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连载）回首明月落花处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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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月初上小重山——声声慢

江恒康隔天还是来外公家了。

他身边暂时没有给他出谋划策的人，抱着被子自己想了整晚，还是硬着头皮过来了。看到陈繁荣依旧笑容满面地招呼他，他的心也稍安定些。

饭后他和外公下棋，陈繁荣送了茶水后，就回楼上自己房间去了。一局棋江恒康下得心不在焉，外公自是知道个中因由的，不等战局结束就弃子了

“小江，这还没到兵临城下的时候呢，怎么自乱阵脚了？”

“外公，繁荣没有恼我吧？”

“你喜欢陈繁荣啊？她可不是宜家宜室的好人选！”外公一脸的真诚，看不出一点开玩笑的样子，这句话经外公的口这样说出来，江恒康倒始料未及

“她就是个被惯坏的大孩子，别看她穿件白大褂似模似样地做医生，但对人情世故完全不通！你看不出吗？”

江恒康机械地摇头

“她二十四岁了吧，跟她差不多年龄的姑娘，定了终身的也有，未定终身的也有，不管什么状况，哪个不知道要精打细算过日子，哪个不是规划着用钱？哪个不知道要跟领导处关系套近乎！可是你看她，对钱完全没概念，逛一次街，身上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有用没用的买一堆，她爸月月要贴补她。她的領导，除了姜萍，其他的几个领导，家在哪里？门向东？户向西？你问她可知道？你见过几个这样不懂事的年轻人？”

“外公，繁荣不缺钱，花多点没关系的。还有啊，她是医生，吃的技术水平饭，不靠逢迎，也不屑于逢迎，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她出嫁到夫家怎么办？不识变通，婆媳关系就不好处理；不识变通，对男人在外面的应酬就会抱怨，日久必生嫌隙。到时候婆媳关系处不好，夫妻关系也处不好，那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

江恒康可不是一根筋的人，他思想转得飞快，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外公在试探他，幸好在第一个问题上他没有贬损的话，心情大好的他嘿嘿地笑起来

“外公，我明白的，繁荣自有她的好，有您的鼓励我就有信心啦。”

“我可没鼓励你啊，年轻人的事情，老头子我不参与！”外公故意板起了脸，然后压低了嗓门“外人看来她很古怪的，但是小姑娘服哄的！你追她要耐着性子，千万不要急燥，追急了她会跑掉的，回头见了她别跟她提手机了。老头子我只能帮到这里啰。”

虽说有外公帮助，江恒康没敢太得意，陪着外公下了两局棋后还是乖乖得回来了。他睡前给陈繁荣的手机发了条信息“给我发条信息或打个电话，试试手机好不好用啊。”

可是那个手机一点反应都没有，当晚没有，第日一整天，还是没有。从开始上班，江恒康表现的就是心神不宁，有事没事隔一会儿就掏出手机来看一眼，打进的电话被他三两句就打发了。可是他期待的那个电话始终没打进来。临下班了，江恒康耐不住，拔通了陈繁荣的电话，电话倒是接通了，只是无人接听，连着几次都这样。江恒康烦燥，骑上摩托车又寻过来了。

陈繁荣象是刚下班回来，头发还盘在脑后，坐在沙发上，伸直了腿自已在按捏，跟坐在另一沙发上的外公闲聊着什么，神情中甚是疲累。江恒康过来跟外公打过招呼，走过陈繁荣脚下坐下来，“很少见你累成这样，我帮你按按吧？”

没等他伸出手陈繁荣已经收了腿站起来，“我已经好啦，给你倒杯茶去。”

江恒康只得笑笑坐回沙发上，外公带着怜惜跟江恒康解释，

“她们科主任今天发脾气，停了另两个住院医生的工作，等于今天只有繁荣一个人当班，新老病人二十多个，楼上楼下跑一天，能不累吗？”

“没事啦，外公，也就今天一天，姜姨到现在还在科里盯着呢，明天都正常上班了。”陈繁荣把茶杯送到江恒康手上，凑到外公身边，轻声细语的安慰着

“姜萍这样做也不对！那两个医生心里肯定不服的，难保她们以后不针对你。我得让舅舅跟姜萍提醒一下。”外公说过进书房去打电话去了

“发生什么事啦，怎么外公这么担心。”

“梁楚和王敏仪两个人工作态度一直不大好，而且梁楚的病历跟鬼画符一般，没几个字能看得清。今天王敏仪主班，上班居然迟到，又因为梁楚字迹不清，接班后医嘱又出大错，姜姨忍了许久的气，今天不就发作了呗。”

“她会经常发脾气吗？”

“科里每天那么多事，那么多病号，哪有时间发脾气。只是梁楚她们工作中老出错，有时候还是牵涉到医疗安全的错，一犯再犯，姜姨肯定要骂的。”

“她会不会跟你发脾气，要是骂你你怎么处理呢？”

“对事不对人，我要做错了事，肯定也得低头挨骂呗。只是只要老大发脾气，整个科室就愁云惨雾了，谁都不轻松。”

“听你的意思，姜萍还没骂过你吧。”

“嗯，我上班两三年了，她没骂过我，可能我比她们乖驯些。”

“你乖？”江恒康闻言失笑，赶紧又敛回些，借题发挥的时候来了，“你在我眼里就不乖！”

陈繁荣闻言把头侧过向江恒康，“我惹到你啦？我从不欺负你，你在我家，跟泽晖的待遇没两样，我什么话都没说过，你还想我怎么样？”

“我今天打那么多电话给你，你都不接，算怎么回事？”

