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不能再死人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们仅剩的四个人,飞一般向前逃窜。
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担心的事越会发生。石阵将崔建辉彻底砸死后,又像刚才那样,从地上缓缓飘起,重新悬浮在四五米的高空,向我们飞来。
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如果依然采取李江涛那种急刹车再掉头的方法,我们也只能是在两点之间进行徒费体力的折返跑。稍有不慎,还会让崔建辉的惨剧二度上演。可如果不这么做,又没有其他的方法躲避石阵。
石阵再次临近,李江涛的意思,是复制刚刚的方法,以求尽量拖延时间。在往返跑的过程中,大家一起想其他办法。
这个时候,谁都不曾想到的是,周文居然站出来第一个反对。
这一路,他几乎是被李江涛生生拖拽着向前跑。我们都已经认定他是被吓得精神崩溃,可现在,他竟然再次开口说话了。可能是几个人连续遇难,反倒将他的精气神拉了回来。
他从李江涛紧攥的手里抽出胳膊,大呼一口气,边跑边说。
“来回的折返跑毫无意义。我们已经跑了很久,绝对跑不过那些石头。与其这样浪费体力,不如四人分头行动,向不同的方向跑。反正石头就那么多,就算它们也分头行动,至少在数量上会少很多。万一被追上,躲避起来,也相对容易些。”
周文的方法,仔细一想,倒也不无道理。
虽然,我们是相信人多力量大的。可刚刚经历的几场惨剧,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慌不择路地逃命。同伴的一次次倒下,我们根本无暇顾及。
石阵再次逼近。一时之间,我们没能想出更加妥善的方法。最后依然是李江涛拿主意,他朝我们点点头,向左侧跑去。李俊海向我们作简短道别,跑向李江涛的反方向。
我刚打算朝前方偏左的方向去,周文拉住我。他的意思,我一个女孩子跑不快,身边必须有人跟着。相顾无言,几年的相识,无需他多言,仅仅一个眼神我也能明白他的想法。
周文拉起我,径直朝前方奔跑。我稍稍落后他半个肩头。看着眼前的周文,纵使命悬一线,我的心里依然有暖意升腾。这一刻,着实等了太久。一路走来,他从一蹶不振到几近崩溃。现在,他终于变成之前的周文了。机智勇敢,果决坚毅。
我甚至觉得,周文的状态回升是一种预兆。预示着我们的处境也将和周文的状态一样,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然而我错了。
之前高速飞行的石阵,在我们兵分三路后,并未和周文说的一样分别追击。石阵先顺着李俊海的方向飞行而去。不到五分钟,李俊海的惨叫声回荡在山里。周文已经意识到自己方法的错误,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快了起来。他拉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疾行。
我已经有些体力不支,被他拽着的胳膊又有些阵阵酸胀,渐渐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回头看,并未发现石阵。我甩开他的胳膊,自顾自地坐在地上大口踹气。周文似乎没那么累,他半蹲在我身后,双手环抱住我,想用力把我抱起来。
拉拉扯扯间,听见前方似乎有人跑动的声音。还未及我开口,对面的声音已经率先传了过来。
“快跑吧,这地方太邪乎。我明明和俊海是朝反方向跑的,却在路边看到他的尸体。”
是李江涛的声音。
我快速起身,努力向前方望去,除了夜色下越发朦胧的水雾,丝毫看不到李江涛的身影。
幻听?不太可能。身边的周文也在朝那个方向望着。这足以说明,刚刚的声音是切实存在的。
周文突然紧紧攥住我的胳膊疯跑起来。我不明就里,大声呵斥他弄疼我了。他并没有对我的抱怨作出回复,而是边跑边回头,神色慌张地望向后面的天空。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看,声势浩大的石阵,不知何时已经悬浮在我们身后不远的上空。
石阵的运行轨迹和刚刚似乎有些不同。这些或大或小的石头,不再一味地追赶。而是分作两部分,稍小些的渐渐向高空飘去;大块的石头则降低了些高度,像从弹弓里弹出的石子一般,径直朝我们赶来。
所幸大块的石头并不多,周文拉着我左闪右躲,或弯腰或卧倒。及至最后一块巨石飞来时,我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但成功避开了所有石头。
周文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将低着的头抬起来,望向头顶的夜空。他大叫一声不好,并用力一拉,将我甩到前方。双手从背后抱住我,将我摁倒在地上。
一颗乒乓球大小的石子落在我眼前,将略显潮湿的山地砸出一个浅浅的坑洼。我大梦初醒,这不就是刚刚升至高空的小石块么。如果都和眼前这个小石子一般,那趴在我身上的周文......
一马当先引来万马奔腾。刚刚的石子落下没多久,冰雹般的石子铺天盖地地砸下来。我被周文压得严严实实,丝毫翻不得身,只能看见一阵又一阵的石子落在眼前。似乎有什么液体从脖颈流过。我用力侧转头,眼睛的余光正瞥见周文的小半张脸。
那是一张已经被砸变形的脸。眼睛和眉毛挤在一起,颧骨似乎已经被砸碎了,看起来脸部凹下去一块。猩红的鲜血布满脸颊,顺着他的下巴滴到我身上......
等到我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静悄悄的山里,只有清晨的阳光打在脸上,却丝毫不觉得暖。揉揉眼,想爬起来时,才发现自己还被周文压着。我从身下抽出手臂,一点点费力地爬出来。双腿已经发麻,我不得不在地上又趴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起身。稍显寒冷的风迎着脑门吹来,恍惚的精神渐渐清醒过来。
环顾四周,赑屃、巨石、石子、洪水,一切的一切,好似根本没存在过。山里的风景照旧,稀疏的地表,裸露的山石。可周文确实实实在在地死了。他趴在那里,像一尊被砸坏的雕塑,身上涂满血红色的油漆。我走到他身边,想要将他身子翻转时,却发现他的脚边还有一个人。
仔细看,是李江涛的尸体。李江涛侧躺在斜坡上,伸出的手臂正好搭在周文脚腕处。
这不可能!
顺着李江涛的尸体向下看,下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浅坑。浅坑里,赫然躺着几个人。
我已经有些摸不着头脑。颤抖着手指一个个数过。不多不少,正好是六个人。
杜凯、杜文坤、崔浩、崔建辉,还有李俊江和李俊海,他们的尸体,怎么全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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