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门口看见杨瑞一的时候，木槿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不是因为开心，是因为紧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开始惧怕他。她想装作看不见的样子离开，杨瑞一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眼眸中依旧是温柔的，可是木槿却从中看到了一丝狠辣，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上次看见的他，手捧白菊，一脸悲伤，现在的他，木槿很害怕。
“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清冷。
木槿皱眉，想挪开他的手。
“两年，你的心里当真没有我？”
“瑞一。”木槿抬起头，望着他。“如果你再这样，我们连朋友也做不了。”
“哦。”然后他缓缓放下了手，冷笑。
木槿转身离开，杨瑞一并没有追上去。
快到寝室门口的时候她看见了安笙。很久没见了吧，有多久了呢？不过看到杨瑞一的时候她就有种预感，也许会看到安笙。
她并没有和木槿打招呼，只是看着她笑，然后摆了一个口型：还债。
木槿跑进寝室楼，皱着眉。
旁边一个女孩子跑过来询问，她摇摇头说没事。
她给邵棉时打电话，可那边一直是关机。所以呢？她的胆小终于遭到了报应？
那天夜里下了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木槿一个人在寝室里盖着被子发呆。她把很久之前薛槿木的话又想了一遍，也是依旧找不出哪里不对。
连续几天的失眠。
偶尔会在学校里看见杨瑞一，他看着她，眼神中总是闪现着淡淡的忧伤。
连续很多天，她再也忍受不了：“你到底要怎么样？”
杨瑞一苍白一笑：“我要你爱我。”
然后就是木槿转身离去的背影。
杨瑞一的手渐渐握成了拳。
……
木槿的手机响了，是邵棉时。
那边的语气有些急切：“怎么了？”
木槿说没事，语气有些苍凉。
她忘记这几天老师带着他们做实验，心理学不比别的学科，它需要时间去观察。
所以这次老师要求他们连续七天不能开手机，在实验室里。
试验开始之前，邵棉时告诉过木槿，他本不想参加，可是木槿去毅然决然地把他推进实验室，说学业重要。
可也就是这七天，他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他开机看到未接来电的时候，他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邵棉时的一句怎么了，让木槿溃不成军。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可以，那么他不会走进实验室，就算把全世界给他，他都不会。
“你在哪？”邵棉时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冲出了学校。
等他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第一次，这样无助。
木槿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她的脚边有一个蓝色的小盒子。
他突然猜到了什么，拉起坐在地上的她。
可是她一动不动。
邵棉时抱住她：“都会解决的，交给我。”
木槿摇摇头，声音很哑：“解决不了的，这次真的不行。”
“里面，是谁？”邵棉时望着亮着灯的手术室，喃喃道，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是还是想确认一下。
“杨瑞一。”
“说了什么？”
“如果有幸活着，希望我嫁给他。”
邵棉时拉起她的手：“木槿，我们现在就走，今天晚上的航班，然后再也不回来。”
木槿挣脱他，摇摇头：“我不能，因为他是为了我才这样的。”
邵棉时站起身：“所以这次还是一样么？因为愧疚，赔上自己？！”他的声音有些大，这是这么久以来，木槿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到，他生气了，很生气。
木槿咬着嘴唇，然后点头：“是。就这几天，如果醒不过来，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那么我们呢？”邵棉时一字一顿地说。
木槿垂着眼，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邵棉时淡绿色的眸子里泛着红血丝。
“你确定？你确定你的心一直在我这里？你一直没忘记他对吗？如果今天躺着的人是我，即便我要你嫁给我你也会说毕业之后对不对？”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木槿抬起头，眼睛里有些不可置信，她看着他说：“是，你说的都对。我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你，我一直没忘记他，如果今天躺着的人是你，我根本不会答应你！”
他有些心慌，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走上前抱住她，轻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
木槿轻轻推开他：“你走吧，过几天我们再见。”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说好。
