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非南山
—01—
宣和三十五年,太祖皇帝甍,年仅六岁的太子燕煜城继位,封其母洛书川为恭仁太后。皇帝年幼,无力执政,太后决定垂帘听政,一时间朝堂动荡。
离上早朝还有一刻钟的时间,雕栏玉砌的大殿内早已站满了大臣,个个面带怒色。
“自古女子不干政,如今太后垂帘听政,这成何体统!”丞相穆文杰气愤的将红色的广袖摔到身后,遮住了背在身后拿着玉笏的手。
“丞相大人说的有理,祖宗拼死打下的江山不能就这么毁在一个女人的手上!这样一来,我们如何对的起先皇啊!”
“是啊!百年后我们有何颜面去见先皇啊!”众臣纷纷随声附和。
“皇—上—驾—到”小太监尖着嗓子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干大臣双手持笏,跪倒在地。
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跑到龙椅旁攀住发着暗黄色光芒的龙椅,然后吃力地爬上去坐好,小口一张,奶声奶气地说:“众爱卿平身!”
众臣起身抬头,看到小皇帝燕煜城身着明黄色锦缎镶龙袍,乌黑的头发梳成髻,套在浅白的玉冠中,月牙白的冠带在小小的额下系了一个流花结,一双明亮的眸子,顾盼神飞,像极了洛书川。
“母后,可以开始了吗?”小皇帝侧过身子,隔着门帘向厅堂后方的小房间里询问。
“开始吧!”坐在帘子后方的女子淡淡地说。
—02—
太后洛书川生于宣和十一年,时年二十四岁,是燕国史上最年轻的太后。父亲是前朝西北大将军,自幼长在西北的她如同草原上的马儿,最喜无拘无束,来去自由。那时候年幼的洛书川唯一的梦想就是自由自在,此生不做他人妇。母亲过世的早,她看着父亲的那群妻妾明争暗斗。心想如果母亲还在的话会怎样?母亲会不会也为了得到父亲的宠爱而变得心狠手辣?如果自己嫁人了会不会重蹈覆辙?不!洛书川宁死不从。
宣和二十六年,新皇登基,普天同庆,众臣理应前去朝贺。
从未离开过草原的洛书川想去京城见见世面,于是随父亲进京朝贺。洛书川依稀记的当时是四月,京城的花都开了,娇艳的让人移不开眼,碧蓝的天空下宏伟的皇城雕梁画栋,鳞次栉比,仿佛天境仙宫。洛书川想如果自己可以在这仙宫中住一天也是好的,这里充满了美好的遐想,但洛书川却万万不曾想到,往后的自己竟然会被困在这仙宫中。
皇帝宴请群臣,洛书川被传令献舞。
高台之上,琴音袅袅而来,似山间流水,若初云现月,涓涓而至,由远到近。
众人凝神,见一女子恍若神仙妃子,莲步轻移,翩翩起舞。一袭血色拽地水袖流仙裙束在纤腰上,桃面如霞唇带醉,黛眉若山眼如画,泼墨般的长发绾成流云髻,髻上斜插的紫玉流光金步摇随着女子的舞步而微微颤动。
琴声缓处,女子目露娇羞,拂袖遮面,裙摆荡漾轻旋,如水之流淌,蝶之蹁跹,云之消散,缠缠绵绵,无尽缱绻;琴声急时,女子眉眼浸霜,纤足点点,皓腕悬空,罗裙急旋,忽而跳跃,忽而滞步,仿佛寒冬绽开的血色的花。
众人屏住呼吸。清灵的琴音忽然窜向高空,犹如火凤仰鸣,说时迟,那时快,女子一个箭步,挽裙凌空,在众人吃惊之余,回眸一笑,颠倒众生。众人看来洛书川宛如一只血色的凤凰飞向天际。
曲毕收音,洛书川缓缓落地,施施然走上前去跪在天子脚下。
“西北大将军洛风之女洛书川恭贺皇上荣登大宝,托皇上洪福,燕国必会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好!好!好!”皇上起身走下去将洛书川扶起来。
“书川姑娘快快请起!”洛书川起身,微微抬头。舞后的她气息稍有不稳,红衣下的胸口微微起伏,红晕浮在她洁白无瑕的小脸上,眉间的蓝色木兰花钿堪堪绽放,口如含珠丹,清吐芳香,皇帝的目光久久不移。
该是回西北的日子了,洛书川很是开心,这京城虽美,但是却过于拥挤喧嚣,毕竟是比不上西北的辽阔安宁的,她依然向往西北的草原,向往洒脱与自由。
永和二十八年春,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西北大将军洛风之女洛书川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贤静恭诚,深的朕心,着即册封为恭妃,择日进宫,不得延误,钦此!”
