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系列之醒来

作者: 独杨 | 来源:发表于2018-05-24 11:26 被阅读21次
    噩梦系列之醒来

    一 孤儿

    张开眼睛的那瞬间,头猛的一痛,眼前起先是一片刺眼的白,耳边也嗡嗡直响,嘴里很浓重的苦涩,那片白渐渐褪去以后,我才看清,有十来个人正围在我身边,瞪着眼睛看着我,就像看一个外星来客一样的奇怪。他们皮肤都很黝黑,是那种长时间受阳光照射的红黑色。

    “你们是谁?”我想坐起来,可是却觉得有些头昏眼花,脊椎也有些疼。

    “你终于醒啦。”一位大婶笑着对我说,眉眼间说不尽的慈善,香味从她身后而来,人群闪开一条路,一个年轻妇人正端着一只大海碗向我走来,一个光头小黑孩正在她腿边胆怯地望着我。

    “大夫果然没说错,说你这会就能醒,果然醒了。我这汤可熬了好长时间了,来尝尝,对伤有好处的。”她弯下腰来,已经有人扶我坐起来并靠在床头,腰下还垫了枕头。

    汤里有浓香的鱼味,一碰唇齿就已经深深的喜欢,顾不得雅不雅观,仰头咕咚咚地饮尽,众人直乐。

    汤下肚才觉得空空的身体里充入了生机,放下碗的第一句话还是忍不住要是问他们,这是什么地方,你们都是谁。

    他们回答我的是一脸惊讶,并相互对视着,慈善的大婶盯着我的眼睛问:“丫头,你怎么这么说?不记得我们吗?”对于她那般陌生的脸孔,我谨慎地摇摇头。

    他们在我来说,都不曾相识。

    “罗丈夫来了,让他给瞧瞧,看看这丫头怎么了,怎么都不认识大家了?”

    正说时,一个穿着白衫的中年男人随着人群让开的路走到床畔来坐下,打量我,号了脉,并碰了碰我的额头,顿时一阵刺痛,其时他并未用力。

    我反射般地闪了一闪。

    “你真的不记得在这儿的任何一个人了吗?或者,你应该记得你叫什么吧。”

    我依然摇摇头,诚恳地。

    他微微簇了簇眉,站起来:“怕是头上的伤损了她的记忆,过段时间应该会好起来,我回去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些天就让她好好休息吧。”说完走了。

    回头又看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鼓舞人的笑容。

    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他们是谁,只是在我伤好一些能四处走动时,才慢慢听人家说,我是这条街上的住户,家里本有双亲,是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只是一次出去旅行时出了车祸,双亲双亡。

    对于他们说的这一切我一无所知,就算当听到双亲故去时心里都没有一丝波澜。

    难过的是,自己就像一副躯壳,活着的只是现在。

    过去,只有一片片的空白,身边没有真正的亲人。

    出了门,站在繁忙的街道上,重新认识这片土地,这个我曾经熟悉现在陌生的小镇——渔港镇。

    小镇只有一条最宽敞最繁华的大街,说它宽敞也不过五米宽,街的两边是一间间紧紧相连的商铺,铺面都不很大,可是每间商铺的主人都是最最热情的,相互间相敬如宾,又亲若家人,经常开开玩笑,喜气洋洋的。

    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镇上的人,多半也是渔夫,因为在离街不远的便是一个海湾,一艘艘渔船很早出发,近傍晚就一艘艘的开回来,满船的都是海货,于是海岸上便挤满了人。

    在镇外不远的小山上有座观音庙,烟火不断,每逢初一十五,镇人大半的人都会聚到那儿去上香赶庙会,就连远些的小镇上的人都会赶来。

    在我身上的伤好后,有人将我介绍到一家小茶点店里,偌大的窗户外面是清亮的阳光,阳光下是一排种满鲜花的小花池,从窗里能直接看到海湾。

    看那碧蓝的海水在一天之间变幻着不同的颜色,我慢慢的开始不再觉得难过了。

    店老板也是个和气的人,总是笑嘻嘻的,不时的也说些幽默的话来逗人笑一阵。其他三四个女孩子也很活泼开朗,跟她们在一起从不觉得闷。

    我也忘了自己的名字,别人说,我叫尚可兰,但从小邻居们就叫我小知了,说我成天都叽叽喳喳的说话,像个小知了一样不停止,可是当我躺在病床上一个月不张眼睛的时候,他们多希望我能再像从前那样,不停的说话。

