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宋一
这个城市已经到了深秋,人们忙于奔波,路上的车在我耳畔飞驰而过,撕裂沿途的风,被车轮碾压过的落叶起伏一阵,又落回地面。
我叫宋一,两年多前,在学院的一次联欢会中,认识了她,她长相不错,又恰好单身,那一晚跟她谈了很多,后来她成了我的女朋友,一起上课,陪她逛街,生活费也放在一起由她保管。
她真是说变就变,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砸碎我送她的东西,在我面前和别的男人暧昧。我一再忍受,依旧对她很好。
直到昨天,是她生日,我再也忍受不了这个没日没夜挑事的女人了,我打算给她过完这个生日,就提分手,从此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
那天我下班之后,从公司门卫大爷那取走了我的快递盒子,盒子里装着给她的生日礼物。与往次她的生日不同,我并非满心欢喜,手里的礼物犹如沉重的砖石,连同我蓄谋已久分手的打算一起,把我的脚步拉的缓慢。
三楼中门,我掏出了钥匙插入锁孔,楼道静的能听见钥匙挤压弹子的声音。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外夕阳把半边沙发照的发红。我伸手把礼物递给她,她没接,“你觉得我们这样下去有意思么?”“你在说什么?”“别装了,我看见你和刘明的聊天记录了。我想了一夜,既然我在你口中是这样的人,那就分手好了,没想到我在你心中是如此不堪,呵。”,我心里一点意外都没有,反而觉得心中那块石头落了地。刘明是我兄弟,从小到大都无话不谈,前段时间在网上聊了几句,我们谈到我的女友,我向他倾诉了很多的不快,他劝我分手,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哪有什么永恒的爱情,全是扯淡。
我象征性的和她吵了几句,全是关于什么爱与不爱之类的屁话。
实际上,我们心里都明白,这所谓的爱情早就名存实亡,即使她不提,我也一样会提。
我笑了笑,把盒子扔出窗外。
从一开始便是,我一直都是这段感情里被动的那方,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她掌控着我的一切,从我的手机,到我能否回到另一个城市的家去探望亲人旧友。连这次也是,我整理了好久的分手理由,还没来得及说,便被她抢了先,而且说的干脆利落。我从床底拖出了我的旧皮箱,上面的灰尘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收拾了行李,又拿出我身上仅有的两千三百元,自己留了三百,剩下的留在客厅的桌面上,第二天一早,我拉着仅有的家当,走出那间让我心死的出租房。去乘电车到火车站,决定离开这个城市。
2.昕瑶
东北深秋的早晨,寒冷的像是冬天,天色说不清是灰色还是淡蓝,有轨电车的站台边等待了很多的人,他们的手紧紧插进兜里,头低的像是要把下巴塞进衣领里,时不时的打个冷战。
我叫昕瑶,昨晚我那该死的继父回家耍酒疯,大喊着要用棍子打死我这个贱人,好在我躲的及时,锁上了自己房间的门,没有被他打死。这不是什么噩梦,这是我从十六岁开始直到现在的生活。
我的亲生父亲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死的,很突然,是一场车祸,那时我初一,班主任叫我留下帮她整理一些试卷,可直到我走出学校,父亲也没来接我。
有些时候父女之间好像会有一些感应,回家走在路上我莫名的揪心,总觉得会出些什么事,可我从来就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因为这东西没那么准。不过这次好像应验了,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咽气,病床边站着我妈,和一对神情慌乱的夫妇,那男人额头上有些擦伤,戴着一副的歪了的金属眼镜。我想喊,但喊不出声音,眼前一黑没了意识,随后我发烧了整整一周,骨头都是软的。
大概五个月后,母亲带了一个男人回家,国企工厂的工人,所谓的铁饭碗,四十六七岁的样子,不像什么好人,一年后,他们生了个孩子,那孩子像是一下生就与我有仇,常用那种本不该表露在婴儿眼中厌恶自私的眼光瞪着我,对着我哭号,而我,一直在履行着一个所谓姐姐的职责,即使再气,也要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抱以微笑。
在弟弟两岁那年夏季的一个星期天,学校休息,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继父像往常一样,吃过母亲做的粥,拎上那套洗干净的工服去上班。母亲收拾完碗筷就应了楼上的阿姨去打麻将,要我在家照看弟弟。
我以为一切都会像盛夏的风一样,安稳,不噪。我写着作业,随之而来的是弟弟的惨叫,他被送到医院,断掉了两根手指。他趁我不在,擅自爬到了阳台,摸了那副捕鼠夹,内疚的我被母亲扇了两个响彻医院走廊的耳光,那些人闻声回头冷眼旁观。
是我对不起弟弟,我该死。
