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暮鼓晨钟
第二天早上，陈如意带着精心填写的遴选报名表到所里，准备请刘所长写个推荐语——表里有推荐人意见一项，她觉得刘所长来推荐是最合适的了——再签个字，便往政工科送。但刘所长不在所里，问了值班人员一下，原来更早一些时候便去局里开会了。陈如意只好在所里等着，不想一直等到快中午了，刘青山才回来。
陈如意立即拿着报名表去找刘所长，请他写个推荐词。刘青山看了表一下，苦笑了一下，说：“今天上午局党委研究了一下你的事。有领导提出来，鉴于目前的情形，你就先不要参加报名遴选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陈如意知道，所谓以后有机会再说，其实就是不再说了。事出意外，她有些吃惊：“我的事，值得领导研究一上午吗？再说，您也知道，我不是赵小兵他妈说的那个样子啊！”
刘青山知道她的意思，有些怀疑自己没有给她在领导面前解释，便说：“你别着急。你的事情我都跟局领导汇报了。但是这阵子他妈就这样闹，他父母又跟领导都是熟人，没法跟她讲道理，只好两边都压一下。他妈这阵子就抓住你为了考省里公务员跟他儿子离婚，还有那个病例的事不放，胡搅蛮缠。据说她还要到县里闹。这种情况下，对你也不好，是吧？”
如意脸色苍白，点点头。她感到心里一阵剧烈的刺痛感觉。头一天晚上，陈如意还对遴选公务员充满憧憬，想像着自己选上省公安厅的公务员后如何开始新生活；尽管也担忧自己选不上，但正如年轻人常犯的那种把可能当成现实的错误，她还是兴奋地想到了下半夜才勉强让自己合眼睡下。
刘所长的一番话，叫她彻底打消了希望。事情还没有开始就结束，这个看起来可以使自己逃离县城的机会破灭了。她开始感觉到自己要面对一个怎样的麻烦局面。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大大低估了离婚带来的麻烦。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自己的未婚夫离婚了，都知道她的未婚夫嫖娼染上了性病还传染给了她。将来，她还有什么颜面和底气在这个县城立足？
刘青山看出她的沮丧、绝望，知道最近一个时期她生活太过不顺，对于一个单身在外地工作的小姑娘来说，未免有些沉重。参加遴选是她逃离的一个机会，尽管希望不是太大，但现在连参加的机会都不给她，刘青山生怕她绝望之下做出傻事，便安慰她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要相信时间的力量，时间长了，什么都会过去的。”
如意点点头，长叹一口气，说：“谢谢所长，只是我……您说，出了这样的事，我以后怎么见人？真想找个地方隐居起来。”
刘青山笑道：“这才多大事啊，就想着隐居。你这么年轻，生活的路还早呢！隐居，没听说大隐隐于市吗？再说你总得赚钱吃饭啊，除非你去当尼姑。”
说到尼姑，陈如意突然想起自己的那位尼姑祖宗。心里不禁有些埋怨：不好好呆在庙里修行，却跑到世俗间，繁衍出这么个家族，包括自己。如果当初她不还俗，也就没有自己；没有自己，也就没有这些烦恼了！这样想的话，一切原本就是一场空，自己是凭空多出来的。
这一阶段，莲花山景区派出所一个老同志退休了，剩下另一个快要退休的民警在那里上班。
景区派出所是个闲差，只设有两个编制：一个所长，一个指导员。除了在旅游旺季协助维持一下景区秩序，没有普通派出所的任何日常业务，所以一般人都不愿到这里来工作。只有那些快要退休还没有混到一官半职的老民警，冲着这两个职务来的——反正混两年就退休了，还得一个职位。
但这一年有些特殊情况：即将迎来建国五十周年，县里准备国庆前后在景区举办一系列庆祝活动。为此县领导要求公安局加强景区派出所的力量，除了所长、指导员，还要配备一个副所长和一名警员。
公安局的岗位交流还是比较频繁的，通常是局党委成员根据各人分管区域内一些民警平时表现出的意愿进行安排。但平素有调动意愿的民警都是要求从镇里调往县城，从远处的派出所调往离县城近的派出所。没有年轻人要求去景区派出所的。局党委决定先在全局范围内公开招募愿意去景区派出所工作的民警；如果实在召集不到，再另行安排。
陈如意看到景区派出所的招募通知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了。这三天，她抽时间回母亲家里一趟，跟妈妈说了一下自己离婚的事，妈妈嗟呀不已，连问她还有没有可能复婚，劝她还是将就一下跟赵小兵结婚，她实在想不到还有比赵家更好的婆家。
当如意坚定地说“绝对不可能复婚”时，妈妈就伤心地哭起来。如意想，幸亏没有说“原婆婆”大闹公安局的事。妈妈哪里知道，自己现在考虑的不是复婚不复婚的事，而是如何在县城、在这个单位立足的问题。
所以，当她看到这个通知时，突然感觉祖宗显灵了：这简直就是自己最好的去处了。她本不是热衷于交际的人，但在城区派出所工作，县城里就免不了熟人多。出了这些事，她都愁着出门，怕见到熟人。
遴选省厅公务员的路子是断了，那么还有比莲花山更好的去处吗？她急忙跟刘青山说了自己的想法。刘青山也非常支持，迅速跟局领导汇报了一下。可能是局领导也考虑她的情况比较特殊，也为了平息孙丽琳的怒气，不仅同意她的请求，还任命她做派出所副所长。另外一个名额，则没有人报名了，局党委于是安排一名新入职的男民警到那里接受锻炼。
经过一系列任职程序后，陈如意在五一节前夕到景区派出所报到上班了；巧的是，她去报道的那天，正好也是原计划结婚的日子。
陈如意想，原本这一天是自己洞房花烛的日子，不想却开始了暮鼓晨钟的生涯！
【无戒90天训练营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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