“爹,我不去,我不去!求您救救我”洛书川跪在地上,抱着洛风的腿苦苦哀求。
“书儿,皇命不可违啊!”坐在扶手椅上的洛风饱经风霜的脸上尽显无奈与痛心,古井似的眼睛老泪纵横。
“不!不会的,爹不会让我去的!一定有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洛书川爬在洛风的腿上,脸上的泪水打湿了洛风的衣服。洛风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愿嫁人,就是为躲避妻妾之争,而如今嫁给皇帝,这简直是她的噩梦,宁可死,她也不会去的,可是做为父亲的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夜里洛风向下属交代好一切事务后,决定亲自进京替女儿求情。
洛书川早起后拿着父亲留下书信,憔悴的小脸上满是愁云,眼睛肿肿的,往日的娇艳与清丽都染上了凄楚。心想如果父亲求情不成,自己宁死也不嫁给皇上,可是自己死了皇上难免会怪罪父亲,到时候父亲该如何自处。又想到父亲此次去京,路途遥远,山高水险,父亲的身体谁来照顾。想到这些,洛书川的脸上又是泪雨涟涟,
—03—
父亲走后已有三个月,却迟迟不见归来,洛书川心急如焚。
一日,残阳如血,洛书川苦苦眺望着父亲离去的方向。离离草原上一个玄衣男子策马飞驰而来,扬起的灰尘迷离了洛书川的眼眸,洛书川以为是父亲归来,欢呼雀跃的奔跑过去。
“爹——爹——”
“吁——”男子在离洛书川几步之遥的地方勒马,然后转身下马。
洛书川看到来人不是父亲,瞬间羞红了脸,对男子轻声说了声抱歉之后,正欲转身离去。
“站住!”声音清冷却有些威严。
洛书川微微一怔,停下脚步,背对着男子。
“转过身来!”洛书川有些怕,就乖乖转身。
微微抬头,只见男子身材伟岸,宽宽的肩膀遮住了残阳的微光,一身玄色的衣衫在北风下咧咧作响,乌黑的发只用白色丝带轻轻束在脑后,发丝在风中扬起如同泼墨。刀刻的脸上镶嵌着山水一般秀隽的眉眼,樱花粉的薄唇在玉白肤色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诱人,唇角轻轻上扬,似笑似怒。他眯着眼盯着洛书川,好像要望穿洛书川,洛书川吓了一跳,赶忙低头,莫名其妙的感到心慌。
“你不必等了,你爹爹来不了了!”男子面无表情的说。
路书川心里一惊,猛然抬头看着男子幽深不见低的眼眸,双手紧张的绞在一起。
“你是什么人?在胡说什么?我爹爹为什么回不来了?”说完后,大大的眼睛里褪尽了残阳的余光,取而代之的是朦胧的水雾。
男子俯身靠近洛书川,薄唇轻启:“跟皇上作对,只有死路一条!你爹爹求情不成,皇上怎么会让他安然回来,书川姑娘如此聪明,想必不是不知道这道理”。
男子俯身低头说话的瞬间闻到了洛书川身上淡淡的木兰香,这香味很淡,似有若无,悠悠长长,随风飘散,又随风汇聚。男子忽然想起当年宴会中那个眉间一朵木兰花钿的洛书川,那时他就在看台下,也从那时候起,自己的心里就只有她了。
而此时的她明亮的眸子里泪如泉涌,小巧玲珑的鼻子一起一伏,垂至腰间的发丝在风中飞舞,月牙白流仙裙被夕阳映成红色。这一幕在空荡的草原上看起来格外的凄美,男子眉头忽然皱住,一个箭步上前将洛书川紧紧拥在怀中。
洛书川大惊失色,一张小脸又羞又怒,奋力挣扎,小小的拳头如雨点落在男子身上,但男子有力的臂膀一点也不为所动。洛书川一时气急,张口就咬在男子肩膀上,男子吃痛,加重了禁锢着洛书川的力道,同时邪魅一笑,凑近洛书川耳畔,缓缓开口。
“你再动一下,估计你爹爹的命就真的没了!还有,不许哭!”洛书川咬着男子的嘴唇慢慢移开,捶打着的手也乖乖放下,哽咽着不发出一丁点儿哭声,就这样任凭男子抱着。不管男子是不是骗她,但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她选择相信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我的事儿?我爹呢?皇上把我爹怎么样了!”脱离男子禁锢的洛书川红着眼,用刀似的眼神瞪着男子急急追问。
“别管我是什么人,也别管我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你爹他现在在大牢,只有我可以救他!”男子语气里充满了肯定。