    所以,他们还是叫我小知了,只是,我不再像从前那样嘴巴不停的说话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在听,在笑,于是半个月以后,他们不再叫我小知了,而是叫我可兰。

    二 付七嫂

    渐渐的,我对镇上的人开始熟悉起来。

    在我醒来第一个给我鱼汤喝的叫付七嫂,开了间小粮店,自己的丈夫在镇外一家石厂当工匠,她有两个男孩,一个八岁,在镇上的小学读书,一个就是那个见了我就会怯怯地逃开的小黑孩,今年四岁。

    付七嫂时常坐在自家店前织毛衣,织了一件给丈夫,织了一件给大儿子,又在给小儿子织,是个心灵手巧的人,而织出来的毛衣都非常好看,于是我也请她教我,她一口答应下来,还在我休息的时候带我去买了淡黄色的毛线,说我穿浅色很好看。

    我闲暇的时间就坐在付七嫂旁边织毛衣。

    就在我的第一件毛衣刚织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付七嫂却离奇的死了。

    说是离奇,是当人们一大早听到他的小儿子哭的极其凄惨,就全都涌到她家去,惊讶地发现,付七嫂蹲在床头,一大团毛线将她从头缠到脚,她大张着恐惧的双眼,脸色发青地死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呆了,反应过来以后都惊叫着冲出屋外,谁也没料想到平日和谐安详的小镇会发生这种事,平日慈眉善目的付七嫂会以这样奇特而恐怖的形式死掉。

    接下来,镇上的警察与镇长都来了,没有任何线索,付七嫂的丈夫回来后痛哭流涕,邻居们劝他想开些,然后就商量着办后事,可是就在付七嫂死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准备出殡的前一天,付七哥失踪了!

    找遍了所有他能去的地方,连他的影子都不见,他就这样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孤苦无依,镇长带着镇上的人合力将付七嫂的后事给办了,两个孩子由镇上的小学校老师收留。

    事后,每每大家聚在一起就在谈论付七哥家的这场奇怪的事情,开始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后来时间一长,大家就开始用自己的想象来分析,说也许是付七在外面得罪了人,结果自己躲了,连累了妻子。

    也有人说付七嫂跟镇医院里的一个医生有来往,说不定是被人家的家人给暗算了。

    就这样,由好到坏,由近到远,可能的不可能的都被人们闲聊着,付七嫂面目全非。

    我依然每日织着毛衣,而付七哥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三 钱大叔

    所有的人依然在过着自己悠闲而快活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井井有条,街,仍然是个繁华热闹的街,唯一变化了的,是付七嫂的小粮店,由镇上作主以拍卖的形式,顶给镇上唯一一个单身汉——钱大叔。

    钱大叔是个有钱人,穿的,用的,吃的都是数一数二的,也见过些世面,用拍卖这样的新方式还是他想出的办法,当然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贪小便宜的人,他其实为人也很好,尤其是我。

    说当初,他跟我父亲可是最好的朋友,我的工作就是他给介绍的,也时常会照顾镇上的老人。

    可自从他做了粮店的老板,人就变了,不是说他的本质变了,而是性格变了,以前他爱说爱笑,跟谁都打招呼,现在的他从不多说一句话。

    每天只是闷闷地坐在自家门前,手里拿着一枝钢笔发呆,去买粮的人全由他的伙计照顾着,而他成了店门前的一尊雕像。

    大家在他背后议论纷纷,说定是付七嫂阴魂不散附在他身上了,说他平日自恃钱多,目中无人,说他平日就对付七嫂有意思,顶了她的粮店就是为了跟她亲近些,还说他拿的那枝钢笔说不定就是付七嫂送他的定情物。

    于是又扯到付七嫂身上,说她脚踩两只船,还说不定就是钱大叔把她给杀了呢,越说越悬。

    有空的时候,我常常去看他,给他买些他爱吃的水果,可是他看着我的眼神都是迷茫的,东西也不收,转身就进屋去了,我将东西放在他门前发会儿呆才离开。

    快入秋了,我的毛衣也织好了,而钱大叔也在秋分时节自杀了。

    他是跳海死的。

    为什么,不知道,只是当警察从海里将他打捞上来的时候,他的眼神却跟付七嫂一样,充满惊恐,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既然要投海自杀,为什么他还在死前用那枝钢笔刺进了自己的动脉?难道他是怕自己死不掉吗?

