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字，除了夭折之意，亦为──战死者。以此纪念早逝的英魂。
“帝王在，浮殇在，帝王灭，浮殇亡……”应裘站在窗口，痴痴地对着窗外念叨着。
“傻瓜，如今再也没有帝王，我们也还活着。”君邪披着大衣靠在她身后，轻轻的将她裹入怀里。“从上海到广州你就一直在说胡话，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我们还能活多久？”
君邪沉默了一会，轻声说：“会好的。”
应裘摇了摇头，“不可能了。”
君邪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还记不记得在成为首领之前，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年寒冬，雪下得特别大，应裘十五岁。
北洋军阀统治时期，直系军阀和奉系军阀为掌控北方政权多次开战，奉军一度腹背受敌，师徒六人护送奉军重要人物退至关外，途中奉军第十六师临阵倒戈，师长叛变，独自带走一份有关奉军生死存亡的档案。
“洛应裘！你给我回来！”君邪在乱军中吼叫着。
应裘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逆行在硝烟中。君邪瞬间急红了眼，正要追去却被师父一把扯走。
“师父！”
“回来！”
混乱中应裘独自追赶师长，君邪被迫回到奉天。整整五天五夜，君邪没合过眼，日夜守在山下等她回来。
“师父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你让我去找她吧！我求你了！！！”君邪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煎熬，跪在师父面前不停的磕头。
“你的任务是保护将军。”师父不为所动的说。
“可我这辈子想要保护的人只有她！”
“没出息！”
君邪的额头抵在雪地上，伴着沉重的马蹄声猛然抬头。只见马背上趴着一个疲惫的身躯，怀中紧紧护着一份档案。鲜血沿着裤脚滴落在雪地上，像是开了一路的红梅。
君邪抱着应裘一路狂奔冲进天字房内。
“啊！”蒲扇被突然撞开的房门吓了一跳。
“让开！”
“怎么回事？”
君邪把应裘放到床上，手忙脚乱的要检查她的伤势，蒲扇一看突然就把君邪赶出去。
“你干什么！给我滚开！”君邪顿时发狂的嘶吼着，蒲扇一点都没有让步，坚决的把他扯到外面。
应裘安静的躺在床上，眼中空荡荡的。君邪与蒲扇在外面争执不休，过一会儿却突然安静下来。
蒲扇回到房里，轻轻拨开她散乱的头发，一脸心疼的说：“傻丫头，你娘没告诉过你吗？怎么葵水来了都不知道？”
月色洒进屋里，君邪一直站在门外，一刻都没离开过。他深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应裘依然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形同一具死尸。
君邪眼中一晃，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轻轻的将她抱了起来。君邪坐在摇椅上，随着嘴里哼唱的民谣轻轻摇晃。
应裘就像个婴儿安静的躺在他怀里，她想起五年前的那个雪夜，当她爬进密室打开入口，洛应雪就在她面前倒下。
那晚，她没有哭，君邪一直守在她身边。她抱着母亲的尸体呆坐在雪地里，直到看到另一个女人葬身火海。
月光在她半掩的侧脸上游走，勾勒出少女的轮廓，融入了眼角的泪花，打湿在他的胸膛上。
君邪轻捂着她的小腹，民谣里混入了几丝抽泣声。
曾经的坚忍与勇气都在成长的瞬间摧毁。
眼泪，是为自己而流。
“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最后好像哭得很惨。”
“后来师父把你痛骂了一顿，但没想到从那之后，师父就任命你为地浮殇下一任首领。”
“他老人家也有糊涂的时候，地浮殇是要毁在我手里了……”
“你做事的确有很大的问题，但师父说过，如果一支军队全军覆灭，别人家的首领是最后一个死，地浮殇的首领永远是第一个死！”
君邪难过的低头看着应裘，“地浮殇的首领要承担太多，你是最不要命的一个，总是第一个冲在风口浪尖上，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让敌人第一个看到你。”
应裘转身平静的说着：“总有人要站在那个位置，就算不是我也会有人在那。”
君邪激动的抓紧她的肩膀，“可我不希望那个人是你！”
“革命革命。何为革命？革的就是命！”应裘只是轻笑着说：“君邪，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本来就不该存在。我们的命留着又有什么价值？可是，以命换命，那才值得！
这么多年来，我最开心的其实是我们师兄弟五个秘密训练的那两年。我们过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生活，就算训练特别辛苦，你们总会帮我偷懒，自己却被罚。你们都叫我小七，因为你说地浮殇的亲传弟子到我们这辈只剩下五人，其他人虽然走得早，可他们的位置一直都在，七个人一个都不会少！”
“是啊。”君邪缓缓把手松开，“如今只剩我们两个了。”
“当年做为两边的中间人，我们是两边共同训练出的第一批队伍，如今两边关系破裂，两边都怕我们投靠另一方，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们。大刀队名义上追杀乱党，实际上正好给他们铲除我们的机会。这就是我们卖命的下场！”应裘说着不禁握紧了衣袖。
“一直以来，师父都留在东北，你在北平，我在上海，其他师兄分别在湖南、福建、广东。那些人怎么可能对我们这么了解？还有进山的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君邪又皱起了眉头，“你还是不相信蒲扇背叛了我们？”
“不！蒲扇是背叛了我，但她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师父死了，三个师兄也不在了！凭她根本就做不到！我怀疑……”应裘看向君邪，“还有一只内鬼。”
君邪疑惑的问道：“那……你怀疑谁？”
应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年他们拿走了我们一份名单，内鬼一定就在这份名单里，我们必需在他们全部撤离广州前拿回来！”
落尽梨花不见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