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来的爱情，才是最好的

抢来的爱情，才是最好的

（一）

我叫小蛮，古堡酒吧公告栏上贴的女歌手就是我，我一头红色的短发，唱歌的时候会化烟熏妆，左耳有一排耳洞，日常喜欢在脖子上带着尖尖的铆钉颈带。

还有五分钟，我就要登台唱歌了。

我今天会唱《如果有来生》，我很少唱这样深情的歌曲，但我应该能唱好，因为台下坐着李沐，他是比我大两岁的青梅竹马，我每次来古堡酒吧唱歌，他都会在台下看着我，他不喜欢这样喧嚣的场所，每次都是硬被我拖来的，我喜欢他很久了，嗯，大概从12岁开始吧，我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摇滚女歌手，今天就要跟暗恋10年的青梅竹马表白，有点紧张。

《如果有来生》里面的一段歌词，我非常喜欢，“等我们都长大了，就生一个胖娃娃……”这首歌藏了我10年的心愿，我自己在练歌房排了很久，就为这天。

舞台镁光灯亮了，我准备好了吉他，唱歌的时候有些许激动，“等我们都长大了，就生一个胖娃娃……”演唱完，我站在话筒面前，“李沐，来台上吧！我有话对你说！”

他一脸震惊，羞红了脸想跑，但还是在酒吧里的人给哄了上来。他走上来的那一瞬间，我霸道的搂着他的脖子，狠狠的亲吻他的嘴唇，然后举起话筒对全场的人说：“我小蛮喜欢李沐，以后大家可不许欺负他！”

我腻歪在他怀里，只听台下在喊着：“小蛮李沐！小蛮李沐！”我能感觉到李沐身体的僵硬，他一定是被我给吓着了，我才不管，谁叫你12岁跟我玩过家家就承诺，到了22岁时，就跟我谈恋爱结婚呢。今天是我22岁的生日，你当然要来兑现当初的诺言。

（二）
我们交往了3个月后，表姐从大连来到南京看我，我让李沐带着表姐一起来古堡酒吧听我唱歌。

我表姐叫于倩，从小就是大人眼里的乖乖女，品学兼优不说，行为举止简直是淑女的典范，而且她长得就像一朵莲花，是那种十分清新的气质。我怕表姐不习惯酒吧的环境，就让李沐全程陪着。

唱完歌，我跑下台抱着表姐的脖子撒娇，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才搬去了大连，我们无话不说，十分亲密。

“我好想你的表姐，等了你那么多年，才舍得来看我！”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不经常视频吗。”

“你这次在我家待几天？”

“这次来了南京，就不想走了。找好了工作来的。”

“不走了好，不走了好。”一向沉默寡言的李沐，这时突然插话，隐约中，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三）
“小蛮，城西的书店，今天又放《苏州河》，你跟我一起去看好吗？”

“那片子你看了很多遍了呀！而且，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么压抑的影片。”

“我可自己去了。”

“嗯，我下午练会琴正好找我姐逛街去。”

李沐出门后，我收了收琴，也出发赶往排练室。

我拎着琴去排练室，发现排练室锁着门。“明明约好了时间呀，”我心里默默地想着，“算了，直接找表姐逛街去吧。”我把琴锁在排练室的柜子里，打了车就往表姐家开去，因为表姐说她会一直待在家里，随便我什么时候去。

刚到表姐家，就下起了大雨。我敲了敲表姐家的门，无人应。“咋回事，今天是‘爽约日’吗？”我有些失落，下了雨，哪儿也去不了，闲来无聊，我坐在表姐家门口，连着她家的无线网，看起了电视剧。刚看完一集韩剧，就听到表姐跟一个男生说说笑笑的往这边走过来的声音。

“原来有情况啊！”我笑着跳起来，大喊一声，“表姐！”

