多书，墙上贴了张邓丽君的画像。我在书架上翻书。她说：我承包了一家商场，你也加入吧。分二个点，内外各一个，你管钱，我管帐，贴本嫌钱心里明了舒畅。我巴不得。她弄饭去了，我在看书。书架上有《性知识手删》《性爱与文明》《性爱道德小说选》，哎，看这样的东两，合适吗？我的心崩崩地跳。尽管听人说了一些男女性事，但面对这些书我还是害怕，羞涩。杜芳拍我的肩膀：吃饭了。把我吓了一跳。

    我说：杜芳，你好不简单。你独自一人创业，太行了。我很想说几句赞美她的话，但嘴太笨了。她的父母是镇上的干部，动乱时被打死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常常陪着她看书。由于历史原因，她没能继续书。她说：只要努力，就有希望。上帝赋予我们生命，就有存在的价值。所以我们应审视自己，选择目标，然后努力。我听着，很震憾，社会真的是一所魅力无穷的大学。你把人煅炼得多么智慧和成熟。我说：杜芳，我坚信，我也会成熟的。杜芳点点头，她妩媚的一笑使整个房间充满温馨。

“喝酒，杨杨”

  “你也喝”

    “干”

酒让我们增加了信心和力量。

      不到一年就赢利二干元。杜芳分给了我一干。一干块放在身上沉甸甸的，既幸福又有底气。爸，妈，我再不会看他们的脸色了。

      “杜芳，我借的二百，还你！”

      “见外了，算我送你的。”

        “这怎么使得。现在我也有钱了”我仍然坚持要还。她说：那好，你买点什么给我吧。买啥？衣服，项链，请撮一顿？跑遍镇所有的店店，找不到合适的。买条裙子吧，已是冬天了。买项链？好贵！我下了狠心，买了条项链送她。她说：你花这么多钱不好，现在当朴素。今后我们钱多了就对了。那时可以享受享受。听到她说“我们”两字，我的脸红了。杜芳：这么贵，我都不敢要。我恳求她收下，我拿着她的手把项链按在她的手里，她想拒绝，转了一下身子，碰到了我的脸，我一下把她抱在怀里，亲了她的脸。“别别……别人看到不好”她柔柔地说。“不，不，没有人看到”我狂热地吻她的嘴，她的唇也微微张开了。

                      第五节

      “杜芳，中午到我们家吃饭”我一早来到杜芳的房间。“有什么好吃的？”“妈说素饭”“啬吝鬼”“杜芳才大方，把脸都给别人吃了”我笑她。杜芳抱着我，用头磕我胸膊，说：你坏，你坏。我把她搂得很紧，嘴放在她耳边：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杜芳不动，沉默，等我开口。“杜芳，我，不好吗？”我问，杜芳嗯嗯。我震惊。“杜芳，我知道，我们有距离”我悲观地说。杜芳：神气什么，神气什么。她推开我，转过背。我扳过她的肩，说：不，杜芳。我是赶不上你，我太普通了，而你是那么优秀。“杨杨，我什么时候说你了，你以为我优秀就不是人了？你再这样说……”她停了，也许她意识到我们本来什么都不是，只是人生的一个偶然，生命的一次相逢。

      我们尴尬地站着。

        中午杜芳没有失约。妈含笑把她接进屋里，爸不时偷视。他们不停地叨叨。杜芳反而很尴尬。我把杜芳带到我的房间，她看着那些复习参考书问：还想去考大学？我有点悲怆：没想过，有时翻翻。她励我：想考就去考吧，只要有可能就要抓住机会。大学会是另一个平台。

      我点点头。就是她的话，让我进入了另一个天地，也使我离开了她。人，有时得到一些东西同时也要失去一些东西。如果知道要失去她，我就不会上大学。文化越高其实痛苦越深。

      雪莲说：过去太真了，所以难以忘怀。如今，你失去了杜芳，失去了爱，但获得了更多知识，获得了播种爱的力量。我说：雪莲，你永远也不懂的。雪莲茫然地望着窗外。

                    第六节

      杜芳的工作重了，我想放弃考试。杜芳听说后，她又急又脑火，说：这样的话，你就不用来了。我没有勇气违背她的意愿。我加倍的学习，背，记，练题，只有经历过高考的人才知道什么叫累。

      一天，她站在我身边，吓了我一跳。“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说着她藏在背后。“你给我看”“不行，你先猜，猜着了，就送你，猜不着，你说怎么罚”，我想了想：一定是好吃的东西。不是，她说。我泄气。她说：猜不猜？我说：“参考书”

