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请让我为外公哀歌一曲

清明，请让我为外公哀歌一曲

站在长江旁边，被冷风肆意吹过脸面，我想起已故的外公来……

外公已经去世一年半了，我未能见上他最后一面，也未能为他的安息之地掬一把黄土，更未能在他的葬礼上磕上一个头，这是我这辈子的遗憾，我没有好好的送外公最后一程。

外公年轻的时候不爱在家做农活，总是骑着那辆老旧的二八自行车穿梭在各个乡里的村头，自行车后座两边栓着装满当季时令的新鲜蔬菜竹篓，用塑料薄膜盖着防止蔬菜被日头晒蔫儿。车头上挂着他一天的食粮，一个灌满开水的军用水壶，两三个白面馒头，有时候是外婆烙的锅盔饼子。

早上天刚亮时，外公就驼着他的家当一晃一晃地出发，一路上吆喝着，新鲜的黄瓜西红柿来咯，蒜苔土豆茄子便宜咯……

村庄的农妇们在清早打扫院落的时候，便会在外公经过的时候给当日自家餐桌上添上几样小菜。外公心地善良，不大会与人讨价还价，也从不缺斤少两。老主顾们都知道外公是个实诚人，价钱公道，斤两十足。虽然赚的都是小钱，外公也会时不时多给买主们一把青菜两把小葱什么的，大家也都喜欢买外公的菜。

一直到太阳下山，外公才带着空空的竹篓打道回家。

时间久了，各个村子的人都认识外公了。晌午焦热的时候，外公就坐在阴凉下啃着自带的干粮就着凉白开，与歇乏的乡亲们闲聊打发时间，聊熟了，人家也会泡上一壶茶请外公同喝；遇上半道打雷下雨的时候，也有好心人让外公避避雨。

外公在家里的时候其实是不善言辞的，外婆使唤他做什么他便去做，母亲和舅舅有什么事也都是与有主意的外婆商量。他在家里存在感不强，但他总是会在我去的时候悄悄地从那个蔬菜竹篓里摸出几个最红最沙甜的西红柿给我吃。

外公这样早出晚归好些年了，从我上小学到高中都毕业，他还是每天早早收拾好就出门到晚上天黑透才满身尘土的回来。好多次远远望见外公经过我家门口，我都要喊他进来吃完饭再回去，外公很喜欢吃我炒的鸡蛋。他说我炒得鸡蛋很嫩，比我妈炒得好多了，我很是得意。

母亲和舅舅们都劝他，年纪大了就别出去了，现在家里也宽裕了，就好好享享清福吧！但是外公不为所动，他说跑了一辈子了不出去浑身难受，语气固执的像个孩子。

可他毕竟快七十的人了，再怎么逞强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一次在回村途中，外公突然倒地，从此再没能骑上他的老伙计走街串巷……

当时邻村的好心人发现外公躺在路边，赶紧通知了舅舅。等我从学校里赶回来的时候，外公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那年，我大四，匆匆赶到医院走进重症监护室，看着曾经那么能干的外公浑身插满管子一动也不能动，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眼眶里满满的都是泪水。

后来外公被确诊为脑溢血，做了开颅手术，在医院调养了一个月就回家静养。那两个月，外公每天都会把所有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掉，瘦的眼窝都陷了下去，外婆甚至连寿衣都让人预备好了，就怕万一……

两个月之后，外公有了好转，开始吃得下东西了，气色也好了几分，只是走路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利索了，口齿也变得不清，叫我的名字都变得困难起来。

暑假时候，我毕业去了外地工作，每周末会打电话回家问问母亲外公身体怎么样，直到第二年中秋节前。

那年中秋节时候我与同学约好，去她那儿玩几天，三天假里我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后来收假我回到工作城市，给家里打电话问外公最近怎么样，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说外公已经下葬了。

我当时连手机都差点拿不稳，眼泪根本止不住，哽咽着问母亲为什么不通知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为什么连见外公最后一面的机会也不给我……

母亲说外公下葬前两天大雨下的不停，村里的路都被冲垮了，外婆和舅舅一致决定瞒着我，因为按村里的习俗，死者在家里最多只能停放两天，第三天就要入土为安。母亲说外公走的很急，我回去也见不上最后一面，我哭喊着，那我也能送送外公啊，为什么都要瞒着我…

挂了电话一个人趴在床上哭了几个小时，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几天打电话回家，恨自己为什么离家这么远，恨老天为什么不能多给外公一些时间，他一辈子都没好好休息过……

再回家的时候，看着外公的遗像，我更内疚不堪，止不住的悲伤……

今天清明，我在心里默默地为外公点燃一支烛光，希望他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安好。

写完这些字，泪水又浸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