    四 洪校长

    钱大叔死了以后,粮店空了下来,没有人敢再去顶,因为所有住在附近的人都说晚上会听到付七嫂的声音在屋里惊声尖叫:“毛线,毛线。”

    镇长叫人将粮店里的粮食搬到镇仓库去,就当是买,钱用付家两个孩子的名义存进信用社。

    而那房子空了一段时间后,被小学校的校长租下了,因为一场台风,将他的小破房子击挎了,于是只好带着自己的老父亲租了那个房子。

    洪校长是个读书人,从来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请人给重新粉刷了房子,但老父亲还是让他在屋里放了一挂鞭才搬进去。

    搬进去的一个星期都平安无事,可是一个星期后,洪老爹就生了一场大病,住进医院去了,洪校长说老爹身体一直不好,有高血压,因此,他每天除了去学校还要去医院,很晚才能回到小屋里。

    就在洪老爹住进医院的第三天,住在小屋附近的人们很清楚地在半夜里听到洪校长凄惨的叫声,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所有人都说当时全身直起鸡皮疙瘩,用被子紧紧裹了都觉得全身发寒。

    第二天,人们才看见洪校长从医院的大门里走出来,脸色依然苍白,问他,初时不说,后来才说了。

    那晚,他睡着正香,突然听见有人敲窗子,还有人喊:“仓儿,开门。”

    仓儿是他的小名,除了他老爹谁会这么喊他?他想,难不成是老爹从医院自个儿回来了?

    洪老爹是个执拗的人,认准个理儿就没有人能说的动他,于是他料想肯定是老爹自己跑回来了,因为白天他就念叨说住院要花钱。

    于是他就下了床去开门,可是,开了门,外面什么都没有,左右看看,根本连老爹的人影都看不到,听错了吗?

    他回到屋里关了门,刚要睡着,突然就听窗外一阵笑声,像是谁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在这样的夜里只让洪校长浑身寒毛直立,哪怕他从来不信这些,但在当时也不由得四肢发冷。

    可是想想,自己堂堂一校之长,还能怕这些?于是他向窗外大喝一声:“谁呀?”窗外立即没有了动静。

    就在此时,他觉得背后有一只冰凉冰凉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孩子咧着嘴与他面对面地笑,而腿上也有一双手攀上来,他再回头,屋里到处都是小孩,穿着小花衣服,披散着乱糟糟的头发,咧着嘴。

    那所有的孩子都一样,没有眼睛,他忍不住大喊一声冲了出去,一路跑到医院,进了老爹的病房,看见老爹还在睡,这才爬在床边睡着了。

    人们听完他的话全都觉得浑身发冷,四散而去了。

    三天后,洪校长疯了,嘴里不停地说着:“走开,走开!”双手挥舞着,像在驱赶什么……

    五、火

    小镇的气氛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的宁静了,人们见了面已经不再高谈阔论,匆匆打了招呼就各走各的,生怕说错什么惹祸上身,而天一黑,家家关门闭户,不再出门。

    老板娘看我一个人住,就腾出一间房子来给我,我婉言谢绝了,因为我明明看到她的婆婆冲她直瞪眼睛,而老板也闷不作声,现在每个人都像是惊弓之鸟,恨不能马上离开这个不吉利的地方,至少牢牢守着自己的家,哪儿也不去,更别让让外人进来。

    我依然一个人住在自己的家里,虽然最近发生了那么多恐怖的事件,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才看出任何人都不会像亲人那样真正的关心自己,大难临头各自飞,谁来管我的死活?还好,我小小的家还算平安无事,没有任何不寻常的事发生。

    可是,就在我自觉太平的时候,却失去了工作。

    因为老板家半夜突然起火,老板一家三口全都殒难,而四邻也被牵连。

    据其他人说这是镇上三年来第一场这么大的火,警察查明起火原因,是因为天冷生了炉子,在炉边放着洗的几件衣服,可能是衣服落在炉子上引起大火,当我走近被大火吞噬后如黑炭一般的小店时,不免有些难过。

    又起风了,我关紧门窗蜷在家里,看着外面左右摇晃的树木,和噼叭作响的木头断裂声,远处的海在不断的咆哮,一浪又一浪地向着岸上猛冲,岸边的船只在海浪上翻滚着,阴重的云就像是一只怪兽不断向地面压下来,似乎要吞掉整个世界。

