赑屃袭人(十四)

作者: 红耳 | 来源:发表于2017-11-20 00:03 被阅读105次

    赑屃袭人(目录)

    简单商议后,我和胖子决定去县城找警察了解些情况。

    胖子从口袋里摸出来那位司机小伙子的名片,拨通号码表明意图,小伙子满口答应。

    我们简单收拾行装,就此出发。杜老爷子从屋里找出一袋红枣,执意让我们带上。我们自然是不肯接受的。这么穷的山村,三四斤红枣,算得上村民家里的宝贝了。老爷子无儿无女,日子想必也更加难熬些。我和胖子推辞几番,快步走出院子。

    依旧回到来时下车的三岔口。按小伙子的说法,如果路上无事,四十分钟左右就能到村里。胖子找了块青石,鼓起腮帮子吹了吹青石上的灰尘,又掏出纸擦了擦,这才一屁股坐上去。

    没过几分钟,老爷子又从村里赶了出来,手里还拎着那一袋红枣。看这架势,红枣多半是推辞不掉了。

    又是几番推辞,最终拗不过老爷子,我乖乖把红枣装进包里。老爷子说家里没事,正好陪我们俩等车。马路上出奇的安静,差不多隔上三五分钟才能看到一辆车经过。老爷子说这里是县里扶植的大红枣基地,除去红枣熟透的时候,一般很少有车。偶尔过去一辆,多半是专门跑客运的小出租车。

    约莫四十分钟后,一辆面包车逐渐出现在视野中,不一会儿就开到跟前。小伙子从车上下来帮我们拿行李。我和胖子再次和老爷子告别。老爷子把村委会的电话告诉我们,让我们第一时间把真相告知他。即将上车,他憋了一路的眼泪终究没忍住,握着我的手,反复嘱托我们一定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我从未面对过老人的泪水。一直感觉老人历经岁月沧桑,在种种生活磨难的历练下,他们几乎不再轻易落泪。可眼前杜老爷子的泪水,着实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孤身一人已经很多年,好不容易盼来两个听话懂事的年轻人,自然是视如己出的。可能,在某个黄昏,他也曾望着远处苍茫的山峦,望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心里想着以后的生活图景。在他期盼的未来图景中,应该是有周文和孙小月的,可能还会有二人婚后生下的大胖小子。

    对于一个已经度过大半辈子的老者来说,这样的生活,应该是对未来唯一的期盼了。可莫名其妙的灾难将他心中的图景撕得粉碎。周文惨死,孙小月一去不回。于他而言,日子仿佛又回到过去,只是除了早已习惯的孤独,又徒增几分悲伤。

    老爷子松开紧握的手,看着我和胖子钻进车里。小伙子发动汽车,我探出头向后看,老爷子还站在原地。看到我,再次挥了挥手。

    悲伤、不舍、怜悯、疑惑,各种情绪将我紧紧缠绕。我习惯性地摸出一支烟,望着窗外被汽车扬起的沙土,默默抽起来。

    小伙子和我们已经算是熟络,说起话来也不再遮遮掩掩。得知我们是想去找警察了解旧案时,他拍拍胸脯,说自己小学同学就在当地做警察。只要不是严格管控的消息,应该都能问出来。

    自踏上来往河北的列车,小伙子的这句话,应该是这一程听过的唯一一件令人兴奋的话。

    到达目的地后,小伙子先给自己的小学同学打了电话。没一会儿,一个身着警服的年轻人朝我们这边走来。年轻人和小伙子打一声招呼,径直走进车来。

    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透过车内的倒车镜,勉强能看到他浓密的眉毛和有些缺乏社会经验的单纯眼神。我和胖子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询问当初石碑村案件的一些疑点。

    不知是小伙子和他熟知的缘故,还是他本身缺乏社会经验,轻而易举地相信陌生人。总之,他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而是将当初自己参与案件时的情况,一一讲给我们听。

    按他的说法,当时的案件震动不小。以县里的人员配置,无法独立完成调查。因此在整个案件侦破过程中,县里的警员,只是作为辅助警力。

    案子的侦破并不费力。简单来说,就是孙小月一人将其余八名青年男子残忍杀害,并抛尸悬崖。至于杀人动机和最后的判决,县里并不太了解。案件过大,后半程的运作,几乎都是在市里完成。如何量刑,如何实施,县里几乎没有参与。总之,孙小月如果没被判死刑,就一定还在市里的女子监狱。

    他说得很轻松,像是谈起一件讲述过很多遍的陈年旧事。

    我根本无暇顾及胖子是何表情。我只知道,像是有一把长剑贯穿胸膛,鲜血飞溅,身上的巨大伤口喷射着猩红的血。

    记忆中的碎片慢慢拼接成孙小月熟悉的面庞。她站在春日的田间,暖风吹过,晃动的刘海像跳动的音符,灵动,诗意。阵阵春雷划过天际,轰隆声遮蔽一切。她的身影忽然变得阴暗而破碎,狰狞的魔鬼从她躯体中一跃而出,挥舞着巨大的血色镰刀。

    镰刀呼啸而至,有什么东西被击破,像是天灵盖碎裂的声音。

    胖子拍拍我的肩膀。怔在座位上的我猛地清醒过来。看看旁边,胖子脸部的肌肉拧在一起。我知道,他可能更无法接受。

    胖子说,事到如今,只能想办法见一面孙小月了。无论如何,周文已经不在。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来祭奠周文,也需要一个易于接受的事实来安抚杜老爷子。

    我点点头。开门下车,甚至忘了和两位小伙子说声谢谢。

    开往市区的大巴,我和胖子蜷缩在车厢的最后一排。

    此时此刻,我已经没了出发时的那种豪情。相反,我开始害怕即将面对的孙小月。我害怕事情的发展会超出我的想象,更害怕查到最后,可能只是无可奈何的悲凉一叹。

    胖子此时的表现比我勇敢太多,他几乎将电话簿里的号码挨个打了个遍。在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个电话时,他终于通过各方人士的牵线搭桥,确认孙小月还活着。而且,确定她就在第二女子监狱。

    大巴车依旧高速疾驰,似乎不是开往市里,而是开往巨大的悲剧漩涡。孙小月就在漩涡中心,静静等候我们的到访。

    胖子的人脉在这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我们两个人很顺利就找到了孙小月的监区。但受制于探监规定,我们并不是孙小月的直系亲属或监护人,不能直接探视。

    接下来的几天,胖子东奔西走,开具朋友探监所需证明。终于,手续齐全,我们见到了久违的孙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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