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年,我初恋了。
确切地说,是暗恋,是欲说还休、欲剪还乱的暗恋,就像一条孤独暗流的地下河,汹涌澎湃却又压抑悄然。
平生不会相思,才知相思,便害相思。
我发誓,晚熟的我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才没有像那帮小太妹一样,无知、肆意、不沉稳地嘻嘻哈哈就开始谈恋爱,她们知道什么!
喜欢他应该是安静的,像是多少个晚自习的夜里,篮球场有一点教室灯光的余韵,又有一点山巅星辰的辽阔,草色浮烟、月色如银。
喜欢他应该是美好的,像是静谧的午后,阳光照在我杯子里咖啡的淼淼香味上,又晃在他毛衣微微翘起的绒毛上,岁月静好、时光凝固。
喜欢他应该是羞涩的,像是清照小妹蹴罢秋千,突然和羞而走,又突然站住回首留恋这空气中的一丝青梅味道,手足无措、小鹿乱撞。
更多的是我不敢,我害怕。这个年纪这个学校,都不具备我大声说出爱的条件。
总之那时我还没有成为文艺女流氓。
一腔诗意喂了狗如同多少个青春小说一样,他长期霸占年纪的前五把交椅,而我的成绩只在50名左右徘徊,虽不至于很狼狈,但离他一直都很遥远,望尘莫及。
但我和他做得很近,一扭头就可以看到他刷题写字看小说,一挥手就可以拿走他的橡皮,擦去我在本子上刚写下的相思。没错,我坐在他前桌。
他字写得很好看,刘予安三个字在扉页龙飞凤舞却又带了一点规规矩矩,像极了他,又或像极了我,循规蹈矩地做一名好学生,又时常渴望释放天性、放飞自我,让试卷考题离开我们的青春年华。
刚升高二的时候,压力还不是很大,总算能有些苟延残喘。下午课外活动,我大多会捧本书看,记几句名言,抄两三行诗词。而他却总会裹挟着外面的空气,带着汗水汹涌进我这片安静。
我有时会回头嗔怨,喂,可以不要这么风风火火吗?而他总是戏谑一笑,好的,破瓜女…
这是我的痛点,真真正正属于青春年纪的痛。
那是一节语文课,不知道怎么说起来,古代以多么美好的词语各种年纪,什么及笄之年、豆蔻年华、弱冠之年。二八年华的我,作为一名文艺美少女,当然要说自己是及笄之年、风信之年啦。
豆蔻年华但是后排的刘予安大喊一句,说,老师,这也叫破瓜之年。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刘予安已经死了一万次。
关键是,我们语文老师还大家赞赏,一本正经的解释,破瓜是指瓜果成熟的时候能够自然破裂,而破瓜之年是指女子已经成熟,可以婚嫁。然后语文老师又补了个刀:所以古人也称十六岁年纪的女孩子为破瓜女…
在喧嚣的笑声中,我吐血三升,郁卒。
这件事直接升级了以刘予安为首的足球小将们的嘲讽技能,尤其吸引我仇恨的时候,会特意强调,破瓜女…
刘予安和我都喜欢诗词,记得有一次,语文老师问,为什么热爱诗词,他说这样女孩子喜欢男生的时候可以说“即见公子,云胡不喜”,而不是干巴巴的说我喜欢你。失意的时候可以告慰自己“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而不是酝酿了半天情绪,仅仅骂一句“我去特么的”。
他擅长的是把他的豪情塞进我的小细腻。我喜欢杭州的江南,他却想去北京的人大。
我在黑板左边上写下一句,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他会偷偷在我的摘抄本上写下,所有杀不死你的,终将会让你强大。
我签名改成“长恨此身非我有,何事忘却营营”,他在下面回一句,“仰天大笑搬砖去,我辈岂是读书人”。
我说“月上柳梢头”,他马上就接一句“相约上青楼”。
总之,他把我的诗酒趁年华变成了统统变成了肆意的、妄为的青春。
可我就是喜欢他。
我偷偷表白过他。那天他在皱着眉头刷题,我把摘抄本放到他桌上,上面写着“早知潮有信”。我想他一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满面潮红、低头羞涩。可他只是瞟了一眼,又低头刷题去了。
满心失落涌了上来。他应该知道这首诗的呀,为什么不写下句:嫁于弄潮儿。
我转身,嘲笑自己一腔诗意喂了狗。从此藏起了小心思,开始进入无尽的题海闭关修炼。
一腔诗意喂了狗那时总觉得高中的日子还有那么长,可是一转眼高考就结束了。
终于填报志愿,他说要报北京,我转身默默地填上杭州。我想,北京那几所大学终究不是我的菜,分数拉大了我们之间的沟壑,想着以后我们可能就像交叉线,相互渐远了,泪水就要掉下来。这一条暗河终究没有冲出地表的那一天。
他在后边拍我肩膀:破瓜女,今晚我有酒,你有故事吗?我偷偷擦掉眼泪,豪情四涨:时间地点?本姑娘带故事赴约。
他真的带了一小瓶二锅头,眼神里对我满是挑战,敢尝一口吗?
我哈哈大笑,无畏地仰头喝了一大口,桃红迅速爬了上来。或是酒醉人,或是人醉酒,我醉眼里满是温柔,满心欢喜看着他。
他问我,为何这般傻笑,像是智障少女。
我轻轻吐出八个字:即见公子,云胡不喜。然后定定地看着他,也许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不愿无疾而终,只想青春不留后悔。
他看着我笑:与你同心、予我心安。
原来他报了和我一所学校。
我第一次抱他,在他耳边唱,一腔诗意喂了狗,可我却不愿回头。
他在我耳边吐气:早知潮有信,嫁于弄潮儿。
一腔诗意喂了狗给大家推荐首文艺女流氓的歌:一腔诗意喂了狗。歌词在此:
沙海行旱舟,冰山做酒壶
二十多年没朋友,天涯任我游
孑然一身勇,算什么英雄
世间太多伤心愁我身后三只狗
大的叫孤勇,小的叫词穷
不大不小的最没用,名字叫踟蹰
月上柳梢头,相约去青楼
怒发冲冠凭栏处我身边一壶酒
醉眼看人间,个个都温柔
杯中尽是侠客冢,我还不想走
夜有人吟阙,也有人歌舞
一腔诗意喂了狗,我也不愿回头
一句似一箭,万箭读穿心
白驹一晃人已瘦,少年化老朽
正看尘满面,侧望腰已偻
你说不如打个赌,输了不许走
醉眼看人间,个个都温柔
杯中尽是侠客冢,我还不想走
也有人吟阙,也有人歌舞
一腔诗意喂了狗,我也不愿回头
一腔诗意喂了狗,我也不愿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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