“大牢?我爹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把他关入大牢?”洛书川两只小手紧紧抓着男人子的胳膊,大声的斥问。
男子向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背影欣长,墨发如瀑,洛书川追上去。
“你回答我!”洛书川跑到男子眼前,张开双臂,挡住男人的去路。
“洛书川,你想想你不去皇城,你爹怎么回西北,皇上这是用你爹交换你。”男子说话时云淡风轻,但洛书川的心头却压了千金巨石。
“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就我爹吗?只要能救我爹,让我洛书川做什么我都愿意!”洛书川坚定地对着男子说。
“哦?是吗?那么嫁给我呢?”男子猛然凑近洛书川,附下身子,用鼻尖抵着洛书川的额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洛书川脸上,这让让洛书川不适,她飞快地别过头。
待听清男子的话后,洛书川蓦然瞪大了眼睛,用力一把推开男子。犹如寒冰的眼睛中浸满悲怆,原来结果都一样,要救父亲必须要嫁人。不管嫁给面前的男子还是嫁给皇上都是一样的,她注定要和众人共享一个丈夫,她此生是不会嫁人的,但是爹爹要怎么办?怎么办?
天色渐暗,蝉鸣不断,冷风袭来的声音犹如暗鬼呼喊,听的人毛骨悚然。洛书川满脸疲倦,心如死灰,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将军府。
男子心有不忍,对着踏进门内的洛书川轻柔的说:“我蓝封逸此生只娶你一人!给你三天时间,想好了就跟我回京成亲,三天后将军府门口见。”
洛书川怔了一怔,默不作声,软着身子摇摇晃晃的进门去了。深门毕,寒鸦起,洛书川再也支撑不住,斜斜倒地,泣不成声。男子飞身上树,悠闲坐下,看着庭院内歪倒在地的女子在低低呜咽,乌黑的发丝被泪水沾湿,心里针扎般地痛,跃下树,朝远处去了。
三天后,冷冷清清的将军府门口停着一辆华丽的车撵,那日的男子立在车撵旁笑的魅惑众生,洛书川不看他一眼,只是毅然决然地踏上马车。
—04—
宣和二十八年秋,漫山飘落的枫叶如煞血的蝴蝶。洛书川身着大红色凤冠霞帔,微微欠身,拜别父亲,在洛风的担忧之下,踏上迎亲轿撵。
“书儿,我定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两年前新皇登基时,我初次见你就认定你了,我蓝封逸此生只娶你一人!”洛书川想起这些话,只觉得内心暖暖的,自己发誓绝不嫁人,但是蓝封逸却让她心甘情愿的当新嫁娘,摸一摸脸颊,脸颊微微发烫。洛书川好想快点见到蓝封逸,那个带给她欢乐与希望的男子,那个承诺此生只娶她一人的男子。
轿撵走了好久,洛书川心生疑惑,蓝封逸救出父亲后,将她和父亲安置在安阳堂,安阳堂与蓝封逸的逸轩府离得并不远,应该很快就到了,为何今天走了这么久。或许是自己太心急了,想到这里,洛书川忍不住嘴角上扬。
走了好久,忽然之间万物寂静,洛书川掀开轿帘,发现奏乐之人早已不知去向。心里一惊,忙喊道:“停轿!”
“不准停,新娘不宜下轿!大家快点!快点!”媒婆慌慌张张地喊道,轿夫加快了脚步。
“停轿!停轿!不是这条路,你们要带我去那里?”洛书川大喊,掀起轿帘欲往下跳,却被婆子生生塞进了轿子里。
不知不觉轿子进了神华门,直奔书雅宫。
“恭迎恭妃娘娘回宫,请娘娘下轿!”太监小德子将手中的白色拂尘挥到一边,声音尖亮地喊道。
洛书川冲出轿子,只觉得耳边惊雷滚滚,浑身冷的打颤,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下。醒来后的洛书川不哭不闹,呆呆地望着银杏木雕花大床上大红色的帷幔发呆,窗外的风一阵一阵的灌入,洛书川心生寒意,一瞬间心如刀绞。
“书儿,人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假若有一天我迫不得已做了伤害你的事,你要记着我蓝封逸一定会来找你的。”
“你说过不会让书儿受委屈,也说过此生只娶书儿一人,书儿相信封逸是不会伤害书儿的!”
