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下》第309条（黄直录14）
一友举：“佛家以手指显出，问曰：‘众曾见否？’众曰：‘见之。’复以手指入袖，问曰：‘众还见否？’众曰：‘不见。’佛说：‘还未见性。’此义未明。”
先生曰：“手指有见有不见，尔之见性常在。人之心神只在有睹有闻上驰骛，不在不睹不闻上着实用功。盖不睹不闻是良知本体，‘戒慎恐惧’是致良知的工夫。学者时时刻刻常睹其所不睹，常闻其所不闻，工夫方有个实落处。久久成熟后，则不须着力，不待防检，而真性自不息矣。岂以在外者之闻见为累哉？”
佛陀深处自己的五指给门徒们看，问道：“大家看见我的手指了吗？”大家都说看见了。佛陀重新把手缩回衣袖中，问：“现在还看得见我的手指吗？”大家都说看不见了。佛陀于是说：“你们还没有见性。”
有一位举这个例子，向王阳明请教，佛陀的法意。
王阳明说，手指有时看得见，有时看不见，但人心的本体永远存在，认识到这一点，方是见性。人们往往只在所听所见上纵横驰骋，却忽视在看不见、听不到的事情上下功夫。那些看不见、听不到的才是良知的本体，戒慎恐惧才是致良知的真正功夫。治学之人只有时时刻刻体察那些看不到、听不见的事情，致良知的功夫才会有着落。持之以恒地这样下功夫，久而久之，就会很轻松地这样去做，不需要刻意为之，不需要时刻提防、自省，天性良知自然生生不息。怎么能被外在的见闻所拖累呢？
说来说去，王阳明还是要大家在心上下功夫，格物不是穷事物之理，格物实在是正心，否则就会被外物牵着鼻子跑。外部世界千变万化、无穷无尽，只有内心是永恒的。
人们为什么更愿意在外在的事物上下功夫呢？用一句流行的话说，给我来点实在的，别跟我玩虚的。这是社会发展带来的通病，而且越来越严重，人们更看重利益层面，而逐渐放弃了精神层面的追求。
家人常常埋怨，整天坐在书房里弄些之乎者也、说文解字、尧舜孔孟的老古董，能整出啥名堂，看点花鸟鱼虫的书，学点养花种草的技术也要比那强多少倍。
其实，太现实的东西都不长久，不要说鲜花会枯萎，游鱼会死去，再强壮的武士也会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即使一国之君瞬间就能成为阶下囚，像李煜只能徒叹：“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当初如日中天的的恒大、融创可曾想到过今日的惨淡，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有今日的下场。
所以还是要在虚字上多下功夫，整天盯着眼前那点蝇头小利、微末名利，终究走不长远。虚字功夫到了，实在的事其实也不难。正如王阳明所说：“能致得良知精精明明，毫发无蔽，则声色货利之交，无非天则流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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