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消失

作者: 纪年很快乐 | 来源:发表于2018-10-20 21:46 被阅读35次

    文|一船大饼子

    一块冰冷的墓碑竖立在浓重的夜色里。她一遍一遍地抚摸墓碑上的字。瘦小的影子在漫天的夜色里像一只失去翅膀的蝴蝶。她的脸贴着冰冷的墓碑。我很想你。她呢喃出声。半晌,起身拍一拍身上堆积的雪花,挽着站在一边等待的男子回家。

    1.

    她睡眠很浅。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身边响起男子轻柔的鼻息声。

    她拧开台灯,伸出手指勾勒男子熟睡中的脸。柔和的眉眼,宽阔的额头,长长的睫毛投下温和的影子。她低头,吻上那张薄薄的嘴唇。据说薄嘴唇的人多凉薄,但她却对他的出现充满感激。年,我爱你。她呢喃出声。睡梦中的男子翻身,呓语一般地应着。

    她起身推开窗,夜色像厚重的帷幕一样密不透风。北方凛冽的风刮在脸上硬生生地疼。仿佛随时能将人冻住一般。有冰凉的水滴留在脸上,雪花一片一片融化。她伸出手,一朵一朵美丽的花,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融化在手心里。那双瘦削的手在空气里轻微颤栗,像一朵枯萎即将腐坏的玫瑰花。

    白天接到母亲的电话,希望她回家一趟。她脸色突然苍白,额上沁出细密的汗水。她将睡梦中的男子拍醒。“年,我们去看看他,好吗?”被叫醒的男子眨了眨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应着。她从衣柜里取出厚的衣服给他穿上。咖啡色的灯芯绒大衣。穿在身上服帖而舒适。

    如果他穿上,大抵也是这般风韵。时间真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转眼之间便物是人非。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大雪簌簌落下,她挽着身边的男子穿过漫天的夜色,从漫天的大雪里踏过。

    2.

    她终究是决定回家。和年一起坐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摆弄年的手心。在亲戚朋友惊讶,诧异的目光里,她成了一只被众人围观的小兽。

    眼前像突然张开一张巨大的网,一根一根血红色的绳索编织的紧密结实的网,她成了离开水的鱼,挣不脱又难以呼吸。就这么被这么囚禁在网里。她想起那件灯芯绒的大衣,她想起铺天盖地绽放的红色的花。

    她和母亲逛街时给他买了一件灯芯绒大衣。在老家昏暗的小屋里,她执拗地拿着新买的衣服叫他换上,他固执地拒绝她和纪大声地争吵。沉重的工作,繁琐的事物压得她喘不过气。剧烈的争吵后,“嘭——”伴随沉钝巨大的响声她冲出房间,将门甩上。“安暖——安暖——”身后响起纪焦急的声音,她感到安心,仍然埋着头往前跑。

    身体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到一边。汽车刹车的声音,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人群迅速聚拢。她不顾一切地扒开聚集的人群,瘫坐在年的身边,手脚无力。

    她的纪,是她的纪。

    她跌坐在不断涌出的血泊里。十月的小城,天空飘着雪。洁白的雪花融在鲜红的血液里。温热的液体刚从身体逃脱出来就迅速冷却。巨大的悲伤将胸口塞满,喉咙被紧紧遏住而发出压抑的声音,她张着嘴泣不成声。

    在葬礼上,她拼命将那个冰凉的盒子护在怀里。不知道是谁的拳头打在她的额头,眼睛,脸颊上。恨之入骨的重量。她被推翻在地上。人们从她身边走过,好奇的,厌恶的,挫骨扬灰的目光。她大声地喊,嗓子嘶哑。

    年是来参加葬礼的。站在屋檐下看着她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她望着他熟悉的脸,失去言语。半晌,他走到她面前,将洁白修长的食指放到嘴边。于是,她安静地任由他将自己扶起,擦干净脸上的污渍,整理好散落的头发,在人们同情,幸灾乐祸,惊恐的目光中任由他牵着回家。

    3.

    屋外的庭院,整个被纷扬的大雪覆盖。她收回飘散的思绪。周围仍然是吵闹的人群,昏黄的灯光,狭窄的房间。还有,她的年。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吃一顿闹哄哄的饭。

    有人提起她的男朋友。她拉过身边的人说“这是年,我的男朋友。”原本闹哄哄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得只听见屋外的雪簌簌落下的声音,头顶的钨丝灯还在孜孜不倦地燃烧着。“月华,家里有些事,我先走了。”一个亲戚迅速扫了她一眼,起身向母亲告别。坐在中间的上年纪的母亲正拿着勺子盛汤,不知道是由于谁的话,动作停在半空,僵硬地收住。汤碗里仍然滴水未沾。陆陆续续有几个亲戚起身告辞。母扯出笑容,和离开的人一一道别。本就是来走个过场,找个理由自然匆忙离开。留下几个家里常年来往频繁的亲戚朋友。

    围着母亲的人群逐渐变成围着她。她握紧纪的手,手心微微出汗,只觉得自己像接受审判的罪人,只等人们定罪立案。

    一群人互相观看,眼神进行无声的交流,最后还是母亲先开口。发丝上渐染白雪的中年妇女此刻一本正经地坐在她的正前方,轻轻地咳了一声,眼神里挤出一滴笑容,望着她:“向来,你——你男朋友——在哪儿啊?”

    “这儿啊!”她拉过纪的手,大声地吼。身边的男子淡淡地笑着,轻轻地揉乱她的头发,将洁白修长的食指放到唇边。

    “向来——”坐在她旁边的亲戚眼神惊讶地望着她,是七叔家的阿婆。她小时候常跑去她家玩,阿婆总翻出好吃的食物给她。此刻,上了年纪的阿婆将刻满皱纹的脸凑到她的旁边,一天一天的纹路像裂口的土地暴露在空气里,风吹日晒成沧桑的样子。阿婆迟疑地喊着她的名字,“向,向来,你旁边——没有——”

    她站起身,将还没说完的阿婆推到地上,把一盘一盘形状好看的菜食扔到地上,精美的瓷碗在地上破碎发出轻脆的声音。人们七手八脚地拉住她,她大声地哭喊,争吵,咒骂。“纪年早就死了,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个怪物——”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异常清晰地震破耳膜,房间陷入安静,静得心里瘆得慌。屋外的雪下得更大了,落在屋顶房檐上,覆盖花草,树枝被压断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可闻。

    她望了一眼围在身边的人群,母亲坐在对面,胳膊肘枕在桌上,一只手捂着眼睛泣不成声,另一只手被站在旁边的李家阿姨握在手里。

    她拿起墙角放置的扫帚,将饭菜,碎掉的碗,那些毫不修饰的话语一一扫进垃圾桶里

    “我要走了。”她轻轻呢喃,抱着那件咖啡色的灯芯绒大衣,融入无边的黑液。漫天大

    雪簌簌落下。

    4.

    雪花飘落,融化在她的睫毛上。她开始不紧不缓地走,然后快步走,最后变成跑。她跑过寂静的街道,跑过灯火明亮的街市,一路跑到山脚下。血管突突跳动。

    雪越下越大,墓地被白雪覆盖。她伸出冰凉的手勾勒墓碑上的名字,心里一遍一遍地念“纪年——纪年——”

    雪花很快落满她的肩头,盖住她的头发。在聚散离合的时光里,他们终于一起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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