“呵呵……”洛书川心里冷笑,自己如今才明白蓝封逸的那些话。
蓝封逸!你的无可奈何就是从头到尾骗我,你的迫不得已就是将我拱手让人,你说的你会伤害我原来是都是真的!蓝封逸你好狠!
原来斜阳下的浅笑,湖岸旁的耳语,明月下得相拥,樱花下的诺言都是假的!想到这里,一股甜腥涌上喉头,在嘴角绽开血色的花。
“娘娘!娘娘!快传蓝御医!快传蓝御医!”丫鬟冲着门外大叫,惊的书雅宫外的鸟儿四处飞散。
“站住!不许去!”洛书川使出浑身力气叫住丫鬟。
“不要惊动皇上,我没事!”洛书川静静地躺着,任由殷红的血顺着嘴角留下。
蓝封逸,相传是大燕国唯一一位身兼双职的奇男子。三岁习武,七岁学医,精通兵法,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在短短二十年的时间里坐上大燕国太尉之职,掌管大燕所有军务,不但有着“战神”的美誉,更是有着“玉药王”美名的御医。蓝封逸对天下药理烂熟于心,可制奇毒,可制良药。但奇怪的是蓝封逸发怒时别人不可触碰,否则就会中毒,而他自己也会被剧毒噬心。蓝封逸来去自如,从不上朝,但却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
蓝封逸!我洛书川这辈子就是死,也不想看到你,你想伤害我,门都没有!有一天我也会让你痛千倍万倍!洛书川眼如寒冰,心如刀绞。
闲时水轻花易落,书雅宫里的大片樱花已经慢慢开始凋落。那些粉色的花瓣儿落了又落,转眼间,洛书川进宫已有半月之余。但是接连几日来,洛书川总是呕吐不止,腹部隐隐作痛,丫鬟想去请御医,却总是被洛书川叫住。洛书川心生恐惧,但又不知道怎么办?
“烟儿,这宫里除了蓝御医,还有哪些御医,还有他们的底细,把你知道的细细道来。”洛书川关闭门窗,小心翼翼的问丫鬟烟儿。
“回娘娘的话,这宫里还有岳南生御医,他是皇后娘娘的舅舅,这几年皇后娘娘一直病着,多亏了岳御医医治,岳皇后虽未大好,但也性命无忧!”
“刘然御医好像是宣和三年进宫的,在宫里也好些年了,多年来在宫里小心谨慎,从不冒昧。”
“对了!还有顾冰之御医,他深得良妃娘娘信赖,良妃娘娘一有不适,准是顾御医治疗的!”烟儿歪着脑袋 眨了眨眼睛,欢快的告诉洛书川。
“嗯……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还有别的御医,只是在这宫里不太出名,我们也不清楚”烟儿思索着告诉洛书川。
“烟儿,你快去请刘御医,别声张!”看着烟儿走出书雅宫,洛书川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望着镂花窗外纷飞的树叶,紧张的在屋内来回踱步。
不一会儿洛书川听见外面有声响,急忙走过去打开门。
“烟儿,刘御医到了吗?”
