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考研考疯了的中学老师
下午接近6点时，甄诚搭乘公交车如来到公园大门口附近。正是盛夏时节，太阳依旧高悬。公交车里有空调，甄诚还不觉得热，一下车来，立即感受到暑热的威力：湿热气息扑面而来，身上很快就有了湿润的感觉。
甄诚找到一处柳荫躲避阳光，甄诚找到一处柳荫躲避阳光，同时掏出手机给陈如意打电话。陈如意接了电话，说：“稍等一下，我现在就出来。”
不一会儿，甄诚看到陈如意打着伞从公园大门走了过来。她没有穿警服，而是穿了一件黑色的绉纱连衣裙。脸上的汗水粘住一缕头发，她用手往旁边儿撩了撩。
甄诚本来有些“脸盲”，见人一两面根本记不住。此时看见陈如意，似乎和前几日印象不同，便仔细看。陈如意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问：“不认识了？”甄诚哈哈一说：“啊，你比前天看到时更漂亮。”
陈如意脸上飘过一丝绯红：“你可真会说笑。”然后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一座小楼：“就是这家饭店，菜炒得不错，去那里吧。”
如意经常和同事到这家饭店吃饭。进得门来，店老板便热情招呼。陈如意说：“鲁老板好，请给我们一个小房间，开空调。”
鲁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听她这样说，扭头便喊：“小刘，开207房间，打开空调。”又满脸笑容地推荐：“陈所长，有今早刚捞的银鱼子，要不要尝尝？”陈如意说：“好呀，我一会儿点。”
两个人进到房间坐下来，服务员送来一壶茶，给两个人倒了茶，如意点了三个菜，甄诚说：“不用点多了。”如意说：“好，总得凑成四个。”便又点了一个，叮嘱服务员“快点上”。
甄诚问：“陈所长在这里工作，应该不太忙吧？”
“是，相对比较清闲，所以想着考研。”
甄诚又问：“你以前在哪里呢？”
如意淡淡回道：“以前在县城的一个所里，刚来这里不久。”
“哦，你这是曲线提升呢。”
如意想，哪里是提升，不过是避难罢了。不想和他多说自己的事，便道：“今天是想根甄老师请教一下考研的事。”
服务员端了两盘菜过来了，如意便问甄诚：“来瓶啤酒吗？”
甄诚不知如意是不是喝酒，便问：“你喝吗？据说公安人人都是好酒量的。”
如意笑道：“我就不行，不能喝酒的。”
甄诚和他初次在一起吃饭，也不便强邀，便说：“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喝酒，大夏天的，喝了难受。咱们就聊聊天吧。”
如意笑着说：“那就以茶代酒吧。”端起茶杯，甄诚也端起来，两个人碰一下杯子，开始夹菜。
如意问：“其实本科毕业时我考过研究生，没考上，当时也是急着找工作上班，所以就没再考过。现在感觉对基层的这种生活失去兴趣。大家在一起，可以说是终日群居昏昏，言不及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天天在一起讨论喝酒捞肉赚便宜。”
甄诚说：“公安挺有意思的啊！我要是在公安工作，肯定不会想着去考研。”
如意说：“你哪里知道这种一眼看到退休的日子的无味和令人恐惧。头两年还可以，觉得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充满了斗志。等到第三四年，各种事情都熟悉了，所有的事情都觉得平淡无奇了，而且公安部门人多、门头小，升迁的机会也不多，现在我感觉一眼就可以看到退休时候的生活状态。”
甄诚说：“或许平凡是咱们大多数人的宿命吧。”
如意说：“有时候我也觉得，大家都这样过来的了，我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但就是觉得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呆在这里。在这里，你连个讨论稍微脱离人情世事、鸡毛蒜皮话题的人都没有。这几个月，我跟清净法师反倒谈得比较投机。他也支持我考研呢。”
甄诚说：“我也有同感。不过现在考研竞争越来越激烈，万一考不上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如意哈哈一笑：“如果三次考不上，我就不考了，可能老天爷是叫我在这里好好生活的。”心里却想，你哪里知道，我在莲东县已经无法立足了，所以一定要考上研究生，我也一定能考上！
甄诚回想起自己当初考研的状态：“对，就要有着两手准备。我见过一些考研的人，往往是你们这样有固定工作的，不是华山一条路，心态还要好一些。最怕的是抱着考研一个救命稻草，拼命干，却考不上。”
如意点点头，甄诚接着说：“前两年有个镇初中的老师，因为考研考疯了。”
如意惊讶地说：“有这么严重？”
“是呀。那个老师为了考研，一直不结婚，都三十多了还是单身。他最初是中师毕业，后来通过自学考试拿到本科学历，然后就去考研。考了八年了，还没有考上，最后一次考研回来，一查分数就疯了。在学校里到处跟人家说，题目是他出的，他已经考上了，就要接到通知书了，还拉着人家请客吃饭。”
如意说：“还以为范进中举是小说家的虚构，原来考试真的折磨人啊。”
甄诚说：“为了考研，长期单身，精神就是受压抑，太不人性。他有个同事，是先结婚后考研，考不上，至少有家庭可以依靠，所以不会有问题。那个同事去年考上了，考了有四五次吧。”
如意感慨：“可真不容易！”
甄诚说：“在基层中小学校考研是很普遍的。工资不高，工作也没有意思，又有时间，考研还是一条出路，至少有机会到大城市工作。像你们这样好单位的人考研，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如意说：“你以前在一中工作，也是不错的呀。”
甄诚说：“大家都在围城，你看着我好，我看着你好，各自有苦衷，不在对方的位置上，怎么也体会不到。我父母其实就不同意、不希望我考研的。”
如意问：“考研需要事先联系导师么？”
甄诚说：“看你报考的学校。如果是统一录取进校再分导师的话，基本不用联系导师。如果报考就明确导师的话，有机会联系下导师最好。”
“你们学校呢？”
“不用。我就是闷着头在家里考的，考了两年才考上。”
如意啧啧：“好厉害啊。”
两个人不觉谈了两个多小时。甄诚看看没多少话可说了，便道：“我后天就回学校了，以后你有什么事，随时短信联系就可以。”与之探讨，此后保持短信交流。
如意说：“非常感谢你的指点，我觉得遇到你可能也是老天爷的安排了，要不真不知道考研还有这么多坑。”
如意去结了账，陪着甄诚一起等到公交车，看着车走了，自己回到派出所里。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公园大门里的广场上，有一些附近居民过来跳舞的，录音机嘭嘭查查地响。
如意想着如果考上研究生，就再也不用纠结于这里的流言蜚语、仕途升迁了，不觉豪情万丈。又想到甄诚所说的那个考研考疯了的乡村教师，万一自己也屡考不中怎么办？心里又纠结起来。
其实在如意的心里，也是把考研当作唯一的前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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