话音刚落，便看到李沐拿着外套挡在表姐头上，他们有说有笑地在雨中奔跑着。

看到蹲坐在表姐门前的我，他们的表情有些尴尬。

“你们……”

“原来于倩也喜欢娄烨的电影，看《苏州河》的时候正好碰到了……”

“哦……”

（四）

演出前，我躲在化妆间抽着烟，因为，我最近总在李沐身上闻到小雏菊的香味。我表姐只擦这个牌子的香水。

“分开算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沐不喜欢你。”

说话的是陈二，跟我一起长大的发小，也是古堡酒吧的老板，从高中时就给我写情书，他爸妈是暴发户，陈二从小就没人管，没文化也没教养，我一直鄙视他到现在。

我斜眼看了看他，没搭理。

“我追了你那么长时间，就不能给我个机会？”

“你缺女人啊？”

“我缺你。”

“你床上缺我吧！”我冲他狠狠吐了烟。

他脸通红，不说话。没想到这种五大三粗的人，还懂脸红。

“你喜欢我？”我问。

“还用说，我的心思你不知道?”

“好啊，只要你把于倩搞到手，我就跟你睡觉。”我按了按烟头，拿着吉他走向舞台。

（五）

晚上睡觉前，我偷看了李沐的手机。他跟于倩说，等我明天从酒吧唱完歌回来，他就跟我坦白。

我躲在阳台，抽着烟，流着泪。

第二天，我唱完歌，李沐拉着我，说有话跟我说。

我说，别急着说话，交往了那么长时间，陪我泡了那么多次酒吧，还没跟我喝过一次酒，喝完酒再说吧。

我和李沐坐在酒吧的一个小角落，李沐喝了一杯酒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我看到李沐的手机屏幕亮了，来电显示的是“倩”。

都这么亲密了。

我暗灭了电话，想着，李沐可没时间搭理你，他刚喝了杯安眠药睡了。

我把手上的威士忌一口闷掉，看着酒吧昏暗的灯光，陈二这会估计也已经把于倩给睡了吧。

小时候，院子里的小朋友总抢我的玩具，于倩告诉我，被别人抢走的东西，自己就要勇敢抢回来。

（六）

后来，于倩消失了。

找不到于倩的李沐，像发了疯一样，他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说要离开我，去找于倩。

我说，你敢踏出家门，我就死在你面前。

他就开始摔东西，碗，盘子，电话，枕头，台灯……

他问我为什么。

我说，我怀孕了。

（七）

婚后的生活，过得不太好。

从前阳光帅气的李沐，学会了抽烟，赌博……

这无底洞的债，都扛在了我的身上。

我卖掉了最爱的玫瑰木吉他，我不再出现在酒吧唱歌。

我开了一个吉他培训班，靠着在酒吧积累下的人脉，培训班的生意还算红火。

李沐每次因为欠赌债被人打得满头伤时，我就一个人把他给拖回家，用酒精消毒，用纱布包好，耐心安抚好他的情绪，然后躲在阳台借钱……

我不再是一个红色短发的摇滚歌手了，我留起了长发，穿起了素色衣服。

生活有些难，有些苦，也……很幸福。

（八）

于倩回来了，这时的于倩，已经是陈二的妻子。

我跟着李沐出门， 他们约在南京路的街角咖啡见面。我带着帽子，躲在马路对面。

晚上，李沐回来了。

我抽着烟。

“见过于倩了？”

“你跟踪我？”

“离婚吧，你的债，我都还清了，你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孩子归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想过带于倩走，但于倩已经变了，我也变了，我们都不是以前的我们了。”

“对啊，我们都不是我们了，我们也回不去最初了。”

“小蛮，你听我说，我是见过于倩了，我想过抛开一切带她走，可是，她……现在过得很好，陈二对她体贴有佳，于倩说，陈二是个心思特别细腻的人，相处中，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陈二。她现在过得很好。而我，和于倩见面的时候，于倩说我的心在你这儿，只是我自己，一直浑浑噩噩着……”