—05—
洛书川万万没有想到来人居然是蓝封逸。一瞬间心如撕裂般疼,恨从心底猛然跃起,跌跌撞撞扑上前去,举起手,狠狠地扇向蓝封逸的俊脸。蓝封逸一把握住洛书川挥过来的手,猛地一拽,将她扯入怀中牢牢困住,另一只手钳住洛书川挥舞着的左手,将食指按在洛书川手腕处。
蓝封逸剑眉倏而一转,眼神深邃,似喜似悲。
“蓝封逸!你不是人,是你把我送给皇帝的对不对?是你对不对?”洛书川在蓝封逸怀中哭喊着,悲泣欲绝。
“书儿,你有了我们的孩子,不能再伤心了!我日后告诉你这些事好不好?”蓝封逸抱紧了洛书川,温和的望着她说。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洛书川脑海中忽然浮现多日前的一幕。
那日她与蓝封逸的妹妹蓝妍逸比跳舞,谁输了谁喝酒。洛书川自知以后自己便是妍逸的嫂子了,应该让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子,于是在跳舞的过程中故意扭了脚,拜下阵来。蓝妍逸胜了洛书川,就给洛书川灌了很多酒,将洛书川送到住处。洛书川见窗外月色皎洁,星辰闪耀,就摇摇晃晃的出门赏月,正好撞到了从外归来的蓝封逸。
蓝封逸一身玄衣立在庭院中,庭院中的花香熏的人昏昏欲醉,月光下的他收敛了锋芒,浑身上下透着柔和与温暖,高挺的鼻子下粉色的唇正对着洛书川微笑。洛书川心跳加快,凑上去对着蓝封逸的唇轻轻一吻,软绵绵地倒在蓝封逸怀中,蓝封逸呼吸一滞,抱着洛书川飞身入屋。
屋外百鸟归巢,屋内春宵帐暖。
“不是的!这不是你蓝封逸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洛书川失控的吼叫!用尽力气狠狠一挣,从蓝封逸怀中挣脱,跑到窗口站定,目光泣血似的盯着蓝封逸,凌迟着蓝封逸的心。
“书儿!你腹中胎儿已有月余,你嫁入皇宫只有半月,难不成这是你和皇帝的孩子?书儿,别骗自己了,更何况皇帝根本近不了你的身!”蓝封生气的说,然后轻轻地靠近洛书川。
“听话!好好保重身体,生下这个孩子!”蓝封逸欲要伸手触碰洛书川。
洛书川迅速伸手拔下发簪抵着自己白玉似的脖颈。
“蓝封逸!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死在这里!”洛书川往后退一步,后腰狠狠撞在窗槛上,她已顾不得疼。
“书儿,我让你放下簪子!”蓝封逸面带怒气。
“我绝对不会生下你的孩子,你休想!”说完后拿起发簪朝着自己的小腹扎去。
蓝封逸眼神一凛,飞身上前打落发簪,两只手发狠地抓着洛书川的肩膀。
“洛书川!你胆敢伤害这个孩子,我就让你父亲去陪他!别忘了我能救的了你父亲,自然也能灭了他!”蓝封逸怒不可遏地盯着洛书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从未见过蓝封逸发怒的洛书川被吓得噤了声。
说完后,蓝封逸体内的毒悄悄开始外溢,痛的他冷汗连连,站都站不稳。洛书川看着蓝封逸不对劲,赶紧扶住他。
“封逸,你怎么了?”洛书川欲要抱住蓝封逸。
蓝封逸一把甩开洛书川。
“滚!”
洛书川摔倒在地,她被吓坏了,蓝封逸从未这样对过她,如今的他变了,变得洛书川不认识了。
蓝封逸朝着门外走去,然后回头对着洛书川说:“书儿,记住我说的话,否则你担不起这后果。”明明说的很温柔,在洛书川听来却如寒冰,冷的让人发怵。
蓝封逸捂着胸口摇摇晃晃的回到太医院,刘然赶快冲出去,却见蓝封逸满脸怒气,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刘然大惊失色。
“别靠近我!”蓝封逸唇色发黑,痛苦的说。
“封逸,你还好吗?”刘然神色担忧地问到。
“刘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视你为兄长,我有一件事要求你。”蓝封逸一边说,一边跪下。
“封逸,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刘然说着就跑过去扶蓝封逸。
“别过来!”蓝封逸又说了一遍,此刻的蓝封逸红色的眼睛中仿佛要喷火,脸部扭在一起。
“封逸,你快起来,什么事?我答应你就是。”刘然看着蓝封逸痛苦的样子,刘然赶快应下。
蓝封逸艰难地起身,然后慢慢坐在桌边,颤抖着唇,拳头紧握,努力克制着体内毒素。
“宫里的恭妃娘娘洛书川是我爱的人,在她进宫前我在她身上种了天香蛊,另外在为皇上诊治时,我在他身上种下了暗香蛊,只要有肌肤之情,天香引动暗香,暗香蛊必会牵动肝肠,虽不致死,但也令人痛不欲生,我是不会让皇上靠近书儿的。”
“但书儿如今有了我的孩子,皇上肯定会怀疑,我恳求刘兄护她们母子周全。封逸不胜感激!”