    不知哪传来的一声惨叫,于是就听到有人喊救命,我爬到窗边一眼看见东岸边的一整排房子冒着滚滚的浓烟,有人在喊救命,可是这样的大风,谁又能冒险冲出去救人?恐怕还未走近,人就已经被风拉进海里去了。

    终于,台风在第二天天亮前停了。

    天亮后,我走出屋外,曾经繁华喧闹的小镇在一场台风的肆虐里变得近乎于废墟,大部分房子都残缺了,一些树木从中断裂,街上到处都是碎木头,树枝和一些破碎的家具。

    远处的海,依然平静如常,只是,海面上全是船的残破碎骇,而昨晚着火的那排房子只剩下一片残檐断壁,眼前是一幕幕惨烈的场面。

    有人从自家的还算完好的房子里走出来,清扫着自家门前的残局,一队队警察开始排查人口,核查各家的损失。

    六 镇长

    镇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瘦高个,一头白发,手里常年拿着个铜头手杖,可是看他还算硬朗的身板,应该不是用它来支持身体,而是用来防身吧。

    台风过后,他显得有些苍老,因为,损失很严重,着火的那排房子几乎什么都不剩了,大部分人都被大火烧死,小小的镇医院太平间里快要放不下了,而剩下的人也都着手准备搬家,包括我。

    镇长带着几个镇上的领导挨家挨户地询问情况,同时给予资助,但是钱买不来幸福的家,也不能让死者复生,去者去意已决,镇长只好无奈地摇头叹息,本来繁华的小镇一时之间,成了废都,处处凄云惨雾。

    傍晚,他一个人到海边散步,手里多了一壶烧酒,嘴里念念叨叨的,后来还带着些哭腔,就在他低头叹息时,一眼看见了他身后的一个人影,他慌忙地转过身来,手里的酒壶落在地上……

    在处理台风事件前,人们着手办理的却是安葬镇长,他在第二天被人们发现死在海岸边,一手紧紧捂着胸口,死因是由于饮酒过量而引起心脏病突发。

    人们说他是好镇长,说他是为了镇上人们的生活安危操心而死的,无论如何,他还是死了。

    因为一场台风,因为台风里的一场大火,镇上经济损失严重,甚至办不起一场隆重的葬礼,剩下的人找了辆车将镇长远远送到镇子另一头的坟地,请不起人,只好找镇上唯一个会乐器的人——罗大夫,为他的长笛吹奏着哀乐,一路上凄凄凉凉地走了。

    我跟在队伍的最后,毕竟算我出院以来,他照顾我不少,我手里捧着些花,穿着一件墨绿的外套,不时抬起手来拂开被风吹到额前的发,然后我看见走在一旁的镇长的女儿。

    她是个待嫁之人,和我年仿,却从来不与我说话,有时我与在她在街上说话,她也是匆匆就走,眼睛看也不看我一下,似乎,眼里只有街上俊朗的青年。

    此时,她脸色苍白,手帕紧捂着脸在哭泣,她现在是个孤儿了,不过好在,她的身旁守着一个人。

    那人,我曾见过几次,过去来店里买过小点心,也和我说过话,只是说话的时候眼神闪闪烁烁,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每次来,都匆匆的,后来,就是镇长女儿自己来,他就不现身了。

    坟地一拐弯就到了,人们按照惯例举行了简单的葬礼,镇长女儿哭的几乎昏厥,那人在一旁扶着不敢离步。

    我将花放在石碑前,这时,下起雨来,烧了香纸之后,人们拉着女孩子带她回去,我却站在坟旁。

    罗大夫走了几步回头才看见我,几步赶来,用伞打在我的头顶:“别着凉,回去吧。”

    “镇长死前看见了什么?你知道吗?”我回头问他。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七、陆海帆

    罗大夫告诉我,镇长女儿的未婚夫叫陆海帆,是远方一个大学的一个干部,全家人都住在镇上。

    他和镇长的女儿本来准备成婚后一起离开,可是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镇长却死了,而且以这样的方式。

    本来男方家以能攀上镇长这门亲而兴高采烈,但现在,人死一场空,反而将镇长的死看作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落下报应,葬礼过后不到一个星期,男方全家就要退婚,并且准备举家迁离,去大城市生活。

    镇长女儿天天将自己锁在家里,足不出户,没有人去劝导,毕竟,镇上接连发生的种种祸事已经是人心惶惶,恨不能插翅连夜远走他乡。

    但毕竟也有一部分祖祖代代在这镇上生活下来的人,在外面没有亲戚朋友的,根本不可能搬家,只能小心谨慎地住下来。

    奇怪的事在天亮后又发生了。

    镇长女儿疯了。

    是镇长的助手发现的,一大早,他正要去警察局,在路上看见一个人向他跑来,披头散发,发疯的哭喊,问她,却是说不出半个字,只是拼命的摇头,忙叫了人送去医院,一直是大喊大叫,见谁都哭喊,乱打乱抓,只好绑在病床上打了针。

    就在人们纷纷猜测之时,又有镇上的一个干事来告诉大家一个新消息,令人发根直立的新消息!

