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四十岁了,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
——王小波
柚子,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叫她柚子是因为第一次吃柚子还是她从家悄悄拿出来,我说叫你柚子吧,这样一看到它就想起你来了,她说好啊。可是后来我就很少再吃柚子了,因为觉得又酸又苦,再后来,我才知道那层白白的东西连里面的皮都要撕下来,而且红心的柚子比较甜。
小学毕业,我家搬家,我和柚子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但是偶尔会写信,那个时候还很流行写信,花花绿绿的信纸,端端正正的方块字,有时还会刻意把信纸叠成各种形状,树叶或者别的什么买几张邮票贴在牛皮纸信封上,塞到校门口掉了漆的邮筒里,听着轻轻的哐当声才会安心的走开。
接下来,就等着,盼着收到回信,每天下课都会跑到收发室的窗口,踮着脚问有没有我的信,收到信便会欢快的拿着信跑开,找个地方,有时是校园某颗树下,有时是台阶上,但记着的是那时刺眼的阳光下,那些字似闪着光,跳跃的音符,让人想和着节拍跳舞。从那些信中,我知道柚子又结交了好朋友,柚子歌唱比赛拿了一等奖,柚子考试成绩几乎都是年级前三,而她还说她必须要更加努力。我想我也要努力。
再后来,高中,大家都被各种练习册压得喘不过来气来,信也越来越少。偶尔的几次,也是我写给她询问最近可好,收到的来信也仅有只言片语。我们都忙着应付几乎全国人民都无比重视的圣战,也再无瑕顾及信纸的颜色或者信封的口是否粘好。
高考结束,柚子从家里打来电话,她声音低沉的告诉我说她考试那天发烧了,应该上不了大学了,我安慰她没事儿,肯定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即便今年考得不理想明年可以接着考。她应着,却有什么欲言又止的挂了电话。我沉浸在终于恢复自由身的欢乐中没有多想。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她的一封信,如小时候般精心选的信纸,她说了很多,她说她让父母很失望,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她的妈妈说她让自己很丢人。她说她不想做什么展翅翱翔的雄鹰,只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哪怕被贪玩儿的小孩儿抓着,但至少在那之前她是自由的。看着粉色信纸上阴郁的字迹,我不知如何安慰,只记得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雨过天晴,让她继续加油。
从那以后,我和柚子彻底断了联系,我们都似乎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也似乎忘记了那时的陪伴。
偶然一天,百无聊赖的坐在办公桌前刷着朋友圈,微博,和身边的大妈们侃着淘宝哪家店性价比高,要不要等双十一血拼一番,突然通讯录那里亮了红1,点进去一看,署名单字一个“我”,备注是柚子。我心里一惊,记忆又被拉回去许多年。我赶紧通过,不一会儿她发来消息
“多年未见,一切可好,我是柚子”。
“嗯,我还好,你呢?”
她发来一张近照,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照片上,阳光斜着照在一个满头脏辨,下身松松垮垮的破洞牛仔,上身一件黑色有金色logo的短袖,胳膊上纹着一只小鸟的女孩,身旁摆着整套的架子鼓,背后是五颜六色的涂鸦墙与之前那个乖巧的梳着整齐马尾的女孩判若两人。我发了好几个问号给她
她回“这是现在的我”。
我说“你现在变化好大”
她回“这才是我”。
“你现在在哪儿?”
“全国各地哪儿都走,有时候也出国,去阿富汗。”
“真羡慕你”
“记得小时候,我最羡慕你,你不是说要去外地?怎么还在咱们那边?”
“我爸妈说出去太不稳定,太累,亲戚们说太不安分。”
“噢,那也挺好的啊!”
晚上回家,洗漱完趟床上刷朋友圈看到柚子发了一条状态
“我们还要被多少个太否定,还要被多少个太束缚,还要被多少个太丢失自己,我宁愿我是一只特立独行的鸟,即便是猪也可以,只要我是我自己!”
下面配图是她潇洒打鼓的侧影。
我羡慕柚子,尽管不知道当初是何种勇气让她走自己想走的路,我嫉妒柚子,她的生活是我曾向往,曾发誓要努力追求的,而我没有。
在一次次的规劝中,将自己囿于那个被上锁的世界中,却忘了自己有那把钥匙。也忘了,在每个被否定,被质疑的时候,
说一句“不巧,这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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