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蔷薇

命运有时好像格外不公，让你一直活在别人的阴影里。原本，蔷薇从不在乎这件事情，因为第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没什么心理负担。

可是，班里总有一些人，好心或是假意地提醒她，有个人总压在她的前面。本没有什么，说得多了就变得有些什么了。

高三第二次市模拟，她隐隐有些期待。装作不经意地看过成绩，她刚坐回课桌后，便被围住了。

阳子又是第一。

真可惜，你就比他少五分。

你心里不会有不甘吗？

人家蔷薇的成绩也不错啊，985没问题。

阳子天天去篮球场打球，都不见他学习，你如此努力，怎么这样？

啧啧啧……

蔷薇一直笑着听着，并不多言，脸颊像蔷薇花般娇艳。

难道她真的必须超过他才是对的？她不管拍第几都是她的努力呀。

她的确一直在努力，可是她只是为了自己。高考是她的唯一的出路，她必须全力以赴。

真不知道为什么，老师明明一次次强调过高考的迫近，可同学们还能够淡然自若地“说三道四”，好像高考无关紧要一般。

可是渐渐地，当有人提到阳子的时候，她心情也变得烦躁不安。

淑女的形象，让她坐在课桌前若无其事，可是课桌下紧握的拳头还是出卖了她。

同学们奚落同情一番，也都一哄而散。蔷薇扯过数学卷子，看着看着，卷面只剩下了他的面孔。

高中三年，同一个班级，但他们好像加起来没说过十句话。

算了，他那么聪明，的确是那种不用学习就能够考好的人。

铃铃铃……

蔷薇看到他随着铃声冲进课堂，慌慌张张，白色t恤随风升起，手里抱着的篮球稳若磐石。

老师紧跟其后，略微嗔怪地说道：“阳子，这次成绩还不错，但也不能骄傲。都什么时候了，还打篮球，学学人家蔷薇……”

蔷薇座位紧靠讲台，他们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连忙低下头。但那一秒，她看到了他目光里的洒脱和淡然。

蔷薇听得很认真，随听随记，明明是简单的题，她还是错了，白白失掉五分。

是否有了这五分，他们就站在了同等的高度？

蔷薇脸颊微红，因为看到高考倒计时的数字只有三十天，也连忙摇摇头。

阳子的卷子铺在桌子上，当做他睡觉的好拍档。只是，此时他并没有睡衣，看着窗外桥边的青柳，夹杂着簇簇团团的蔷薇花。

阳子打了个哈欠，撇了一眼右前方，穿过一个个古灵精怪的脑袋，落在她的侧脸。

她，可真认真，是他这辈子遇到过最认真的同学。

一堂课接着一堂课，蔷薇恨不得能够有分身，或者是会点魔法，把每分每秒都印刻下来。可惜的很，她没那么聪明。

模考算是翻过去的篇章，因为马上要奔赴战场，接下来不会再统一模考。

其实，正如老师说的，大家什么水平，经过三年的学习，都应该心知肚明。

原本，他们不会有任何交集，会以淡漠的同学关系告别高中生涯。

那日，她去骑自行车，却发现车胎瘪了。她心情沮丧地推车走着，回家的路还有很远吧？

旁边车水马龙，夹杂着骑自行车的学生打闹远去的声音。

他骑自行车从身边走过，竟然停了下来，问道：“车子坏了？”

蔷薇有些受宠若惊，尴尬地点点头。

阳子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车子，她局促地退了一步，警惕的问道：“你…做什么？”她眼睛像惊慌失措的小鹿，再看看路边投来的视线，更加紧张了。

“你骑我的车回去吧，我家住的近。”好像怕她多疑，阳子笑着说道：“上次老师让统计个人信息，无意中看到的。”

“不用。前面有个地方能修车。”其实，蔷薇并不知道有没有，只是两个人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

“那我陪你。”

……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阳子眉头微蹙，好像是想明白了，但并没有拆穿，只是说道：“我带你去修车的地方。”

“你知道？”