    陆海帆死在镇长坟前!他是在镇长的坟旁徒手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将自己活埋了!

    一双血手和一张脸孔露在外面,在他的尸体旁边,有镇长女儿杂乱的脚印,这下人们知道她发疯的原因,却又迷惑于陆海帆的死因。

    恐怖事件一件接着一件,人们不顾一切地收拾家当往外跑,而陆家全家哭倒在陆海帆的尸体旁边,只有警察劝导帮忙。

    出镇的桥被台风刮塌了,人们站在桥的这端,他们,全被困住了。

    八、鱼王李重

    说到鱼王李重,全镇没有人不知道他,他个头不高,黝黑粗壮,理个大光头,腰上围着个黑布围裙,常年在海上打鱼,有时候在台风季节,他也敢出海。

    奇怪的是,他只要出海,从来不会空船而归,没有一船的鱼,也总有十条八鱼在网,见人就是露了一口白牙呵呵的笑。

    他们李家世代都是海上混饭吃的人,自从镇上出事以来,他还是每天下海打鱼,他说他有一天不出海就浑身不自在。

    就在人们被困的时候,还看见他从海上回来,拎着鱼网,另手拎着的水桶里满满都是大活鱼。

    若在平时,人们早就围上去买他几条鱼回去炖汤,可是现在,人们再也没有闲心想这些,一个个愁眉苦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亡会降临在他们身上。

    这时,人群里一个年老的人指着李重的背影说:“都说台风来了是海神出来巡海,不许人们打鱼,这姓李的每次都不听,定是他招惹了海神,让海神惩罚咱们镇上的人哪。”

    当人们遇到灾难的时候,总会想一些理由,现在,他们就找了李重当作自己逃避灾难的盾牌,其他人不管有没有道理,只要能够躲开这场灾难,也都愿意信以为真。

    于是便附合着,不一会儿,人们开始蜂涌而上,将李重团团围住,任他百口也无法辩解,人们根本不由他多说。

    被死亡吓怕的人们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当我从屋里出来以后,看见沙滩上有个倒在一旁的水桶,桶旁是几尾鱼,有的被踩的稀烂,有的被深深埋进沙里。

    而远在海边,正有人一大群人将李重绑了扔进海里,并用石头向水里用力地丢,生怕他会回到岸上来,警察去的时候,人们已经四散开了,海上起了风,他们并没有马上找到李重的尸体。

    一条人命,就被一句话杀死了,警察没有办法判谁的罪,没有人肯承认,大家一至摇头,现在谁都明白,杀人是要偿命的,不过,能除却心底那个隐患,保全自己的性命,死了一个李重,又有什么关系?

    九、董长寿

    警察为了防止大家再闹事,或者怕有人再无故死去,决定让镇上剩下的人全都聚在一个地方,没有警察的批准不许私自离开。

    我们带了自己的一些日常用品,被带到小学校去暂避,学生们还是要上课,我们则住在学校的小礼堂里,各自找了处地方当成自己暂时的家。

    哪怕是这样,还是有人死在学校礼堂的厕所里。

    死者,正是说李重是罪人的那人老人¬——董长寿。

    一个小学生从厕所传来的一声惊声尖叫打破了午夜的宁静。

    几名巡夜的警察飞快地冲进厕所,我在人们身后看见了他。

    他端端正正地站在镜子前,几乎要被撑成平角四边形的嘴巴里塞的满满的全是破碎的鱼肉,一些鱼骨鱼刺从他的喉咙里刺穿出来,前胸全是血!

    他对着镜子大张着充血的眼睛,一双手紧紧抓着洗手池,人们惊呼着闪开,有些人大叫着李重的名字,说他的冤魂要了老董头的命!

