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成长︱如意悟真记(19)

作者: 金台望道 | 来源:发表于2018-06-13 06:17 被阅读114次

    第十九章 金风玉露

    甄诚在研一暑假前,按照学院惯例,进行了论文开题。所谓开题,就是确定论文写作方向和主要思路,导师选择一些专业人士进行指点、把关。通常研究生是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导师,又根据导师的建议选择研究方向。

    甄诚的导师路子昭教授专攻古代佛学,也是一位居士,法号元戒。路教授不仅是佛学的研究者,也是佛法的研修者,在佛教界交游甚广。

    甄诚所选的论文题目是唐代禅宗的早期发展。开题通过后,路子昭介绍甄诚去北京法源寺拜访空明法师。空明法师是东方佛学院的教务主任,对禅宗颇有研究。空明法师给甄诚做了一些指点后,又听说他是莲东县人,便说起莲东县有个莲花寺,兴建之时他曾去做过法事,目前该寺的主持清净法师是他的学生,对敦煌写本坛经做过专门研究,建议他利用暑假回乡之机去拜访,并给了他清净法师的联系方式。

    于是,甄诚暑假放假回家,联系清净法师,前去拜访。这天他到达公园时,正是上午九点钟。以前他来公园,都是买门票进去的,这次他报出清净法师名号,说是来拜访法师的,守门的便让他直接进了景区。

    此时公园里已是艳阳高照,阳光开始驱散早上的清凉。道路两旁各种花草树木繁盛,郁郁葱葱,一片花红柳绿。莲花山下原本有一条小河,被人工坝拦截成湖,湖里种了荷花。正是荷花开放的季节,接天莲叶,映日荷花,甄诚边走边体味古诗里的意境,不觉身上开始沁出汗来。来到山脚下,抬头看看雄壮的马头石,便拾阶而上,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到了山顶的莲花寺。

    这天不是周末,寺内游人不多。甄诚左右打量,不见有和尚,于是径直走到旁侧写着“游客勿入”告示的院内,见到一个年轻的和尚在扫地。和尚见他过来,便迎上来说:“您好,这里不能参观。”甄诚忙道:“我是来找清净法师的,跟他约好了。”那位和尚便指着一排厢房说:“师傅在第二个房间,这会儿有客人在。”

    甄诚根据他的指示走到房门前,门正开着。甄诚看到一位和尚坐在沙发上,料是清净法师,对面坐着一位穿警服的女子,两人正在说话。甄诚正要抬手敲门,和尚已经看到他,忙站起来,问:“是甄先生吗?快请进来。”

    甄诚双手合十行礼,说:“我是甄诚,清净法师好!”

    那位女警察也站起身来,跟甄诚打个招呼,又跟清净法师说:“法师有客人,我改日再来请教吧。”法师说:“这位是北京大学的研究生,来讨论些佛法的问题,你没事儿的话,可以认识一下。”

    甄诚起初觉得有个警察在场,不方便说话。清净法师对他说:“这位是公园派出所的陈如意副所长,她经常来讨论佛法的。”

    听清净法师如此说,甄诚又看了陈如意一眼,见她面色白净,模样俊俏,心里颇多几分好感。此时陈如意也转过眼来看着甄诚,眼里笑意盈盈,带着几分惊讶和敬佩的语气问道:“你是北京大学的研究生?”

    看着如意问话的神情,甄诚心里不免有些得意,笑道:“是。我叫甄诚,是研究佛学的,今天来向清净法师请教佛学问题。你也对佛学感兴趣?”

    如意说:“是呀,我经常来向法师请教佛法,清净法师学问可大了!”

    这么聊过几句,两个人算是认识了,于是又一起坐下来。清净法师给甄诚拿过一个小茶盅,倒上一碗茶。甄诚端起碗来,抿了一口,便跟清净法师讲了自己论文的设想,说自己去法源寺拜访过空明法师。如意好奇地问:“这个法源寺,是李敖写的《北京法源寺》里的那个法源寺吗?”如意喜欢读小说。此时李敖的《北京法源寺》正在市面流行,她刚读完不久,听到甄诚说法源寺,故有此问。

    甄诚说:“是的,就是那个法源寺,是个很有历史的古寺,里面的丁香花是最有名的。法源寺旁边就是东方佛学院,很多法师在佛学院教课。”

    如意有些遗憾地说:“可惜我没有去过。就连北京,我也只是去执行任务匆匆去过两回,没有机会好好逛逛。”甄诚说:“以后你若是有机会去的话,我给你做导游。”又和清净法师说起禅宗的学问来。