自那以后,我失去了这个年纪女孩子本该有的疼爱,我不再是班级里那成绩优异的昕瑶,隔三差五要忍受着继父醉酒之后回家无端的打骂,而这四年里,我早已习惯这一切,我只要把屋门锁紧,直至听到他从母亲房间传来的鼾声,然后想象着他被呕吐物呛死在睡梦中的样子。
我收拾了行李,要离开这条咬人的疯狗和我那无能的妈,我早就辍了学,赚的钱足够养活自己。到火车站随便买张票,只要离开这就行。
像个无助的流浪者。
等了很久,电车来了,一连来了两辆,这些等车的人像是成群迁移的食草动物,拼了命的向前车的车门挤去,我冷冷的扫了一眼,转头上了第二辆,车上算不上拥挤,但人也不少,我选了个靠门的位置站住,电车晃晃悠悠开了两站,车上的人多了起来,突然觉到有人在拉我的背包拉链,是一个精瘦的男人,穿着棕色皮夹克。
他貌似发现了我望向他的眼神,他掏出了把短刀,抵在了我的右腿上,我后背募的一阵发凉,内衣因为冷汗紧紧的贴在背上。那男人把嘴凑近了我的耳朵,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烟草气味,“你给我老实的,钱包给我然后到站下车,敢吵吵就攮你。”
3.宋一
我注意到在门那边站着的短发女孩,戴着蓝色的帽子,和我一样,手上扶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样子很漂亮,是那种很怜人的模样,身材不错,穿着双粉色白边的帆布鞋,眼神迷离,若有所思,一直望着车外,显得有些憔悴。这让我想起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Mathilda。电车开了两站了,车身的晃动和车厢里的二氧化碳使我有些犯困,我打算闭上眼睛眯上一会儿,顺便想想我到底该去哪。
正拉了拉上衣衣领准备合眼时,突然发现那女孩的神情有些反常,是的,从一开始我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可能是她黑色发丝的缘故,死死的牵住我的眼睛,又好像是老天故意安排的这一切,我坐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见那把被小偷握在手里的短刀,我该不该救她?还是像车上其他人那样视若无睹?我该冲过去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还是一脚将他踹开?车上站客摇摇晃晃碍事得很,我从没与人动过手,从小到大从没有过,我有些慌乱不知所措,但我的身体好像不听我的控制,执意要做一件英雄救美的善举,我朝他的脸招呼了一拳,那看似瘦弱的男人好像并没怎么样,转身一刀刺进了我的小腹。
4.昕瑶
我好像听见了一声闷响,受到惊吓的我还没有回过神来,一个年轻的男人跪倒在我脚边,随即又侧身躺倒下来,嘴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带着哭腔的哀号,表情狰狞痛苦万分,我看到他捂着小腹的双手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我心里一沉,车厢里有人的尖叫,有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连座位上的老人也站了起来,抱着孩子的女人遮住孩子那双看似干净的眼睛。热心的大叔终于站出来大嚷着快送医院,而那歹徒,被一个外表看似脏兮兮的小子和一名民工死死按在地上。
我该背起他去医院,这毋庸置疑,他很重。
好在及时,伤情并不像想象中那般严重,缝了九针。
我坐在病床边看着安静熟睡的他,脑子里乱七八糟,他睡觉的模样像极了父亲,皱着眉头,手握着被角。
后来他醒了,当我们眼神碰撞的时候,我们相视而笑。
那晚他躺在病床上和我说,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
5.宋一
很疼,很疼,感觉快死了一样,那女孩背起我,血洇红了她的外衣,她头上都是汗,身上有淡淡的桃子味,我神智开始混乱,像醉酒之后那般。
手术之后我好像睡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微笑的看着我,“你醒啦,睡的挺香。”“嗯,疼死了都!”
那晚警察走了之后,我们聊了一整晚,很多很多关于她的故事,很多很多关于我的故事。
我好像是在这不该动情的时刻爱上了她,或许爱她的故事,或许,想给她最真切的温暖。在这冰冷的病室里,好像她在这,让我不曾觉得今夜是在这病床上度过,世界都是她身上桃子的味道。
她说她最喜欢白皑皑的雪,小时候爸爸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在你长大之后有一个男孩,他也会做和爸爸一样的事,保护你着你不受外界的伤害,最好的东西留给你,最动听的故事给你讲,他会变成一座山,在山顶留给你四季最无暇的雪。
她问我拉着行李想去哪,我说去哪都行,她笑了笑。
“带上我吧。”
【小说】沉沦有那么一些人
只在第一次相遇
就注定了
别怕一切美好消失
当跨过了沉沦的一切
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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