“嗯。”

一路上，蔷薇想和他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蔷薇唇齿吞吞吐吐犹豫之中，两人便到了修车地。

蔷薇傻乎乎的站在一旁，看着他熟络地和老板招呼，帮忙。

车修好了，阳子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语气略带轻松：“搞定。”

“啊…谢谢。”

“我送你一段吧。”夕阳已经落下，空气里还泛起清凉，阳子主动提议。

“不用，谢谢。”

蔷薇慌张地告别，自行车在马路上骑出歪歪扭扭的轨迹。

直到走远之后，蔷薇确定他没有跟来，才轻松自如些。她自认为没那么腼腆，文体活动以前也会参与，只是今日……没想到她也有今天这样的窘况。

妈妈问询了晚回家的缘由，只是说了句以后小心点，便去做饭了。

蔷薇坐在书桌前，伴着暖黄的灯光，写着作业。成绩的事情，父母并不关心，但她暗地里总和自己较真。或许越是因为父母宽容的态度，蔷薇更不会妥协。在这一片，蔷薇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知道蔷薇要高考，附近街坊邻居见着也会鼓励，蔷薇也都礼貌应对。

第二天，一到学校，她便瞧见同学们古怪的目光，蔷薇仍旧笑若春阳，并不知道缘由。直到中午食堂吃饭时，听到别人的谈论，才有些明白。

“听说了吗？昨天阳子陪着一个女生，真羡慕……还以为阳子不食人间烟火呢……”

阳子成绩好，也难怪会被女生们捕风捉影。

蔷薇只是上午发语文卷子的时候，从他身边走过，但他并没有看她。

他并不在意，阳子对一切好像都不在意。

校园里的八卦来得快去得也快，班里的同学觉得没有趣味，也转移了视线。

日子仍旧是平淡如水却有条不紊，蔷薇对于高考之后生活，格外期待。

课间同学们也会凑在一起，聊聊这个暑假会做什么。同桌学习不好但家里有钱，到时候总有学上。后位学习也不赖，暑假打算去夏威夷逛逛……

几个人七嘴八舌间，有人问道：“蔷薇，暑假你想做什么？”

蔷薇一直托着腮，很认真地听他们的，猛地被问也愣了愣，说道：“我啊……假期想读四大名著。”

“切……”

“无聊，不愧是学霸。”虽然如此，但他们并没有恶意。

蔷薇心底叹口气，毕竟她不是不想出去，只是一个人如何走出去？

“多读书有啥不好的？你们好好学学蔷薇。”

身后熟悉的声音想起，蔷薇脸颊升起红润，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还是为她说话。

“阳子，学霸都变态。”蔷薇同桌说完后，便逃去厕所了。

其他人也都暧昧的看着俩人，蔷薇也看着阳子。

“老班叫我俩去办公室。”

“噢。”

蔷薇像是找到了借口，从容跟着他走出教室，身后还是同学们八卦的嬉笑声。

“老师，叫我们有事吗？”蔷薇在他身后柔声问道。

阳子回头点点头，看她那么局促，不由笑道：“你对我有偏见？”

“没有啊。”

“你见到我会紧张？”

“没有。”

“你挺奇怪的。”

到办公室的路并不远，蔷薇却觉得格外漫长，至少心碰碰跳，跟着他的步伐，亦步亦趋。

那时她还没有意识到，那个课间，留在她记忆里恒久恒久。

“那天谢谢你。”

“你已经说过了，举手之劳。”

……

“报告。”

两个人并肩站在老班面前，蔷薇发觉她的头刚过他的肩膀。

老班说明找他俩来的缘由，过两天校友来学校做个高考动员会，打算由他俩接待。

知道高考紧张，老班解释：“这是本来应该是高二负责，但高二那天作文大赛。你们俩成绩稳定，就半天时间，其他学生也要去听的。你们私下还可以和华清学长请教请教。”