    尤其是那些将李重扔进海里的人,个个面如菜色,他们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警察将董长寿的尸体拉走了,可是那些巡夜的警察们竟然没有注意他是什么时候进了厕所,又是谁杀害了他。

    镇上的警察对人们的说法将信将疑,多半都相信是李重的冤魂索命,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我靠着墙,看着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人们,不知道下一个,李重会要谁的命。

    十、集体自杀

    这一夜,能睡着的人并不多,他们被恐惧包围着,嘴里念念有词,我从来没有听过十几个人一起念经的场面,哪怕就是去观音庙也不曾见过。

    他们是真的怕了,只有真的害怕,才会显得如此虔诚,但,李重的冤魂并没有因为他们迟来的悔悟而放过他们,在他们迷迷糊糊睡去后,在他们的手旁留下了一条新鲜的鱼。

    我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张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场景就是十几个人用腰带自溢在礼堂观众席的栏杆上,脚边放着一条刚死不久的鱼。

    他们的家人哭的死去活来,警察顶着一头雾水,将尸体处理了,人们再也无法聚在这里等死,纷纷逃出礼堂,像逃离地狱一般。

    我想,他们应该会后悔的,因为他们没有见过地狱,不知道他们离开是什么样的错误,但,就算他们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他们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留在礼堂的为数不多的人亲眼看见另一天,他们被警察用担架送进医院的后园,他们每个人都湿淋淋的,张着一双充血的惊恐的眼睛。

    警察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跳进海里,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吓成这样,只是劝在礼堂的人们,不要随便行动。

    虽然他们也无法说服自己是否安全,而通向镇外的那座桥却怎么样也修不起来,人们还是被困着,悲观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我们都会被杀死的对吗?”我对罗大夫说,他始终在我左右,因为他和我一样,孤身一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个镇子得了什么诅咒,会突然之间降临这么大的灾难,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能活多久,但我想,我没有做亏心事,但人终归一死,怕不怕的,死亡来了,逃也逃不掉,还是坦然面对吧。”

    他在礼堂里给大家吹笛子,给孩子们讲故事,活下来的老师们还是坚持着给孩子们上课,我看着他吹笛子的侧脸叹了口气。

    “你不怕吗?”我问他。

    他停下来,看看我,没有回答,将一曲吹完,回头问我:“你呢?怕么?”

    我摇摇头说:“不确定,因为我觉得我没有伤害过谁,就像你说的,如果注定要死去,怕没有用的,对吧。”

    他冲我笑笑,继续吹他的笛,笛声悠扬地回荡在礼堂上空,抚平着人们骄燥的情绪。

    谁也不知道,隔天,还有没有命继续听这笛声。

    有老师开始写自己的平生,写这场灾难,希望将来有人知道他们此时正在经历什么,许多人都时刻询问警察,桥什么时候能修好,快到傍晚时分,他们的情绪又急燥起来,甚至几乎要冲上去痛扁警察,这种时候,谁都会崩溃的。

    十一、警察局长

    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警察局长日夜难安,他的小姨子也在集体自杀的人群里。

    这几天他白发日渐增多,每天徘徊在小礼堂里,可是对于一场场命案,是他当了三十年的警察所没有遇上过的,常常看见他叼着自己胡桃木的烟斗站在高大的玻璃窗里紧锁愁眉。

    于是有一天傍晚,我去找他聊天。

    “很难破的案子啊。”我说。

    他回头看见是我,叹了口气。

    “嗯。”

    他的话不多,尤其对于像我这样的孩子,他更是不愿多说什么,虽然他已经是束手无措了。

    “还是没有线索吗?剩下的人还会死吗?您会死吗?”我问了他这三个问题,他都是摇摇头,眉头锁的更紧。

    “付七嫂死的很怪异。”我突然说起付七嫂,他这才把他已经颓顶的脑袋扭过来,一双小眼睛眨了眨:“你说什么?”

    我冲他笑了笑,说:“我说付七嫂啊,不觉得她死的很怪异吗?”

    “她是第一个镇上死的怪异的人。”

    “她死前做了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我看着外面空空的操场。

    “她为人一向平和,如果你恢复了记忆,你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她死前必是看见了什么人。”如果可以,他听了我的话,额头上会显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想说什么?”

    “钱大叔死的时候也与往常不一样,还有洪校长的疯,他一向都是自持正直的。”对于我的自说自话,警察局长有些冒火。

    “我说小姑娘,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只是在给你想一些线索,他们的死没有关联吗?所有死掉的人没有共同点吗?”