“是你先搬走还是我先搬走？”

“小蛮，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见过于倩后，我释怀了，你有什么不能释怀的？”

我捂着嘴巴，泪水止不住往下掉，“李沐，孩子不是你的，是我跟陈二睡觉怀上的。我以此作为交易，费尽心机让于倩离开你，我们不可能了，你走吧。”

他一眼悲伤的看着我，让我想到我曾经在舞台上唱过的那首歌，

“他留下的时光，悲伤，悲伤， 悲伤。啦啦啦，你眼神悲伤……”

（九）

我带着孩子离开了南京，在丽江的酒吧，又开始唱歌。

来听我唱歌的客人，都会点《如果有来生》。

“等我们都长大了，就生一个胖娃娃。他会自己长大远去，我们也各自远去，我给你写信，你不会回信，就这样吧。”

我有时想，听这首歌的客人，心里，是否也藏着一个悲伤的故事。

这样带着孩子漂泊的日子，一晃，就是2年。

今天，又有人点《如果有来生》。

我把吉他插好电，调好音。这里的舞台很小，前面一排射灯一亮，我就可以开始唱了，跟南京不一样，南京的舞台有追光。说来也是奇怪的一天，吉他插好了电，却出不了音。我示意灯光师先灭灯，正要下去问问老板电源的问题，这时，一个人抱着吉他上台了，吉他尼龙丝弦音很清脆，坂木回音也没什么杂质，跟我以前最喜欢的那把玫瑰木的成色很像，这人弹的是《如果有来生》的前奏，我站在台下，想看看是何方神圣，这般不跟我商量就抢我的场子，灯光渐起，隐约间，我看到了李沐的侧面。

是李沐。

他抱着我的玫瑰木古典吉他弹着《如果有来生》，“等我们都长大了，就生一个胖娃娃……”

我站在台下看他看得入迷，我以为这是一场梦。

“小蛮，来台上吧，我有话对你说。”

我忍住眼泪，被乐队成员推上台去。

“以前，我总以为是生活亏欠了我，我放任自己堕落，我纵容自己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生活，我忽略了自己生活中很多重要的东西。你走以后，我问过自己，想要什么，恍然间，突然想起你做的西红柿鸡蛋面，我饿了，就起来自己尝试着做，不料，我快毁掉了整个厨房。一个人空虚地待在房间，总想折腾点事儿出来，我出去喝酒，在古堡酒吧，边听歌边喝酒，想跟以前一样，喝完酒撒撒疯，闹出点动静，想让你知道，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内心一直有个安全的因素：不管我怎么折腾怎么作，你都不会离开我。而现在，我连家都没了。”

我捂着嘴巴，泪水一颗一颗往下落。

“为了还赌债，你把你最喜欢的玫瑰木吉他卖了，现在我给赎回来了。你待在我身边那么多年，我从没有真心关心过你，你不在的时候，我就把自己变成了你。我学会了吉他，学会了你最爱的这首歌，我想着，当我变成了你，或许，就能重新找到你……”

“大家听好了，我李沐喜欢小蛮……”他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们谁也不许欺负她！”他拿着话筒，歇斯底里地喊出这句话，说完，他霸道的拥我入怀，狠狠的亲吻我的嘴唇。

（十）

现在，南京古堡酒吧旁边的“水木吉他”生意很火爆，南京音乐圈的人都会从这里买吉他，许多音乐爱好者，也会在这里报名，学吉他，学唱歌。

水木吉他的老板，便是李沐，吉他社收银台前，有个十多岁的男孩在认真地写着作业，那便是我的大儿子。

至于我？我不再唱歌了，也暂时不教吉他了，因为我怀孕了。就像那首歌里唱的，“等我们都长大了，就生一个胖娃娃……”

不说了，李沐这会刚教完吉他课，开车在门口等我呢，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产检，一起等待这个李沐和小蛮的胖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