“电话？”陈繁荣狐疑中走到楼梯口的储物架上拿起自己的小灵通，一边往回走一边嘟囔，“我上班的时候就是接不了电话的啊，你能有什么事着急找我？”

江恒康见她拿出的是她的小灵通，第一反应就想顺手找点什么东西敲她脑门上去，可是手边的靠枕有点大，扔出去动静也太大，转出一脸的无可奈何。

“你手上的是小灵通！”

陈繁荣反应过来，低头轻笑起来，转身踢踢踏踏往楼上走。江恒康赶紧起身想跟着她上去，陈繁荣又转身堵着，“我很快下来。”

“我去楼上看看。”

“楼上有什么好看的？”

“楼上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啊？你刚刚不是说，我在这家里跟泽晖一样吗，难道泽晖到楼上还要跟你申请？”刚才陈繁荣一句话没有打击到江恒康，反而给他提了个醒：对啊，就当自己是泽晖，泽晖在家里不用这么小心的啊，泽晖在陈繁荣面前也不用这么小心啊！他的胆儿壮了起来。

陈繁荣本来横着站在上一级的楼梯上，闻江恒康如是言，冷眼盯了江恒康有半分钟，看江恒康完全不退避，身子侧过，做出个礼让的姿势来“江哥，您请！”

江恒康身子蹿上两级楼梯，看陈繁荣还侧身站着不动，催她“走啊，去拿手机啊。”

“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我收了你的手机就一定就要接你的电话，你的电话在我桌上的框里，是外公放进去的，你自己去拿吧！”

说毕，飞快回到客厅来。江恒康心里真要窝出三昧真火来了，偏还发作不得。想想自己这两次行径和语言也确实无赖，吐口大气蹭到陈繁荣面前，软语解释，

“自我来家里这么长时间，除了中秋节那晚送你爸回房间，我还没到楼上去过呢，这不是待客之道呢。”

“更不是做客之道！”

“可我不是那种客人，不信让外公来，听外公怎么说。”

听江恒康把外公搬出来，陈繁荣瞬间想起外公跟自己说的话来

“你不就要到楼上看看吧，来，我带你去。”

江恒康不意想她转变这么快还这么干脆，喜滋滋地跟着她上楼来。

旧式的楼房，楼梯两边各两间大通间，左边以前是舅舅住，繁荣现在住的是她父母的地盘，她独住了一间。

陈繁荣的房间，陈设很简单：一床一柜一台一凳。光线很好，南北对开的两扇大窗，挂着蓝白细格子布的窗帘，宽大的荷叶边修饰添了几份灵动；床是她回来上班后爸爸新买的高低床，床上铺了浅紫色小碎花的床单被褥；齐着床头放着一张桌子，整面的大玻璃下压着浅色系的碎花布，垂至桌腿。这是舅舅读书时用的旧书桌，厚笨且有时光的感觉，碎花布覆上，岁月磨砺的粗犷也就温和许多了。桌上放了几本书，还有一个也是用布包起来的框子，江恒康拿起来细看，看不出个究竟来（那时候的精品家饰还只是概念），

“外婆用旧的菜蓝子，我拿来放零碎。竹编的有点扎手，垫点海绵，旧衣服剪了包在上面，就不碍事了。”

“那这灯罩也是这样加工出来的”

繁荣笑着点头。

“怎么不直接换新的？这样做不费事么？”

“你看得出来那是旧的？旧到什么年代了呢？”

江恒康在陈繁荣的反问里失笑，“有些旧的器物里才有时光的味道----我说的没错吧。”

江恒康触碰到陈繁荣眼神里闪过一缕跳跃的色彩，更自得，“就是这意思，我没说错。”

陈繁荣径直走到后窗前，拉上了窗帘，房间里暗了下来。江恒康拉开桌子前的椅子，毫不谦让的坐了下去，“好清爽的家哦，借我住两天行不行？”

繁荣懒得理他，走出门口来，江恒康眼见得她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急道，“电话呢，不是看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吗？”

陈繁荣只拧回半个脑袋来，“电话就在那个框子里，还是你的，怎么处理是你的事。”说完影子都不见了，留江恒康独自站在这样的女儿房里，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呢。

吃过晚饭，陈繁荣说回科室写病历，出去了。江恒康陪着外公下过两局棋，本想寻到繁荣科室看看，想想又罢了，发动车子还是回自己宿舍了。在宿舍走廊里碰上同事文杰，

“今晚我们要打牌的，找你一圈了！”

“算了，你们自己玩吧，我就不玩了。”

“前面经济庭的那两个美女来了哦。”

“哎，我真不去，你们自己玩吧。”

“你这段时间有些怪怪的，不是谈恋爱了吧？”

“我也想好好谈场恋爱呢，可是人家不跟我谈啊！”推开门，江恒康把钥匙扔桌子上，和身仰躺下，“文杰大哥，告诉我怎么对付女人这种动物吧！”

文杰谑笑，“又一个傻了的！”无限惋惜状帮江恒康关了门。

江恒康满腹心事，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对付这样的陈繁荣。外公说要哄，可是怎么哄呢？把自己学过的心理学再温习过，也揣摩不了她的心思！今天这样的服软和无赖的纠缠都用上了，她根本不为所动，最后还回科室去了。摆明了不想看见他的啊！！！而之前的几个女朋友，哪个敢这样对付他！

江恒康把自己捂在枕头里，一通咬牙切齿，也不知道是恨了自己还是怨恨了陈繁荣，再翻身起来，又满心柔情地在手机里编了条信息，不管不顾地发给陈繁荣，“不过想在我想你的时候能听听你的声音，不过想在我想你的时候，让你知道我在想你。繁荣，我安心等待你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