痂与疤

作者: 紫静花 | 来源:发表于2022-04-03 22:42 被阅读0次

    美人姓露,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结婚早,五十岁不到便当了奶奶。

    露美人虽已七十有余,但除了头发有些稀白,血糖有些偏高外,身体并无大碍,这些得益于她日常生活非常规律,而且心态极佳。生活规律表现在她每天五点半起床,喝杯水,到小溪那边小菜园拔拔草,一小时左右回家吃早餐;中餐比较丰富,晚餐吃少,每晚八点半泡脚,听收音机半小时,夜九点钟准时睡觉。她睡眠质量不错,心里不操心别人的事。

    露美人是无神论者,她逢年过节不祭祀。她育有长女阿奇,次子阿立,幼女阿离。跟许多人一样,露美人对将来要捧香炉的次子阿立,百依百顺,倾其所有。

    在阿立适龄时,露美人力排众议,千挑万选,自己为儿子定了一门亲,就算老伴颇有微词,露美人却极力支持,她看中的媳妇儿是地道的穷山僻壤的农村女,是块干活的料,何况媳妇娘家兄弟姐妹众多,倘若有朝出啥事可以资助,还有最重要的不用为赡养亲家费神。

    果然,媳妇娶进门隔年,就为夫家诞下一男丁。露美人尽心尽力伺候着月子,没有丝毫怨言;而且等到出了月子,一手揽起照顾孙子的任务。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儿子阿立打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未成家时一直是姐妹贴补;如今,又加了儿媳,孙子,姐妹总有一天“出门”,不可能一直为娘家做贡献。眼看大家庭经济日渐拮据,露美人对嫁女提高了要求,以便用些“彩礼”来救急。

    天遂人愿,媒婆为大女儿牵线成功,对方送了人情礼,勉强对得上“市价”,了却一桩心事;只是小女儿自由恋爱,所恋之人一贫如洗,但铁了心要跟,露美人只能作罢。

    转眼间,孙子到了入学年龄,阿立与儿媳甩手惯了,一概不管,可怜露美人与老伴,一人接送,一人负责伙食,总算撑住,只是,关于文化知识,那是两眼一抹黑,没办法去灌输。也曾经跟儿子儿媳沟通过,怎奈一人喜赌,一人好追剧,只好不了了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孙子学习成绩不怎么样,无心向学,初中还没有毕业就跟人打工去了。儿子儿媳乐得清闲,搬到镇上过逍遥日子去了。露美人也苦尽甘来,自种自吃,偶尔二女年节拿点钱给她,她花得也不多,六十几岁过得自在无忧。

    别看露美人没啥文化,对于世俗,她比谁分得清楚。大女儿家里有点事,请她去帮忙,她拒绝得斩钉截铁:“我靠儿子不靠女。”小女儿家里有难处,向她开口,她撇得干干净净,说“内外有别,亲疏有异。”而且露美人说了,她必须在自己家才睡得着,就说女儿们许她金山银山她都不为所动,她在老家喝白粥,就着咸菜萝卜干也开心。这样的日子过了许多年。

    突然有一天,露美人摔了一跤。老伴虽然急急忙忙护着到医院,人生地不熟,总归脚忙手乱,但就算如此,也不敢烦劳儿子儿媳。直到有天孙子放假回家,才打电话把自己父母叫来。哪曾想,阿立和儿媳一进门来,满是抱怨:“种菜种菜,种啥玩意儿?进一趟医院几千,都可以买几年菜了!”露美人听了,竟噤若寒蝉。

    后来,在大女经济资助下,在小女日夜伺候下,身体终于痊愈,但露美人从始至终觉得坦然。她有些许日子没去菜园,自己尚托人买菜吃,此时儿媳进门问:“妈,你菜地里有啥菜,我等下去摘些回镇上煮。”露美人只得悄悄去邻居讨要些时令蔬菜,当作自家种出给儿媳带走,还心里喜滋滋地想:“还是儿媳嘴皮刁,钟爱自家环保菜!”

    露美人做人做事,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对于媳妇,那是外人,得罪不起;对于女儿,那是自己人,要吃啥叫买,要穿啥叫送,不顺心要打要骂都可以。

    注:露美人年幼时遭母嫌弃,被送人,后来逃回家,愈惹其母虐待,不给吃不给穿,有次饿得不行,偷吃木薯粉,差点中毒,幸得其父刚好归家,急忙去大队开证明买来二两红糖水救过来。长期缺吃少穿导致个子又黑又矮,后来被媒人半骗半拐嫁入夫家,吃喝不愁才有了人形,且越来越显肤白颜润,故此“美人”名扬。只是后来,其娘家兄弟姐妹们邀露美人为其已故的母亲修墓,露美人当场拒绝,她说话掷地有声:“老天有眼,把她早早招了去,我才活得成;再说,她就算死了,也没见得保佑我,让我嫁了这样一户人家,我干嘛还给她修缮?你们该干嘛,就干嘛,甭想拉上我,我坚决不会去,就算死了,我也不认她!”

    痂是一种经历,撕开了,血淋淋,世人不忍直视;疤是一种记忆,一旦重新提起,疼痛历历在目。但疤是痂的结果,而痂不能让疤继承,一个放不下过去,对痂疤仍耿耿于怀的故事,还要流传多久?有时,放下需要胸怀,而和解,需要时间,特别是与过去的自己冰释前嫌,更是需要一个崭新的态度,深刻的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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