    “废话,我当然想过这些,如果有,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什么?”他瞪我。

    “好好想想吧,人的一生不可能不做错事,但如果做了错事不知忏悔,就很可恶了。”说完,我转身离开了。

    他在背后叫我我也没有回头。

    就在那天夜里,他肥大的身体像相片一样贴着二楼健身房的大玻璃窗上,血从他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挤出来。

    说是挤,一点也不过分,他就像是被压路机在玻璃窗上碾过去一样,他还是大张着眼睛,脸上突出来的部分都与玻璃紧紧结合着,人们惊慌而逃,警察们忙着拍照,勘察现场,却没有任何线索,局长夫人哭的死去活来。

    我站在罗大夫身旁看着他们将他的尸体从玻璃窗上像揭海报一样揭下去,血流了一地。

    十二、谁是谁

    小镇算是太平了,连着一个星期,没有再发生任何命案,而桥也终于修好,却是用来运走医院里放不下的尸体。

    我和罗大夫坐在小栈桥上,看着阳光下欢唱的白色海浪,平时,这里应该是最热闹的,可是现在却安静得像个无人小城。

    “一切都结束了。”我说。

    他淡淡地笑了笑:“是吗?真的结束了?”他转头看我,不等我说话,接着说:“我们相差快二十岁了吧?我一直都觉得你不像是过去的你。”

    “不像?”

    “不像,过去的你很活泼,镇上的人都喜欢逗你玩,但自从你出车祸以来,你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失忆的缘固吧。”我说。

    他点点头:“也许吧,但为什么,你从来不去看望你的父母?不给他们烧烧纸呢?就算失忆,也应该尽孝啊。”

    我无声地看着他,他的两鬓已经出现了白发,额上也有了皱纹。

    “死了烧纸有什么用?”我站起来,“罗大夫,我过两天要走了,明天你来找我吧,我有东西要给你,因为我要收拾行李,可能没有时间送到你那里,所以麻烦你来我家取。”说完,我转身走开,他在身后一声不响。

    第二天中午刚过,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我没有去开门,因为屋里有太多东西要收拾。

    于是我听见他走了进来:“可兰,你在吗?怎么不拉窗也不开灯?”他在客厅站了一会儿,然后推开了我我卧室的门,他惨叫一声扶着墙,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棕色的鞋子上踩到了一些血,而我站在拉着厚重窗帘的窗子前背对着他。

    “认识他吗?”我问。

    “老,老师?吴老师?”他说话的声音是颤抖的。

    我低头看看地上仰面躺着的中年人,他脸扭曲着,张着恐惧的眼睛瞪着天花板,七窍流血,发黑的血染了我洁白的地面。

    “你,你杀了他?”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低声笑了一阵:“这很显而易见呀。”

    “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我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盯着我,慢慢瞪大着眼睛,好半天,才说出话:“余,余鑫?!”

    我又呵呵地笑:“你终于认出我了,域哥。”

    我一身淡粉的长裙,长发垂腰。

    “你,你明明已经,死了。”

    “我明明已经死了,是的,那么你不愿看见我吗?”

    “余鑫,你,你……”

    我慢慢地坐在床沿上,低头看我脚上穿的白色的皮鞋。

    “我回来了,回来讨我的债,域哥,你明明知道的,你却不帮我。”

    十三、燃烧的回忆

    “我想帮你,可是我,你知道当时的我,根本无力抗拒全镇的人啊。”他叹息着说。

    我扭头看他,依然用我固有的笑容:“域哥,你相信他们,还是相信我?”

    “我相信,相信你。”他哽咽着。

    我回头看有着竹叶花纹的窗帘,慢慢的说:“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就住在这个镇上,镇上的人是那么亲热,全镇的人都跟一家人一样和和气气。

    我爸爸是生意人,常年在外面,我妈妈是镇上的小学老师,还是个出色的裁缝,我所有的的衣服都她做的。

    我在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都是学校学习优秀的学生,记得吗,你高我一级,我们常常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也一起做功课。

    我会跟着你一起去打球,出海,在这个镇上,没有人敢欺负你,一向都是我来保护你的,大家都笑你,让女生保护,你那时候很不高兴,却没有放弃和我做朋友。

    本来,我们全家应该在这个镇上愉快的住下去,谁知道有一天,我爸爸回来了,他破产了,我们家所有的钱都没有了,而且,他还生着病回来,他病的很重。

    你爸爸给他看病,但需要一大笔钱,我们去找钱叔,他一口答应借钱给我们家,我妈用他的钱给爸爸买药,就在爸爸快好的时候,他来讨债,说必须三天内还钱,我们当时哪有钱马上还他,妈妈东借西借还他钱,一去就是三天。