“我没问题。”阳子痛快的答应。

这样一来，老班和阳子的视线都落在蔷薇身上。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到时候阳子带着你，没事的。”老班看她松口笑着说道：“上次成绩不错，如果保持住，冲冲华清也有戏。”

“谢谢老师。”

两个人走出办公室，阳子突然说道：“其实，你可以拒绝的。”

“啊？”蔷薇没想到阳子会如此说。

“你并不欠别人的呀，你想去就去，不去就算了，没必要委屈自己。”

阳子洒脱关切的话，戳中了蔷薇的心坎，她眼眶泛起一抹湿润。

“我说错了什么吗？对不起啊。”阳子并不知道蔷薇情绪变动的缘由，连忙解释。

“没事，风超级大，眼睛不太舒服。”蔷薇假笑一番。

“放心吧，我会帮你。”阳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轻松自如回到教室。

蔷薇看着窗外靠墙的一簇簇蔷薇花，心中略微伤感。蔷薇的花季略微长些，可是也常常被人忽略呀。

那天，华清的学长讲了什么经验，蔷薇并不记得。但是蔷薇却知道了阳子的志愿。

原来，阳子的目标就是华清呀，这可是蔷薇从未奢望过的学校。

阳子知道蔷薇想念的是师范时，点点头：“你想当老师？”

蔷薇摇摇头：“我又考不上华清。”话语里带着些失落。

“跟我走。”

“你等我一下，我回趟教室。”阳子抱了篮球回来。

蔷薇犹豫：“你带我去哪？学长……”

“现在不需要我们了，即便有事情，还有那些老师呢。”阳子总是这么轻松。

蔷薇还是跟着阳子去了篮球场，自从高二之后，蔷薇几乎不会到这种地方。她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还真是有些可怜呢。

阳子在潇洒地三步上篮，阳光下的他充满活力。篮球在他手中好像格外的自由，原来一个人也可以玩篮球呢。

“你来试试？”

蔷薇摆摆手。

但阳子已经把篮球交到她手里，并且说道：“放心，看着篮筐，用力投过去。”

蔷薇十分只投中一次，那一次也足以让蔷薇充满成就感。

阳子拍手叫好：“不错嘛。看吧，其实没那么难的，你没必要让自己那么紧张。”

阳子说着，捡起篮球，单手扔进篮筐。

“高考，只是生命中的一个阶段，过去了，你会发现无足轻重。生命中有更多值得珍惜的事情，比如篮球。”阳子带着些骄傲的神色：“其实，我小时候想着当篮球运动员，被我爸打了一顿，便消停了。”

“哈哈哈。”蔷薇被都笑了，风里都带着她的微笑。

那天，坐在篮球架下，他们聊了很多。

“我们不一样，你那么聪明。”

“聪明只是一部分，我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学习。高中的知识，我初中就接触了。”阳子语调很随意：“因为爸爸不愿意我浪费时间打篮球玩游戏，便请家教提前给我补习。要不是我心态好，早被学习压垮了。”

“啊？”蔷薇目瞪口呆：“难怪你平时……”吊儿郎当这话，蔷薇没有说出口。

“其实，高中的知识没什么难的，重要的是要充满自信。以后，这些知识用不用得上还未必呢。所以，要选择自己想去的学校，奋力一搏。”阳子知道蔷薇的努力，值得拥有更好的。

“谢谢。”蔷薇点点头：“以后当老师也不错。不过，我会尽力的。”蔷薇一直都为了逃离学习的枷锁在努力，可是比起阳子，蔷薇觉得自己的努力也算不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偶然，两个人倒是比以前多了许多联系，他有时特意跑去帮她讲题。

高考的号角已然打响，在蝉鸣烦躁的夏日，每个人都在做最后奋力的搏击。

试卷，满头满脑的试卷。考试之前，老班特意搬来了西瓜，为大家加油打气。同学之间的情谊好像也浓烈了许多，就像红彤彤的西瓜汁。

若是隔空有了视线的交织，蔷薇总是羞涩的瞥向一侧，装作不曾注视。

紧锣密鼓的警车开道，把大家送到考场。校门外仍旧有不少家长翘首以待，是的，高考不仅是一个人的事情，也是一个家庭的大事。

下车后，蔷薇在学生堆里涌向自己的考场，手心都有些流汗呢。

肩膀被人拍了拍，蔷薇回头：“阳子？”

