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来什么,许文欣刚接起电话,许文珍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小妹,你带爸爸快过来!”
尽管房间里不太可能听得清电话里的声音,许勇胜却如同有心灵感应一般,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当他推开房门,赤脚走出来时,一脸茫然,眼神空洞。王凯然赶紧上前将许勇胜搀扶到沙发上坐下。
许文欣望着感觉如此陌生的父亲,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向电话里问道:“大姐,是不是妈出事了?”
“你先过来,情况不明朗。抓紧时间!”许文珍急促地说完,挂断了电话。许文欣听到电话里面有护士喊道“家属快进来,病人要见家属”。
此时王凯然已经协助许勇胜穿戴整齐,许文欣拿起包,同王凯然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许勇胜出了门。王凯然特别理解许文欣此刻焦急的心情,他用最快的速度驾驶,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原本四十五分钟的路程只花了十五分钟。
已经有护士等在门口了,看到他们赶紧带往一处临时病房。病房门口站满了医生护士,他们围着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医生讨论,其中一位轻微发福身穿西服的男士,他是这家医院的院长,说道:“谢教授,您不必自责,我们都知道,您已经尽力了。”
许勇胜走到此处听到这段话,甩开左右扶着他的手,冲上去抓住谢教授的衣领,吼叫着:“你这个庸医、都是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爸,你放手。”许文欣上前拉回了许勇胜。
谢教授年纪很大,经过刚才的摇晃已经站不稳身子了,他谢绝周围人好意的搀扶,颤微地走到许文欣父女面前,深深地鞠躬,真诚地说道:“对不起!”
周佳怡的主治医生葛主任出面说道:“谢教授手术时我全程在旁辅助,周佳怡的肿瘤扩散面非常大,但谢教授经验丰富,手术切除得十分干净,脏器里的创伤面很小,从我们专业的角度来看是十分成功的。可是病人突然不明原因地大出血,浑身抽搐。我们初步判断是病人对麻醉剂过敏导致。”
“不可能的,我妈妈对麻醉剂不过敏,她从前拔牙,打过麻醉的。”许文欣不相信。
“是的,从家属提供的资料来看,病人以往对麻醉剂并不过敏。但由于此刻她身体状态发生了改变,所以就有可能了,并且是在麻醉注射过后近一个小时,手术几近完成时才显现出来的,属于迟发性过敏,临床上很难把控。总之,我们已经尽全力采取了一切措施,病人现在生命指征十分微弱,你们抓紧时间。”葛主任尽可能详尽而简短地描述周佳怡的手术病情,善意地提醒他们。
守在门口的护士催促道:“快进来,病人在等你们。”
许文欣搀扶着许勇胜往里走去,王凯然犹豫着以自己的身份要不要跟上去,许文欣腾出一只手拉着他道:“你跟我一起,我害怕。”王凯然点头,一同进了病房。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很浓烈,还有令人作呕血腥味和腐败气息。整个房间只有一张病床,周佳怡躺在上面,身上插满了许多管子,连接着病床两边的闪耀着指示灯的医疗仪器。
许文珍和单菲跪坐在病床前的地上,一人握着周佳怡的一只手,低声地啜泣着。看到许勇胜和许文欣,她们腾开位置,许文珍向周佳怡轻声地呼喊道:“妈,爸来了,小妹来了!”
周佳怡果然睁开了眼睛,这双眼睛里充满了笑和温柔,如果不是医生前面的话,他们几乎要以为周佳怡的病已经大好了。
周佳怡笑着许勇胜伸出手,她的手苍白而纤细,如同风中随时会被折断的枯枝。许勇胜哆嗦着握住妻子的手,一手抹着眼泪,低声喊道:“佳怡,你别怕,别放弃,有我在。”
“老许,谢谢你。这一生我拖累你了!”周佳怡用虚弱地声音说道。
“佳怡,我不许你胡说,你跟着我没过个一天好日子,我对不住你。”许勇胜泣不成声。
“如果有来生,我们早点相遇,我把这辈子欠你的都补给你。”周佳怡的眼里满是不舍。说完这句话,她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再度睁开眼时,她示意许文珍和单菲将许勇胜扶起来,将手伸向了许文欣和王凯然。
许文欣握住妈妈的手贴到脸上,滚烫的泪水落到周佳怡的手上,周佳怡笑着道:“傻孩子,哭什么。笑笑让妈看看,让妈妈永远记住你的笑容。”
许文欣擦干眼泪,咧起嘴唇露出了生平最灿烂的笑脸。”
周佳怡道:“这就对了。以后也要这样笑,妈在天上都看着的。你是个好孩子,有你爸,有你姐,现在还有他,”她望向王凯然,继续说道:“我不担心你。你要听妈妈的话,好好地、快乐地生活!”
“妈,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许文欣强忍住泪水,边笑边点头回应着妈妈。
“小王,”周佳怡将目光转向王凯然,此刻她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她每说一次一个字似乎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虽然唐突,可我还是要把文欣交给你。我相信你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她将文欣的手放到
“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王凯然紧紧地握住许文欣的手,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就好。”周佳怡欣慰地点点头,她将手收回来放在胸前,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吸里伴随着明显的风鸣声。她再度睁开眼睛,环顾着房子里的每一位家人,说道:“你们都在,真好,我这一生,也算是值——了——!” 周佳怡的眼帘缓慢地闭上,手从床上垂落下来,连接着她身体的仪器指示灯变成红色,发出尖锐的报警声。
葛主任连同其他医生护士赶紧来,用围栏隔开家属,实施紧急抢救。许家人相互搀扶着,站在围栏后面,听着里面繁忙的脚步和机械地嗡嗡声。
十分钟过后,葛主任从里面出来,他朝这一家人遗憾地摇摇头。一些助理医生和护士将围栏移开,另外一些在整理抢救药物和医疗器械。
周佳怡紧紧地躺在床上,头上盖了一块白布。
一时间,悲恸声充斥着病房,窗户外大榕树上停着的一只乌鸦被惊动了,它扇扇翅膀,飞向了遥远的天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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