    回来的时候,只是说碰上付七嫂生病,照顾了三天,爸爸还怪她不跟家里打招呼,妈妈从那时候起,总是会哭,我问她,她也不说。

    过了半个月,爸爸在外面听到一些说妈妈不守妇道的坏话,说妈妈和钱叔关系不浅,爸爸很生气,去质问钱叔,当时,钱叔不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付七嫂,当时她添油加醋地说了什么,回来后爸爸把妈妈暴打了一顿。

    那天夜里,妈妈自杀,被爸爸发现,没有死成,却从那以后,镇上风言风语,再加上爸爸生意失败,他天天在外面喝醉才回来,回来就拿妈妈出气。

    结果洪校长为了不影响学校风气,把妈妈开除了,没有人再来找妈妈做衣服,妈妈成天足不出户,就是生病,也没有人肯来看。

    当时全镇的人都把妈妈当作坏份子,路过我家门口都要吐口水。

    而我在学校里也天天打架,只是为了维护我的父母,域哥,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出来维护我?”我扭头看着脸色苍白的他。

    叹口气,继续说:“妈妈的病一天天严重,爸爸出去找大夫,镇上的人就趁机到我家放火,我们没有被烧死,妈妈为了保护我,烧得面目全非,爸爸回来以后,妈妈才将实情说出来。

    是那个钱叔见色起异,做了伤害我妈妈的事,只是妈妈太软弱,太善良,不敢说出来,怕让我和爸爸脸上无光,爸爸气极了,拿了刀去找钱叔拼命。

    结果遇上镇长,爸爸将事情报告镇长,以求他主持公道,可是他呢,非但不管,还派人把爸爸关了起来,说他破坏治安,想要持刀杀人。

    爸爸被关起来的日子,他带了警察来,告诉妈妈爸爸将要被判刑,妈妈急了,带着我去求镇长,于是,就在那个小广场上,那个海边的小广场上,警察局长带着那些只以镇长为中心的警察们将爸爸妈妈绑起来,压给他们那么多罪名,然后宣布将他们严惩,你应该还记得是什么惩罚吧?

    那就是他们被绑在晒鱼的大柱子上,八月份的天,多热啊,他们就在烈日下暴晒,没有人同情他们给他们一口水喝,如果当时有人肯出面为他们说好话,他们就不会死,域哥,当时你在哪,你也曾是妈妈的学生,你们全家的新年衣服全是我妈妈做的,你的哥哥嫂嫂为什么不出来替她说句公道话?

    他,吴老师,是妈妈一个学校的同学,在最后关头,还跑去跟校长要妈妈的职务,这个镇子上的人都疯了吗?

    我那时候还小,什么也不懂,只是挨家挨户去求人救命,他们都把我推出来,说他们死的应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恨我们全家人。

    爸爸妈妈死的时候,镇长还假惺惺地跑来给他们做法式,那天夜里,我拿了刀去找镇长,我当时想杀的人太多了,可惜,我人单力薄,只是杀了他老婆,结果,他把我打晕,然后装进麻袋里连夜开船将我丢进海里去了。

    我和这镇上的人有不共戴天的仇,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报仇,直到现在,十年了,我等了十年!

    终于有一天,这个尚家出了车祸,而我的时机已到,是上天给了我报仇的机会,于是我附在尚可兰的身上,借了她的身体回来了。

    现在,域哥,我报了仇了,那些人都该死,我甚至觉得,他们死的都太简单了,我应该再好好折磨他们才行,但我没有时间,现在,最后一个人也死了,我也可以离开了。”

    我走过去,扶起他,对他说:“人生在世,一定会做错事,如果错了还没有忏悔之心,那么,一定不会有好结局,域哥,你做错了,但你后悔了,所以我不会让你死,每个人死前,我都让他们知道我是谁,所以他们死的瞑目,他们每个人死前都对我说对不起,可是已经迟了,呵呵。

    现在,域哥,我走了,床上那件毛衣是给你织的,你好好留着,有空给我父母烧烧纸。”

    一个月以后,尚可兰在医院醒过来,而她的眉眼间,再也寻不见任何余鑫的样貌,罗医生一直照顾着她,因为她只能永远地躺在床上,直到几年后才死去,而罗医生也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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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噩梦系列之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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