“加油，相信你。”

“嗯，你也是。”

高考之后，大家都回到家中等成绩，这段时间是最自由的。

不用早起，不用争分夺秒，蔷薇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是已经习以为常的生活节奏，突然停止了，还有些不适应呢。

蔷薇在家中看着古今中外的书，她已经决定读汉语言文学了。只是，哪所学校，尚未定下来。

阳子打电话来，约着去对答案，蔷薇拒绝了，那边沉默了一会便挂了。

蔷薇不懂，他为什么想要知道她的成绩，她都不着急。

出成绩那天，她平静地输入考号，只是看到结果时，反倒是心潮澎湃。比预想的好很多，蔷薇可以去985了。

第一时间告诉了熟悉的朋友，唯独没有告诉阳子。

阳子的成绩很好，蔷薇是听同桌说的，那成绩必然能够上华清了。

蔷薇为他高兴。蔷薇的成绩选华清有些冒险，所以她选择了师大。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他的努力，蔷薇毫无醋意。每个人都不是轻而易举就站在高处。

其实，我们都一样。

这个盛夏，开出的花都浇灌着奋斗的血水。

一整个假期，她都窝在家里看书，风雨不动，爸妈并不管束，只是劝她到处转转。

开学时，蔷薇胖了一圈，脸也白净了许多。短发已经续起，可以扎个小马尾。

习惯了独自闯荡，蔷薇一人带着行李坐火车前往首都，婉拒了爸妈的相送。

在车上，蔷薇再次见到了阳子，小麦色的皮肤，看得出他假期没少被日光宠幸。

阳子见到蔷薇的样子噗嗤笑了，这笑让蔷薇莫名其妙。

“你假期在家宅着？”

“嗯。”

“看出来了。”

阳子的话，让蔷薇略微羞涩，原来是打趣她胖了：“我没有别的地方去。”

“没事，这样挺好。”

蔷薇看着火车轨道驶过，如同带走了她平静无澜的青春，把她带去一个新的天地。在那里，蔷薇希望能够更快乐些，至少要像蔷薇花那般。

下了火车，阳子主动帮她拿行李，蔷薇诧异地推攘：“没事，我自己来就好……你的行李呢？”

“哪有让女孩子自己搬行李的？”阳子一把拦过去，扛在肩上，毫不理会别人的视线，反而潇洒地说道：“我的已经快递到学校了。”

蔷薇跟在他的身后，像记忆里的那一刻，随着他亦步亦趋。

他把她安全送到学校门口，她颇为感激。

“谢谢你，阳子。你快去报到吧，别……”

蔷薇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阳子从书包里拿出同样封面的录取通知书说道：“看吧，我们又是同学了，别来无恙。”

“你……”蔷薇的眼里带着惊奇，他明明应该去华清。

“走吧，新同学。”阳子提起她的行李，昂首阔步走向报到处。

这或许是命运给她最大的惊喜，算作对她努力勤恳的回报？

……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觉得像我这般风流倜傥，不来这里岂不是屈才？”

“油腔滑调。”

阳子拉着她肉嘟嘟的手，走在梧桐叶铺就的林荫道上，说：“就算你再胖，也是我的蔷薇。”

“……”

蔷薇的花期从初夏到盛秋，原以为会永远静默地开放凋谢，却遇到了最懂她的人。

是啊，每朵花都会拥抱最热烈的太阳，即便终归会留一地枯萎，可此时青春正美，为时未晚。

那个夏天，以后的每个夏天，他的心里都驻着一朵蔷薇。
人生最大遗憾，不是错过了功成名就，而是错过了对的人。              庆幸的是，阳子不曾错过。              愿你也安好。

今夏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