“N0”“笔记本”“NO”，我失望地摇摇头。她笑着摇头。我说：再不告诉，我抢了。她嘴一翘：你敢。我说：我不猜了，世上那么多东西。她说：好吗，我走啰。我急：莫莫。我绕到她的背后，可她又转动了身体，始终不能看到。我用力拉她手。说：知道了，知道了，毛主席像章。她拿出来：维纳斯。独臂的赤裸美少女。眼烔峒有神。乳房高耸，身材细腻苗条，给人陶醉的幸福感。我惊呼：少女真美。她说：她应是少妇。她有儿子和媳妇。我说：我不知道。她说：朱屁特就是她儿子。啊，女人都美，女人是水做的。她说：怎么罚？我说：亲你一下。她说：好。我要你怎样亲就怎样亲。杜杜芳站在床上，脱了鞋：来嘛，亲我脚丫。我感到受侮辱似的，但强压委屈，你也太过了。我走过去，望着她：水汪汪的眼晴，白暂亮丽的脸，轮角突起的乳房，我的心在小鹿崩崩，血在呯呯沸腾，体内的骚动和压力在朝身体的四面八方撞击，我按捺不住心中的狂热和情欲，我用万分的刚强忍住激动和颤抖。轻轻地抱住她的双脚，去亲她的脚Y。她一下子就扑倒在我的身上。我狂暴地亲她，她瘫痪似地倒在我的怀里，象一只温柔的小绵羊。我的手轻轻地从她的衣领里滑下，抚摸着，抚摸着。她毫无反抗意识，更紧紧地贴着我。我的手穿过她的内衣，一直向下轻轻滑动，抓着她那一双成熟而柔软的乳房，舒适而又幸福。我吱吱：芳，我爱你。他双手圈着我的颈。我动手解她衣服。“你爸妈？”我亲响了她的脸：没有，没有在家。“闩门没有”“闩了的。”我们紧紧地扭在一起。我的小弟弟彭胀起来，老是找不到地方。她引导我走进了黎明的梦境。我们飘浮在云朵里，忽然一股涌流浇湿了我们的大腿。我嗯嗯：快乐吗，芳。她呻吟起来，全身忽尔的一下硬起来。重点重点，她在嗯嗯。我疯狂地把她抱起来，把她的身体往我的身内掐，我蓄养了多年的精气嘣的一下泼在了她的体内，她忽尔的一下弹起来。我们都达到了极致的快乐。我们都精疲力竭地瘫在那里，象两个软绵绵山羊。我说：妈他们要回来吃中饭，我们匆匆穿好衣服，她整理好了头发。

      “扬扬”我妈在喊。杜芳羞涩地说：伯娘。我妈说：芳芳来，咱不早说。快去弄饭。杜芳说：我刚给杨杨送东西来。我们在妈面前就是个正人君子。

                第七节

  考试临近了。我望着杜芳：芳，我快考试了。她说：苦了你。她的目光深不可测。我说你想说什么你说吗。她背过脸去向屋里走，我站在她和门之间。对视着，你望着我，我着你。目光和目光相遇，我们的爱情在燃烧，在燃成烣烬，化为袅袅的青烟腾空而去。我说：有一个人爱你，你接受吗？爱我？她明知故问。我说：因为你是他的恩人，你给了他勇气，信心力量。是你让他感到生活有了奔头，生命有价值。你就是他真正的爱情，他要和你走到天涯海角。

    ――不可能啊

    ――为什么？

    ――难道爱情等于感恩？

我抬头仰望天空，沉默着。我伸手拥抱她，她挣脱了，说：杨杨，快考试了，好好复习。你的天空不在这里，这个塘儿容不下你。我要对你责。上了大学才有更好的创造。我说：我能愿不去上大学。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杨杨，你莫头晕，如果你不好好复习去考大学，我永远都不会理你。”杜芳象个大人。

      我考上了大学。她很高兴，为我的成功而喜说。喜悦里又夹着忧郁和不安。她说：上大学了，还要好好学习，学成后服务社会和人民，不要辜负了亲友。“芳，说点别的好吗？”我拉着她的手，想吻她。她拒绝了。我说：你的手好凉。她说：下露水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明天我送你。

我望着她在夜里袅袅远去，心里茫然。

                  第八节

清晨，她来了。静静的山，静静的低谷，静静的小镇躺在静静的山谷里。我告别了父母，上路了。和杜芳并排走着，天空无云，脚步轻盈，林中的小鸟刚要抬头，流中的鱼儿游来游去，杜芳更象天使。故乡的一切是那么美丽，那么动人。“芳，我一定写信，一定。”我站在船头摇着双手。她站在岸上摇着双手，眼中滚出双行热泪。我们相对地望着，越来越远了，直到看不见了。

      到了大学我就给杜芳写信。

亲爱的芳：

      大学我喜欢，这里有好多书，好多人。他们很有知识，能力，他们脑里装的全是才能和智慧。可敬但不可爱。我想念故乡，想念我们一起生活日子。自由自在，疯来疯去。这里没有，同学有的沉默，有的张扬，有的整天在写来写去，象天书。我喜欢大学，但不喜欢这压抑的生活。

                  等你回信

                        ――杨杨。

杨杨：

      你好。

原谅我，我没有给你及时回信。我是抱了很大的决心写信的。也许你恨我，我望你不要恨我，象爱一个姐姐一样爱我。我很早就失去了父母，又没有姊妹，你就作我的亲弟吧，哈。我结婚了，本来不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怕你伤心，我知道你爱我。但我们离得太远了，文化差异太大了，离愛情也太远了。如果真在一起是走不到白长偕老的那一天。注定我们有缘无伤。叫我姐哈，学习要进步，身体要健康。

另：他对我很好，放心哈。

                            姐：杜芳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我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我以为这哭就可以疗治我的青春，其实这反而加深了我生命的沉沦。

    我把信递给雪莲。雪莲望着我：爱情是什么？爱情不仅是两情相悦，也不只在朝朝暮暮。不是感恩也不是敬畏。杜芳于你是敬畏之心，你于杜芳属感恩之情。她燃起了你的岁月激情。你超度了她青春的灵魂，你们的命运就叫分手。

我迷惑地望着她，又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