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除了遥望一无所有

作者: 暮光柒壹叁 | 来源:发表于2017-07-06 20:21 被阅读0次
    乌云密布,所幸调转车头

    从贵阳要回到西安,地图上的距离是1058公里。这段距离木子走了七年,却一直在路上。

    《1》

    小时候木子看电视上放出来关于其他省份或者国家的美景时,总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一闪而过的山水出神。

    他想,有一天他也会远行,去很多地方,将这么多都美景照回来给家里人看。

    10岁的时候爷爷问他,以后想去哪里工作?

    木子毫不犹豫的说:“肯定去外省,别看我人现在在这儿,我的心已经飞得好远好远了。”

    “说话像个小大人,以后肯定有出息。”爷爷宠溺的摸了一下他的头,湊过脸用干硬的胡茬扎着木子的脸。惹的木子“咯咯”大笑。

    木子的第一次远行是在他们县城,县城里车水马龙人流熙攘让他倍感新奇,他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留意着周围的红男绿女,他们的脸上带着木子从未见过的光芒,那种光芒像炙热的火焰,渗骨的冰雪那般让人难以靠近。

    木子拍了拍在公车座位上蹭下的灰尘,背着沉重的双肩包一路走着去了学校,高中在离车站三公里以外的地方,木子摸了摸躺在裤兜里的300块钱,还是始终不敢拿出来3块钱坐一辆飞快的摩的。

    这一个月的生活费必须精打细算才能过的下去。

    木子曾经也坐过摩的,轰鸣的发动机载着木子,将沿路的风和灰尘甩出很远,木子向后看去,三三两两的学生用手捂着嘴低头前行。木子突然就不开心了,仿佛看见了曾经捂着嘴的自己,飞扬起来的碎石子打在脸上生生的疼。

    木子每个月回家一次,从母亲手里领取下个月的生活费,母亲就得又去临家借凑这300块钱。村子里还能借钱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母亲出去的时间也就愈发长久起来。木子在等待母亲的时候,总是看着门口昏黄的过道灯,看着玻璃罩里被烧成赤黄的钨丝一点点变的越来越细。

    临走的时候母亲告诉他月底放假回来早点,父亲的三周年忌日到了。他问了具体的日期后就转身上了开往县城的班车,路过村口的一阵颠簸后就会是一马平川的县道了。

    月底的时候木子却突然没有回去,十七岁的他第一次做了自己的选择。他去门口的话吧打电话给母亲,告诉她学校要补课所以不能回去,然后说了一些不要太伤心之类的话就匆匆结束了通话。

    放下电话,木子突然就流下了眼泪,心里太多的不如意和不情愿像迸发的洪水,瞬间就覆灭了他。他坐在矮脚铁凳子上,穿堂入室的阴风让他的心沉到谷底。

    当天晚上木子去买了纸钱和蜡烛,在晚上十二点的十字路口烧给父亲,他看着忽明忽灭的蜡烛眼睛里不停有泪水涌出,但他并没有嚎啕,他努力控制着内心的波涛汹涌,怕一出声就会引来众人的围观,对他指指点点,施舍着分文不值的怜悯心。

    木子很想逃出去,在无人认识的地方,编着完美到极致的谎言而无人识破。

    他不想像门口破败路灯里的钨丝,任由电流腐蚀自己的生命,却只能被困在狭小的灯罩里,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2》

    木子在高三下学期就生出不想继续读书的念头,一方面是因为家里面更加的拮据,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心心念的远方。

    他终于在两个礼拜后实现在自己的理想,母亲在电话那头听到木子的哭声后也嚎啕大哭起来,她说自己不曾想过读书可以让孩子这么委屈。

    之后木子就顺理成章去参加工作了,从学校回来的第三天就一个人背着行包去了甘肃,他很兴奋,总觉得自己要在另外一片天地实现自己的抱负,他会看见更多形形色色的人,更多高不可攀的山峰,更多深不见底的水流。

    刚参加工作的木子多少有些不适应,技术成熟的老师傅只需要招呼一声,木子就得猪突豨勇似的昼夜加班。可木子依然觉得远方是美丽的,他和陌生的人一点点重新认识,深入了解彼此的渠道都来自于对方的坦诚,如果你的谎言说顺嘴了,或许到最后谎言反而会变成一种坦诚。

    木子在闲暇的时候,会去看看周围的天地和居民,了解他们并且试图理解他们,然后将心里所想写进自己随身的日记本里。他一直装着那个日记本,他知道自己会走到更远的地方,了解更多的人,他们愿意跟他在一个阳光足够温暖的午后聊起他们的故事。木子从来不知道有些人可以这样活着,他想这或许就是他远行的意义吧,心里装满这些炙热的故事,时刻温暖着自己。