刘然听到后,脸色苍白,冲上去猛然提住蓝封逸。
“什么?封逸你疯了,给皇上下毒,与后宫嫔妃私通,这可都是要诛连九族的大罪!”刘然从小就知道蓝封逸做事不似常人,但如今的他也太荒唐了。
“你应不应!你到底应不应!”蓝封逸抬起血色眸子,嗜血似的盯着刘然,浑身已经冰冷的不像话。
“好!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我必尽力护着她们!你别动怒,快静心!”刘然担忧地松开了蓝封逸。
“多谢!这是给你的解药,我必须去清远山解毒,拜托刘兄了!”蓝封逸说完后将一粒玉丸放在桌上,然后进入御医院暗道。
刘然送走蓝封逸后立马觉得头疼欲裂,心肺剧痛。连忙将玉丸放入口中,过了片刻就觉得神清气爽,浑身清香。
刘然坐在窗边,厚厚的心事堆在眉间。蓝封逸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人人都说蓝封逸是个奇人,怒时可释毒。但只有他知道蓝封逸过得多难受,不能像常人那样在不顺心的时候生气发怒,凡事都得忍着,然后欢笑。只要一发怒,就会使别人中毒身亡,而自己更是要忍受噬心之痛,蓝封逸救得了别人,但他却救不了自己。所以蓝封逸从来不会大怒,他总是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刘然这是第一次见蓝封逸这个样子,此次看来是凶多吉少,想到这里,心里竟不是滋味。
—07—
次日刘御医求见恭妃娘娘。
“臣叩见恭妃娘娘!”
“免礼,刘御医有什么事要急着见我”洛书川自经历了昨日之事,身心大损,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刘然起身后,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女子,竟觉得格外亲切。
“臣受故人之托,可否单独和娘娘谈谈。”
“你们下去吧!”洛书川呆呆的望着窗外,不动声色的说。
丫鬟们赶紧退出房间,刘然快步靠近洛书川。
“娘娘,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我与封逸从小就是朋友,如今他有难,生死不明,他嘱托我一定要护你们母子周全。”
“什么?他怎么了?封逸他怎么了?”听到消息的瞬间,洛书川浑身犹如电击一般一下子没了力气,歪歪倒下,满脸的泪水低落在素色裙上,越发的憔悴。
刘然一把扶住她,搀扶她到桌前坐下。
“封逸不可发怒,只要发怒便会剧毒攻心,以前他都能控制,不知为何昨日他回到御医院已经不可控制了!已经去清远山解毒了。封逸在你和皇上身上下了蛊,他近不了你的身,你要想办法制造假象,让皇上相信孩子是他的,明白吗?”刘然望着只顾流泪的洛书川说。
“嗯!”洛书川听完这些话后忽然变得木木的,是自己害了他,封逸将她送于皇帝肯定有难言之隐,而自己却生生要他的命啊!
是夜,洛书川穿着一件绝美的紫色冰丝羽织广袖裙,秀发松绾,不施粉黛,美得不可方物。她毅然决然的走进皇帝的寝宫,将刘然给的沉魂酒放在桌上。
“皇上,多日来臣妾久病不好,不曾侍寝,辜负了圣意,今日特来请罪。”洛书川莞尔一笑,皇上立刻心神荡漾。
说完后拿起酒递给皇上,对着皇上又是浅浅一笑。
“皇上,喝下这杯酒就代表你原谅书儿了”洛书川甜甜的撒娇。
“好!好!好!”皇上大喜,立马喝下沉魂酒。
“皇上天色晚了,早点就寝吧!”洛书川扶着皇上走到床边,此时皇帝早已醉倒在床。洛书川赶紧脱去皇帝的衣服,将他放好,然后自己脱去广袖仙裙,躺在皇帝身边。做完这一切后,洛书川吓得额头冒汗,战战兢兢过了一夜,晨起后,皇帝的记忆中都是洛书川娇美的样子。
沉魂沉魂,心之所想,梦中若真。
不久,恭妃有孕的消息传遍了后宫,刘然心里松了一口气。
宣和二十九年,恭妃早产诞下龙子,赐名燕煜城。适逢皇后薨了,皇上年过半百,身体每况愈下,除了燕煜城之外再无龙子,权益之下,立燕煜城为太子,洛书川为皇后。
—08—
下了早朝后,帘子后面的洛书川面色冷凝,神色担忧。众大臣纷纷提议立丞相穆文杰为摄政王,辅佐新皇,早就听说穆文杰诡计多端,心术不正,绝不是一个靠得住的人。想到这里,洛书川有些心神不宁,如今可怎么办?大燕江山难道真的要在自己手里断送吗?
