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十八岁生日
章前话：期望常是一种微妙的暴力，因为这往往要求别人要顺从我们的意志。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来没有对你有过任何期望。
第七章、 再见舒天造
文 / 宣闫心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恍惚间抬起手看了看表，9：45！天呐！这都第二节课下课了！天呐，天呐！我赶紧连推带吼地叫醒仍在熟睡的他们。
在那个互联网、智能机还不是那么普及的时代，班上有手机的同学本来就占是少数，有手机的也必须交由班主任保管，等到放月假的时候才能拿回来。什么手机闹钟叫起床根本就不存在，再加上我们的秘密基地周围树木多，离教学楼又远，对于五个宿醉的人来说，哪里还听得到学校里的什么起床音乐和上课铃声啊！
“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沙沙一路狂奔一路喊，“于大大，你要罩着我们啊”
“不要担心，这不还有班长和副班长这不都在这呢，天塌下来有我帮你顶着呢。”天性乐观不羁的闪小扣这么紧张的时刻还不忘记撩妹。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跟老师解释？难道跟老师说我生日，我们都喝醉了在屋顶上睡了一晚吗？生日？天呐！
“完了，你们送我的礼物我没有拿了！不行，我得回去拿！”突然我想到礼物还没有拿!说完我准备往回跑。
“不行，你不能去，东西暂时放在那也不会掉，更何况你也不能带着那么大的盒子去教室吧。等中午我们再一起过去收拾吧。”余生一把拉住了我，“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想今天集体缺课的合理的理由，而且我们要统一口径。”
“是的，一定要合理，老师能接受的理由。”留夏附和说。
“这样吧，我们就统一说，昨天我们给草昧庆祝生日，从学校外面路边摊买了一些吃的回来，结果我们几个都吃坏了肚子，今天一早都在医务室。医务室的张阿姨我熟，她会帮我们的。”
“天呐，余生，你就说学校还有谁是你不熟的人吧。”沙沙在一边惊叹余生人脉圈的强大。
“秦楠我就不熟。”说完余生往医务室的方向跑去了。
沙沙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闪小扣一脸严肃地说：“余生，你不会开玩笑就不要开。”
我看了一眼留夏，她憋着嘴暗笑，一脸崇拜的看向余生离开的方向。
确实，余生有着强大的人格魅力。有时候我不禁会想，余生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在学习上，他稳居全校第一；在生活工作上，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总是能冷静的面对，并快速的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案。他简直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物，在我心里，他是我的偶像，我一直在追赶他的脚步让自己变得更好。
回到教室，还是和往常一样，有的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聊天，有的在做题，有的在走廊上打闹。闪小扣和沙沙回了3班，余生去了医务室，我和留夏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是谁的包？我的课桌呢？”留夏一脸懵逼，随意拿了一本书打了封面,书是新的，没有写名字。
听到留夏的声音，我转过身去，一个黑色的书包刺痛着我的双眼。我慌张的扯出书包。拉链，拉链在哪？我急忙的找到拉链，拉链上挂着一片叶子形状的小饰物。
我楞了一下，什么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舒天造，舒天造的书包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相信，我继续翻他的课桌，我看到一个名字，不，这肯定是巧合，舒天造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他明明在距离这里五个小时车程的雾县。肯定不会在这里，更加不会那么狗血的成为我的同学，更何况是同桌。
可是可是眼睛不会骗人，那是舒天造的字迹，方方正正，一笔一划，标准的正楷，更重要的标志是他将舒天造三个字写成了舒甜枣。
我震惊了，这怎么可能？舒天造他明明比我大一级，他按说现在应该在雾县一中准备高考了，再给我一百个理由，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啊。如果他在这里，那他人呢？
不，我想，就算他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谁告诉我，佘留夏的课桌在哪里？在哪里？佘留夏的课桌在哪里！”最后一句话我近乎是用尽了全是力气，班上顿时安静了，所有人被我惊呆了。
“在那里。”马小胖缓缓的抬起手，弱弱的说。
接着整个教室只剩下桌子推搡的声音。留夏被我吓坏了，她过来拉着我。但是我仿佛有了无穷大的力气，我推开他，像极了发怒的狮子，全身狮毛炸开，任凭谁也拉不住我。
“你不能搬，这是班主任同意换的。”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年了，两年没有再听过这个声音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声线还是那么迷人，说话也还是那么的霸道，永远只有陈述句，从来不征求别人的意见。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愤怒地转过身去，怒狠狠的盯着他：“你凭什么？”
他比两年前长高了很多，五官好像也更加精致了。只是他还是那么喜欢黑色，又是一身黑，有时候我真想把他的心也挖出来看看，看看是不是也是黑的。
我从他的旁边跑过去，头也没有回的冲出了教室。我的右肩狠狠的撞到了他的胸口上，可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痛，我感觉我整个人都麻木了。
我不停的跑，跑到了那个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角落，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因为外面堆满了课桌，很少有人知道课桌堆了还有这么一块空地。我靠着墙壁缓缓的蹲下，感觉身体越来越麻木。