    木子年底回家的时候给了母亲10000块钱,鲜艳的纸币上沾染着钢筋的锈渍和水泥的粉尘。

    母亲看到钱的一瞬间就已经泣不成声,她心里明白,那钱上最肮脏的印记正是木子工作时时常接触的东西,她也明白钢筋水泥的冰冷无情让木子受了多少苦难。

    木子抱住母亲,在她的耳边哽咽着说:“儿子终于能挣钱了,您再不用村东村西的去找人借了。”

    母亲听到木子的话哭的更响了,声音里夹杂着外面的狂风呼啸。

    一到冬天,终究还是冷飕飕的,木子使劲抱住了母亲。

    《3》

    木子从甘肃之后又去了很多地方,河南、湖北、内蒙、江苏、海南、贵州等等许多他想去的远方,木子带着最开始的梦,徜徉在异乡的人情冷暖里。他沐浴着思乡的苦楚,披盖着离别的疼痛,七年的时光他翻山越岭,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木子在贵州的时候闲暇下来依然会去周围的村子里和人攀谈,企图让自己的日记本里增添更多温暖的故事,这么多年,他已经换了三个日记本,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感人的故事。

    木子其实和村民交流是有障碍的,因为贵州当地大多是留守的老人和儿童,年轻人大多在南方打工。他习惯找学生去熟悉当地的方言,因为留守儿童在学校大多都接受普通话教育,交流起来便方便不少。

    这天他在村子里遇到了13岁的女孩小末。

    小末像所有被留守的儿童一般成熟,只是似乎比他们更加成熟一些,瘦弱的身体里似乎装着狂风暴雨,终日见不得她晴朗起来。

    木子后来才知道小末的父亲去年从山上的轧石场失足掉下了山,尸体被村民找到的时候仿佛一摊烂肉,骨头被摔得粉碎。

    小末的母亲在父亲走后便整日花枝招展的在县里晃悠,全然不管小末的死活,只留她一个人在家里自生自灭,有时候青黄不接的时候都是叔伯或者邻居接济她,有一口没一口的活着。

    木子见过一次小末的母亲,那天他正在和村民聊天的时候,小末家门口突然停下一辆小轿车,小末的母亲从车里走了下来,紧跟着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

    木子看了一眼小末的母亲,她嘴唇上涂着刺眼的口红,那个样子像是吃人的野兽没来的及擦拭嘴角的血渍一样。

    然后就是回家整理东西,从包里拿出来一沓钱甩在小末的脚下。

    “拿走你的臭钱,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小末捡起那些钱狠狠摔在母亲的脸上。

    “你长脾气了是吧?你以为我愿意回来呀?”母亲反手就打了小末一巴掌。

    小末不甘示弱,揪住母亲的头发就要动手,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突然跑过来一脚就踹飞了小末,然后和小末的母亲对小末一顿拳打脚踢。临走的时候又将那一沓钞票捡起来带走了。

    “死女子,跟你那丧气爸一个德行。”小轿车就在小末眼前轰鸣着离去,那声音还是像低鸣的野兽,像极了!

    木子赶过去扶起来小末,她的嘴角和鼻子都不同程度的在流血,木子要带她去村医院,却怎么也拉不动她,她就一直看着汽车离去的方向,眼泪爬满了她的脸庞。

    后来小末告诉木子,母亲本来就不想在这个家呆,以前父亲活着的时候就动辄对她拳打脚踢。木子撩起她的袖子给我看那些伤痕。

    父亲一走,母亲就一分钟不会在这个家呆了,她有自己看重的东西,但很可惜这个东西并非小末。

    至于她母亲看重的到底是什么?木子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享乐?是说走就走无所羁绊的自由?还是肆意播撒的爱情?

    《4》

    木子最终还是没有把小末的故事写进日记本,他以前觉得关于去远方的故事都是温暖的,却不曾想小末的故事里满是刀光剑影血肉模糊,满是人性阴暗世态炎凉。

    那天木子走的时候给了小末一千块钱,并且将自己三本笔记本都送给了小末。木子希望那些温暖的故事能给她一些力量。

    从贵阳要回到西安,地图上的距离是1058公里。

    这段距离木子走了七年,却一直在路上。

    或许所有的远行都会辜负别人,即使你再说的冠冕堂皇。木子突然想起海子的那句诗“远方除了遥望一无所有。”

    木子突然理解了所有的相守和等待。不是自甘平凡而是守住璀璨。

    木子买了第二天回西安的机票,希望能早日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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