匆匆之间,洛书川听政已有一月有余,朝内的反对声仍然只增不减,洛书川日日憔悴。这一日洛书川又托着疲惫的身子带着小皇帝去上早朝,看着跟在脚边活泼小孩子,洛书川心生苦楚。
“太后!近日胡族屡犯边疆!”
“太后!南部众县遭遇水灾,百姓居无定所!”
洛书川揉揉眉心,秀眉一促,有些无助的问:“那么众爱卿有什么办法解决?”
大殿内鸦雀无声,大臣们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太后,依老臣之见,还是快快立摄政王吧!如此下去,大燕就完了!”丞相穆文杰站出来一副爱国爱民的样子。
听到这些,洛书川隔着帘子仿佛看到了穆文杰丑恶的嘴脸,顿时怒上心头。
“穆丞相,你干脆让本宫立你为摄政王得了!”
“娘娘,臣并无此意,只是这局面你也看到了,娘娘请您快做定夺吧!”穆丞相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洛书川一把掀开帘子冲出来。
“放肆!穆文杰你要造反吗?”洛书川憔悴的小脸上充满了愤怒。
“娘娘,如今你立也得立,不立也得立!你若立了你依然是太后,只是从此不过问朝堂之事,你若不立……”穆文杰傲慢的说。
“若不立,你要怎样?”穆文杰话还未说完,只见蓝封逸阔步走进大殿,一把折扇,满身清气。
洛书川定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蓝封逸熟悉的脸,只觉得前尘往事涌上心头,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她想冲下去拥住他,可是这是大殿,她不敢动,只能贪婪的看着他,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
“啊?蓝…蓝封逸,你…你怎么活着?”穆丞相看到蓝封逸的瞬间,脸色突变,惊的说不出话。
“蓝太尉!他不是几年前就战死沙场了吗?”
“他真的还活着,太不可思议了!”
“蓝太尉是个奇人,必会大难不死!”
“蓝太尉曾得到先皇恩准,可以终身不上朝,此时回朝,看来这天下要变了。”大臣们议论纷纷。
“来人!把这乱臣贼子押下去!”蓝封逸一挥手,侍卫冲上来将穆丞相拖下去。
“蓝封逸,你造反,凭什么押我!”穆文杰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先皇遗诏在此,众臣接旨!”先皇身边的德公公走进大殿开始念诏书,大臣慌忙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年幼,朕去后朝廷必会动荡,太尉蓝封逸多年来守护燕国边境,使燕国国泰民安,今立为亲政摄政王,众臣应全力相助,共同辅佐太子成就帝业,钦此!”
“皇上英明!臣等接旨”大臣们深知蓝封逸对大燕国的重要性,并无半点疑意。
“母后!母后不要哭了,城儿以后会长大,可以保护母后。”小皇帝小手拉着洛书川的衣服,眼巴巴的望着她。
“退朝”洛书川淡淡说了一句,大臣们迅速退下。
洛书川抱起小皇帝走向蓝封逸,蓝封逸接过孩子,看着和自己眉眼相像的儿子,亲昵的亲了亲儿子粉粉的小脸。然后满目柔情的看着洛书川,一只手拽过洛书川,狠狠搂在怀中,七年了,朝思暮想的人总算来到自己眼前了。
“书儿,当年在我们成婚之际皇帝拿你爹和妍逸的命来换你,我迫不得已才将你送进皇宫。”
洛书川用手指轻轻按住蓝封逸说话的嘴唇。“别说了,你回来就好,那些都已不重要了!”洛书川盯着蓝封逸的眼睛,喜极而泣。只觉得这七年如同七个世纪,漫长又孤独,还好他回来了,之前的一切她都顾不得了,只要他平安归来就好。
“母后,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亲我?”燕煜城眨巴着大眼睛问洛书川。
洛书川在儿子的追问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蓝封逸。
蓝封逸被这母子的样子逗笑了,伸出手在儿子鼻尖轻轻刮了一下。
“我呀!我以后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说完后抱着燕煜城,牵着洛书川欢声笑语地走出大殿 ,大殿外一片青空,天光正好,落樱纷飞,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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