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碧海蓝天,那张纯粹干净的面孔浮现在柔软白云之上。---题记(17年旧文)
田垄上,他穿着蓝色衬衫,如同裁下了头顶悠悠蓝天的一角,将其别在肩头行走。而我,是那朵行动迟缓的白云,不甘心堕落到黑夜的怀抱,以恒古不变的追随姿势追赶着他,尽管步伐蹒跚。
我们在山脚下的田野走走停停,两人相隔的距离(前后十米)完美解释了不言的沉默。他两手随意插在裤兜,嘴里叼着跟鲜摘的狗尾巴草。齿咬茎干的清香,遗留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而我贪婪地如同饥渴的蝴蝶,啜饮一路若隐若现的暗香。
蓝衬衫、蓝牛仔裤罩着他的瘦弱身躯,刷得一尘不染的白鞋与深绿草丛擦肩而过。他便是阳光与蓝天的同义词,我盼望着能在他的世界内呼吸。
已顺着田野的脉络徒步近三十分钟,两人无言,话最多的是过往是山风,凉飕飕地耳语,听者为之清爽。四月天,衣袖和花香在风中起伏荡漾。
体内冲动的茧早涌动着身躯,渴望外界与之回应,潜伏了许久终于按耐不住爬上喉管,变身蝴蝶飞离我的身体,轻得风都没察觉到它:“嗨,还要走多久?”
从相识到如今已三年了,他仍旧是我的大学同学。开学前一天例行自我介绍时,他留给我的第一印象,洋溢着肤浅的快乐-----我十多年上学史上,他是最合我审美的帅哥,眉清目秀,俊朗大气,如高山远水,空谷足音。
我以为我的眼福,止步于此,如同路过花圃时顺带对篱笆上蔷薇的倾心一赏。没成想他抛出了更大的诱惑,绣花球般砸向人群,我抢着要抱住它。
少年坐在自行车上,一脚蹬地,扬言要骑行西藏。这豪情壮举暗合我意,于是我亮出旗帜----“我也去”。趁暑假来临之前,两人嘻嘻哈哈凑拢了脑袋筹谋路线。我甚至掏出积攒两年的压岁钱买了辆高配自行车。万事俱备,只欠暑假。可是我的幸福遭到了老天嫉妒的白眼:车被偷了,另外关于去西藏的具体时间也迟迟不能在日历上找到落脚的家。骑车去西藏的梦不得不搁浅。
因祸得福,两人的同窗之情因此较他人更近一步,常约着散步、短途旅行……
没有回应,加大音量我再重复了一遍。
山风是透明的传送带,悄悄把我的话语运送到他耳旁。话声打断了他走路的节奏,他停下脚步侧脸回应到:“再过半小时。”这五个字在空中氤氲成几丝袅袅的蓝色。
我趁机小跑上去,直到他的背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而我也被他浑身的蓝侵染,发丝在空中荡漾着浅蓝色,泛开湖蓝色涟漪。
上下齿磨合了许久,困在脑中的话语如粗大饱满的黄豆终被碾成细长琐碎的豆浆,从双唇缓缓流出。
窄得同时放下两只脚都勉强的小道上,一前一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闲聊。其实大部分时间,他是叙述者而我是有机听众,时不时“恩”一声,问个问题。
路边长满了或黄或红的小野花,它们低垂着脑袋,回应着山风语调忽高忽低的浅吟,真像竖起耳朵的我,而幸福像它们。
“我来教你唱歌。”狗尾巴草已流放到他的指缝间,《七里香》的调调就这么蹿出来,我能看见,他口中的每个字都染上了草青。
“窗外的学生……”
“不是‘麻雀’吗?”
“在电线杆上打架……”
他压根不理会我声讨他擅自修改歌词,我自觉无趣,不再质疑他的歌词,跟着他有板有眼地学了起来。
我的调都跑到外太空去了,自己脸涨得跟烂熟的桃子似的,只盼着风刮得再生猛些,好卷走凌乱无序生长的一簇簇音调。可他只是微微一笑带过。根据四分之一的侧脸,我试图拼出他完整的脸部表情:白齿红唇,花似的温柔甜软,明眸剑眉,星似的清晰明亮。
这微笑如同万有引力,我悬浮着的不安的心,被拉回地表。从来羞于在人前一展歌喉的我,就冲这微笑也要豁出去吼上两嗓子。影子必然追随光,而我的影子必然追随他的影子。
寺庙已露尖尖角,早有家鸽立上飞。
此行目的地终于露面,早听人提起校园外有一所寺庙,今日终能一睹真容。
忽然他遥指寺庙站定,我推断他又开始异想天开。我承认,我心仪的便是他的这份异想天开,谁不爱英俊面孔下住着一个爱幻想的灵魂?光是听听他的奇思妙想,就能连带着我去琢磨稀奇古怪的事儿并乐此不疲。
果然。
“以后我要去寺庙,不当和尚,念经太累。做个扫地僧便是我的福气了。”
如被弹弓上锋利的石子打得蒙圈的鸽子,忘记了煽动翅膀,仅凭惯性迁移。我愣愣地望着他冷蓝色衬衫,顿觉山风清冷,衣衫轻薄。
千百次“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如失控跑车的四个轮子一路飙升到喉咙处,满怀希望地要一冲到底,根本没有外力来拦截超速车辆,是胆小的我亲手在终点前拉出一条明黄色警戒线,不允许它冲过头。
此话一出,比警戒线更具说服力,那辆跑车便彻底泄气散架了,只得灰溜溜滑回起点,一开始亢然的马达轰鸣声已成嘤嘤燕语。
我选择了微笑支持他,非要追求独特体验的他,才是我喜欢的那少年啊。后来我也不曾去追究他到底有没有成为僧人,我的苦涩在他说那句话时便漫地流淌,应了当代俗语--我喜欢你和你无关。
青春博物馆展厅内,我喜欢这蓝衫少年这件心事属出土特级珍贵文物,钢化防弹玻璃罩着,监控盯着。如此小心翼翼地孤立它,担心它氧化,担心它变色。心事如初那份美好青涩,只怕只能生长在二十三岁之前的泥土里。
如今,毕业快一年了,两人所在的城市相距甚远。
可我清楚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生活,只要仰望蓝天,都不用滑到微信QQ里搜索他的名字,不用特意去翻阅照片,不用费心去找当年我在灯下写下的关于他的日记,甚至都不用经常找他聊聊,关于他、关于他和我的那些事儿、关于少女心怀,都能一一浮现脑海,而周遭一圈的空气,也甜蜜香柔。回忆么,便是如此一场穿越。
我的蓝衫少年呵,将蓝衫还给了青天。走到哪儿抬头,我都看得见你。而你,能看见与蓝天形影不离的朵朵云彩吗?
灿烂的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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