    如意此时插不上嘴,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他们讲什么“心是菩提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一花开五叶”“渐悟、顿悟”“敦煌本坛经”等禅宗掌故。

    她上大学的时候曾经读过禅宗的故事。那时候她对社会历史类学科很感兴趣,学校偶尔举办个文化讲座,她都千方百计去听。有时没有座位了,就站在教室或礼堂的旁边。她听得最为辛苦的一次讲座,是国家社科院的一位周姓学者,也是畅销书作家,不知那个学院请他去做关于尼采的讲座,整个礼堂都堵得水泄不通,窗外都站满了人。讲完之后,大家蜂拥而上请他签名。她也买了这位学者的一本书,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让他草草签了个名字。

    大学一毕业,如意就到公安局工作了,整天忙忙碌碌,打交道的都是现实生活中的人,处理的都是现实社会中的事;同事们在一起谈论的,要么是社会上鸡零狗碎的案件纠纷,要么是单位里纷繁复杂的人事变迁,从来没有人跟她谈论远离社会生活的这些东西。偶尔回忆起自己在大学里紧张打工之余,还辛辛苦苦去听那些没用的讲座,她感慨那时候的年轻。

    眼前的这两位,却津津有味地谈论这些与现实毫不相干的事情,又说到一些知名的学者、教授如何如何潜心钻研这些东西。她想,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在关注着我们常人不关注的事情,研究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学问,那些人应该是没有烦恼的吧,要不怎么说是象牙塔呢?

    此时陈如意已经到景区派出所(有时也被人们称为“公园派出所”)工作两个多月。这里没有常住人口,也没有各类治安管理业务,果然非常清闲。所长、指导员都是将近退休的老同志,家都住在县城,通常都是九点多才到办公室,一张报纸看半天,聊聊孩子,说说家长里短,捱到中午就找地方吃饭。他们最高兴的是有公安局或别的派出所的熟人,带着人来公园游玩、参观,他们领着,可以免票进入。对方省了钱,又有了面子,参观完往往就一起找地方去喝酒。喝到下午两三点钟,各自回家。一起来的那位年轻民警,工作一个多月,又被抽调去参加“迎五十年大庆百日大追逃”行动,所以这个派出所常常是陈如意一个人坐镇。

    陈如意来所里报到后,便回县城把租的房子退掉,带着铺盖卷儿到所里找了个空房子住下。离婚后,她在县城里没有亲戚可去;赵小兵妈妈几次闹腾,使她在县城颜面扫地,她也恨不得永远不再回县城,竟一心一意地在这里生活了。

    此时正是初夏,每天早上她在鸟鸣声中醒来,洗刷完毕就去公园溜达。先是在山下湖区走,然后又到山上去“巡山”。开始时她走到山顶还气喘吁吁,两个月以后,登到山顶就面不改色了。

    凭着派出所副所长的身份,她跟莲花寺的五位和尚混熟了,陈如意也越来越喜欢在莲花寺里停留。和尚们作息规律,早上敲钟,晚上击鼓。有一天下午,陈如意从莲花寺出来,正是日落时分。她听到寺里鼓声响起,看着斜阳落下,周围山上空寂无人,山风吹过,想到自己在两三个月的时间里,父亲离世,丈夫离婚,自己也离开单位,感到生命真是虚妄、脆弱。又想到自己那曾经在这里出家的祖先,觉得冥冥中似有定数,当时就找到清净法师,要求出家。清净法师不同意她的请求,劝她作为居士修行。

    如意想,可能自己的机缘还没有到,又知道出家也不是简简单单削去头发就可以的,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却更加频繁来寺里行走。寺里做法事,她就赶来参加,最喜欢的是伴着悠扬的诵经声敲木鱼。

    她几乎每天都来跟清净法师讨论佛法,所以甄诚来访,刚好遇到。甄诚和清净法师聊了接近两个小时,到了午饭时分,清净法师便留下两人一起吃斋饭。

    两个人吃过饭后,一起辞别下山。如意又向他打听研究院里的事,甄诚知道她工作极为清闲,便说:“你现在时间这么充分,可以考研的。不过你这单位太好,恐怕不舍得。”如意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单位稳定是稳定,可一眼就可以看到退休的样子,这种生活也有些悲哀。你能跳出县城生活,考研出去,真是令人羡慕。”

    甄诚问:“你是什么学历?以前是什么专业?”

    “本科,我是学外语的。”

    甄诚笑道:“你是学外语的?那可太好了!你不知道,考研有一多半是考外语呢!你是学外语的,考研就有一半的胜算了!”

    如意也有些动心:“好呀,那我也考。”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下了山,到了景区派出所,留了电话号码,便分手各自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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