我在这个小角落里曾流过太多太多的眼泪，我不止一次的发誓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可是生活中总会有那么些不如意的事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留夏给我的，她让我转交给你。”突然，余生走到我面前，递给了我一封信。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不可能是留夏告诉他的，因为就连留夏和沙沙都不知道这个地方。我想问他，可是我说不出话来，我低着头继续哽咽着。我不想抬头看他，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余生蹲下来对我说：“叶子，你太好强了。就像是一个苹果，你看着它好像一点事情都没有，可是你只有切开它才知道里面坏没有坏。草昧，你要记住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人最终是要为自己而活的。跟我回教室去上课吧！”
我微微抬头，伸手接过信，信封上的落款是甜枣。这是上周的那个中午舒天造给我送来的信，是被我已经扔进了垃圾桶的信，看来是留夏帮我捡回来了。可是留夏为什么不亲自把信送给我呢？我的内心充满了疑惑。
在没有见到他的时候，我有一百个能够稳定自己情绪的办法。我有无数鸡汤能安慰自己明天会更加美好。只是所有的一切不及那四目相对时的炙热来得简单粗暴。
我想过当我再见舒天造时我要盛气凌人的骂他打他质问他，然后潇洒的转头就走；我也想过我再见舒天造的时候我要傲气的无视他，他所有的一切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再见舒天造时我仍会是这么狼狈不堪的模样，不曾想过我十八岁的第一天过得如此惊心动魄和荒诞可笑。但我更想不到是其实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叶子，三天后就是你的生日了，当天晚上9点30我在你宿舍门口等你，我有话说，不见不散。
我打开这份早该打开的信，落款是甜枣，时间是2011年5月28日。
还是这样，没有过多的话语，加上落款和时间，区区几个字而已。我那么多的疑问，他没有任何解释。在他看来，所有的一切理所应当，两年前毫无征兆的离开理所应当，如今一封信说想要见我就见我理所应当，成为我的同桌理所应当，所以，我的青春是不是理所应当的用来原地等他？
原地？是两年前他家楼下的那个超市门口吗？那天天气晴朗，微风和煦。我第一次去他家找他，是为了给他过生日。我们是网恋，网上认识的陌生人，但是在我们还不知道缪斯这个词的年纪，我们就是那么坚定地认定了彼此，认定了彼此就是自己灵魂缪斯。
那天是我们约定好的第三次见面。前面两次都是他来芷县看我。芷县和雾县相隔着五个小时车程的距离，那时没有高铁，坐不起飞机，也不知道怎么坐火车，只能一个地方一定的换乘大巴车。所以那对于那时候的我们来说是一段很长的距离，但是那时候的彼此的很贴近，几乎都要交融在一起了。
那年他高一，而我正值初三，我妈妈是老师，从小对我教育严格，盼着我能考上天芷一中，然后考一个好的大学。还有两个月就初升高的考试了，妈妈对我管得更是严格。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学校溜了出来，只为去雾县与舒天造赴约。
但是那天，我在超市门口，从晴空万里等到了繁星满天，从车水马龙等到了万家闭户，不知道过了多久，始终不见那个见过两次的身影。我想我的缪斯今天是要缺席了，可是为什么呢，不仅一个电话说明都没有，而且连电话也不接。
我不停地打开又熄灭手机屏幕，可是除了爸爸的两个未接来电之外，什么反应都没有，最终，诺基亚的电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经用吧，手机自动关机了。直到最后离开的那一刻，我在想我们会不是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女主角刚刚离开，男主角就来了。可是我的人生又不是偶像剧，我偷偷地躲在角落里看了好久，也没有看见有人过来的身影。
已经没有车回去了，我该去哪里呢！我知道爸爸打电话肯定就是叫我回家，所以都没有接。我现在更加不敢给爸爸回电话。
我在雾县的街头游荡了一晚，到处晃晃荡荡的不知道去哪里，等到第二天回到芷县的时候，我直接回了家里，没有去学校。
两天不见的父亲苍老了很多，他一动也不动地瘫坐在沙发上，头往后仰着，绝望地眼神盯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听见我回来，并没有看我一眼，他的嘴唇似动非动，声带发出嘶哑的声音，那是很久没有说话的嘶哑感，听起来是十分平静语气：“叶草昧，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怎么了？爸。”我至今都忘不了当时家里那种刺骨的阴冷。
“怎么了？你妈死了你知不知道？”爸爸突然站起来对我怒吼。
“爸，你逗我呢吧？”我冷笑一下，试探地问。
“逗你，我会拿你妈的名开玩笑吗？”一字一句像一把锋利地尖刀一遍又一遍地戳进我的心脏。
爸爸突然腿一软，往后一瘫，整个人陷进沙发里，语气一如先前的平静：“昨天，学校老师打电话给你妈说你偷跑出去了，问你室友，知道你去雾县了，她不放心你，立马做了旅游大巴去雾县找你，但是……但是……在路上大巴发生了意外，你妈遇难了。”
我的身体被掏空，不知道还有个叫时间的东西在流逝，过了一会，爸爸又说“你妈为了找你，死了你知道了。”说完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将在整个人都埋进了沙发里。
我不敢再去回忆，那一幕像是梦魇一般一直困扰着我，使得我夜里无法安眠。我紧握着双手，抱成一团，抽啜得愈发哭得厉害。
余生见状，忍不住过来抱着我，轻轻的拍着我的背，温柔的说：“好了好了，没事了，不能怪你，谁都没有权利怪你。”
我突然明白了。我不是恨他，我只是一直在责怪自己。我和舒天造之间就像一场游戏，我们之间莫名其妙的就结束了，就像没有我们之间莫名其妙的开始一样。如果无法坦然的接受和面对，那一输到底的永远是执着于过去的自己。
只是，余生说谁都没有权利怪我？所以余生知道我知道我为什么哭？知道一直被我称为“那个人”的人是舒天造？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余生，上课铃声响起了，我站起身来，擦干了眼泪，和余生一起走回了教室。
再见现在的舒天造，过去的舒天造和叶草昧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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