握紧了拳，转身离开。
他知道他此刻应该留在她身边，好像又不应该。木槿本来就是自己从杨瑞一手中夺过来的，又有什么资格去争什么？她始终还是放不下他是不是？她刚才只是气话是不是？如果没有一丝丝的感情，又怎么会甘愿留在他身边，他醒过来还好，如果杨瑞一一辈子醒不过来，或者说他死了，那么她会怎么办？守着尸体一辈子，就为了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么？
他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着脚步，他一直在和自己说，只要木槿叫住他，哪怕只说一个字，他都会停下脚步然后带她走，他允许他们之间有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他愿意让她一直站在原地等他走过去，无论有多艰难，他都甘之如饴，他从来不畏惧什么，可是他怕，他怕她不爱他。
她没有叫住他，他亦没有回头。
杨瑞一被推出手术室，他致命的一击不在心脏旁边，而是在头部。医生说，三天是最佳恢复期，如果三天一过，他还是没有转醒，那么他很大程度上会变成植物人。但是三个月是最佳好转的时段，如果一切顺利就不会留下后遗症。
病房里很安静，杨瑞一的父母赏了木槿好几个耳光。
他们又不能赶她走，因为他们知道，她是他们儿子转醒的希望。
他们离开的时候扔下了一句话：“如果他出现什么问题，不仅你，你全家都得陪葬！”
木槿笑，他知道，他们没有说谎。
安笙家那么大的势力都可以绊倒，何况她？不过有一点他们说错了，她好像没什么家人。
木槿办理了休学。
她守在杨瑞一身边，帮他擦拭胳膊。
房间里就剩他们的时候，她会静下来发呆，可是依旧会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前几天刚下完雨，今天好不容易停下来，路上湿漉漉的，混杂着泥土的腥味。木槿在寝室看书，自从那次和安笙遇见，她就经常失眠，那天晚上也不例外。
杨瑞一的号码，木槿挂断。
她刚想关机，短信就跃然在屏幕。
木槿，最后十分钟，之后我就回Z市，永远不打扰，你不来，我就一直等。
木槿想了很久，还是过去了。
临别的时候杨瑞一对她说：“抱一下吧。”
没等木槿拒绝，杨瑞一就将她推开，刀刺进肉的声音在那个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可是还不算完，接下来是铁棍敲击的声音。杨瑞一把她搂在怀里，紧紧地不松手。
最后的结果是，杨瑞一和木槿都浑身是血，不同的是，木槿身上的血都是他的。
粘稠，刺目，而且散发着腥味。
那些人走的时候说：“安笙让我告诉你们，这一切只是个开始。”
木槿了然，如果不是杨瑞一，今天倒下的就是自己。
那天的口型没有错，那两个字是还债。
木槿推了推杨瑞一，眼泪大片大片地砸下来，手足无措：“瑞一，瑞一，醒醒。”
杨瑞一的脸上都是血，他连眼睛都无法睁开。木槿用衣服帮他擦了擦脸，他吃力地扯了扯嘴角：“别哭，虽然你为我哭我很开心。”
她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他说：“如果我有幸活下来，嫁给我，好不好。”
木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很害怕，她想念邵棉时，他想念他抱着她的温度，可是他不在，他不在她身边，她知道答应的后果，也知道不答应的后果。
杨瑞一的气息越来越弱，他依旧执着地问：“好不好？”
木槿皱着眉，如果现在摇头，是不是他就会立刻死掉？
所以最后，木槿闭上眼睛，点头。然后怀里的人就再无声响。
她用周围一切可以用得上的东西给他止血，可是不管用，越来越乱。
最后救护车到来的时候，她早已浑身冰冷，没有一丝力气。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依旧在手术中。所以她选择在手术室门口等着。然后他等到了邵棉时的电话，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的电话。
然后呢？
他说所以这次还是一样，因为愧疚，她得赔上自己。
还是一样，原来他那么小心翼翼，是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因为愧疚才同他在一起的。
木槿笑，嘴唇因为干裂渗出了血。她用手擦了一下，然后手上都是水。
原来自己又哭了。
连续三个月，每一天邵棉时都会定时到酒吧喝酒。
最烈的酒，流到胃里才会缓解一点难过，他想她。每每想起她点头说会把她自己赔给杨瑞一，他就很嫉妒，疯狂的嫉妒。他想，如果躺在里面的是他，该有多好，他宁愿自己明天就死去。可是即便这样她也不愿意嫁给他。
三个月，每次喝完酒回到寝室，胃都会尖锐的疼，然后失眠，呕吐。还好寝室里就剩他自己，无论怎么脏，都不会有人嫌弃。会关心他，会给他织围巾的姑娘，告诉她，要嫁给别人了。他会盯着手机屏幕，一直到天亮，他会等她的电话，他冲了很多话费，充电宝也从不离身，他怕了，他怕错过她的任何一条消息。
他会抱着围巾，发呆。
然后在醉的一塌糊涂的时候还会轻声呢喃：“不要嫁给他好不好，不要爱他好不好。”
围巾被放在屋子里最干净的角落，无论再怎么狼狈，邵棉时都会洗过手，换过衣服，才敢轻轻拿起它。它不能脏，无论再怎么难过，都舍不得丢弃。他笑，迎着月光亲了亲它。
然后他想，他不想等了，三个月，木槿不来找他，他就去医院把她拖回来。他不在乎她答应了杨瑞一什么，等到杨瑞一醒过来，他就会笃定地告诉他木槿不可能会嫁给他，如果他愿意放手，那么自己的命给他也可以，他不能没有她。
还有四天，正好满三个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