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寨村人常说一句谚语:“瑞雪兆丰年。”冬雪就如给小麦铺上了一床棉被。即使天气很冷,“棉被”下的温度也不会很低,使小麦免于冻害。寒潮过后,天气回暖,万物复苏,此时正是小麦的疯长期,急需水分。恰好积雪也在此时暖化成水。当然,若再加一场知时节的春雨就更好啦。
然而,谁又能保证冬雪或春雨回来呢?至少吕寨村是没有人能够保证的。既然靠天吃饭不行,那就得靠自己。
吕寨村靠的是疏通河道,引入水源,这俗称挖河。
吕寨村的人绝对是有远虑的。在寒冷的冬季,他们就开始为春天的农事做打算了。这不,一九九零年大寒刚过,吕寨村的家家户户都开始挖河了。
选择一年当中这个时令挖河不是吕寨村的人们喜冷,实在是无奈之举——疏通早了河底可能又会被淤塞;大寒后就临近春节了,春节过后却又迟了。所以,只好大寒左右时开始挖河。
吕寨村的赵海生负责挖的河段最长,因为他家的地最多。
赵海生的地多却是吕寨村的一个奇谈。赵海生从小就是村里出了名的实诚人,不仅踏实肯干,还安分守己,从不与人争吵。刚开始的时候,吕寨村还是按人头分粮,即无论你干多干少,公社会根据你的年龄段分量给你分量,有少儿份,壮年份和老年份。不过后来有一天,吕寨村的人被上面传来的一则消息引炸了锅,消息说以后田地要归私有了,丰收时的粮食也归个人私有,种地者只需向国家粮店缴纳响应的小麦即可。长期以来,大家都以“私”为耻,无情的批斗走“私”者,今天上面怎么会号召大家走私呢?假的,假的,绝对假的!
读完高中的吕正敬此时在高谈阔论,给围着他的吕姓本家分析: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抛开社会主义人人均等的大前提不说,就说农民拥有田地,这他还是贫下中农吗?那不成地主了吗?……
到后来分地时,大家都把土地看成烫手且烤焦了的山芋,坚决力辞分来的土地,最后勉强按照一人一亩二的标准笑纳了一些。这些习惯了干多干少,粮食均分的人压根不相信中国改走“私”了。在他们看来,这是上面闹着玩呢,即使土地私有了,等粮食丰收时还会像往年一样均分的。所以,谁种的多谁吃亏。最后,没人要的土地都给了像赵海生这样的老实巴交人。
后面的事想必大家都能猜到,我们还是继续说挖河吧。
挖河的人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出门。出门后都不约而同地把两只手相对插入到袖筒中,用其中的一只胳膊夹着铁掀把,脚蹬长筒胶皮靴,鞋底塞满麦秸。一路上时不时把手从袖筒里掏出来放在嘴前哈哈气,然后再急忙插入到袖筒中。此时天尚黑,这些人在黑暗中边走边聊好像别有一番滋味,不知不觉,大家就到了河边。各人找到各人的河段,舞起铁掀挖起河底的一抷淤泥,再尽力甩到河岸上。
挖河很耗体力,干不了一会儿,人就会感到饥饿。这时人们就从衣兜里掏出出门前备好的馒头,三下五除二的吃塞进肚里,吕寨村的人吃完馒头没有喝水的习惯,所以,吃完馒头后大家就继续挖。就这样,饿了吃,吃了挖,一直干到漆黑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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