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初心，难得始终

一

十九岁那年，我高考结束后，感觉考得很不理想，于是一个人躲在家里，那里也不想去，什么人也不想见。

两个月后，村里人见我还呆在家里，知道我是落榜了，说惋惜的有:"没考上真是可惜了"，嘲讽的也有:"读什么书，都白读了，在城里读书也不过如此，没什么用，浪费钱！"

我的情绪低落到极点，想当初是自己执拗着要去县城读高中，是托亲戚找关系借钱去读的，可最终还是这样，一个月后，分数出来了，终究是没考上，一边伤心失落一边庆幸解脱，伤心失落的是自己抱那么大的决心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到头来却一场空，庆幸解脱的是自己不用再背着沉重的压力继续拼命读书了，用爷爷和母亲的话说，幸亏没考上，如果考上家里再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供我读大学了。

整日躲在家里不出门，看书写日记睡觉打发着光阴，前途渺茫。

有几个专门说媒的老太婆接而连三上门了，对母亲说:"你家闺女如今没读书了，这么大可以找个婆家了！"

""某某家的儿子在外做生意，条件真的很不错!""

"你家女儿读了这么多书，现在趁早找个好人家比什么都强！"

母亲进屋问问我的意见，我苦着脸说:"我不嫁，我还要读书！"

母亲叹了口气:"女儿呀，那有钱去读呀，自从你爸走后，我一个人撑你读完高中多不容易，如今妈又身体不好，挣钱也难，考上大学更要钱！"

我低头不语，眼泪稀里哗啦往下掉:"妈，那我不读了，但现在也不嫁！"，想到母亲确实不易，父亲在我读高一时去世，家里条件本就不太好，倒了一个顶梁支柱，担子全落在柔弱的母亲肩上，上面还有一个八十多岁的爷爷，母亲因为我和爷爷而没有改嫁，想招个上门的继父，却在人家一进门就被我骂跑了，一个人撑着供我读完了高中。

母亲无奈叹息了一声，默默走开了，到外面婉言谢绝了媒婆。

接连两个月，我还是大门不出，天天躲在家看书写日记。母亲有点着急，邻居大妈好意提醒母亲:"苏家妈妈，你家女儿没考上大学，精神上会不会出问题？"，母亲说:"不会，天天在家看书写写"

二

一天，同族苏大爷来到我家，对母亲说:"侄媳妇，隔壁张家昨日托我做媒，他家有一亲戚在城里做生意，有个儿子人也长得不错，也是高中毕业，明天叫小西见上一面？"

母亲问我答不答应见面，我摇头说不见，于是苏大爷叫我过来:"小西，你一大姑娘家怎么天天躲在家不见人怎好呢，没考上大学也不能这样，没考上就没考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的道路还得走下去！要不然就白读了，见个人有什么关系，可以锻炼胆量，增长见识！"

我经苏大爷这么一说:"那见见吧。"

第二日，一个高大的男孩骑着一辆摩托车来到村里，后面还载着一矮的男孩，远远地在对面村口的马路上停了下来，两人一起下了车向我家走来。我远远地看到，忙躲进里屋，心怦怦直跳，这可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相亲。

当两人走近时，母亲看了眼我就出门迎接去了，两小伙大大方方向母亲打了声招呼就直接进了屋，母亲招呼两小伙坐了下来，矮小伙笑着同母亲聊天，高小伙有点不好意思，抬头四处望望，看这屋也很旧了，房梁都变黑了，再低头看地板，地板坑坑洼洼高低不平，于是又站起来走出门外，见台阶下有个废水池，丢满垃圾，散发着臭味，隔壁是个柴房堆满干柴，捂了捂被子皱了皱眉又走进来。

我被母亲叫了出来，站在那儿一直低着头，我感觉自己的双腿在发抖，心怦怦直跳，我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于是抬头深呼吸，双眼正对上此时进来的高小伙，我的脸刷地红到耳根，讪讪地冲对方笑了笑，赶忙低下了头，高小伙也冲我笑了笑，坐了下来，矮小伙提议让我和高小伙出外面聊聊，我点点头，高小伙又抬起身向外走，我跟在后面。

两人走到门外，下了台阶，走到禾场边上，高小伙停了下来，问我:"你高中毕业了？为啥不读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没考上大学，家里条件差，不想读了！"

"那你还想读书吗？"

"想读，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高小伙笑了笑:"那你还没打算谈婚论嫁吧"，我点了点头。

高小伙又说:"那我们可以做朋友，有事电话联系！"我又点了点头。这时矮小伙出来了，笑着问两人:"谈得咋样啦？"

高小伙说:"咱们走吧！"挥着手向台阶上的母亲大声说:"阿姨，我们走啦，打扰了！"两人骑上摩托车飞也似地走了。

母亲问:"小西，谈得怎样？"

我没好气地回道:"我连人都没看清楚，不知道！"，说完进了屋。

母亲叹了口气:"你这孩子！"

下午，苏大爷又来到我家，一进门就扯大嗓门:"小西，出来，你咋这么胆小，说个话都怕，昨天见面又不穿光鲜点！唉"

我闻声跑了出来:"我是第一次相亲，是很怕！"

苏大爷摇了摇头:"你这姑娘，真是没见过世面，这个算了，人家没看上你，说你胆小，又土里土气！另有一个不错的小伙，刚从部队回来探亲的，明天带你去见一面，你这胆子得锻炼锻炼！明天我在村口等你娘俩!"说完苏大爷回去了。

“什么?还要去他家!”我很不情愿，一旁的母亲说:“去男孩家看看还好，可以看到他家里情况。”

“那好吧!”我叹了口气，这女孩子没读书了，长大了就是想留也留不住了。

三

第二天，我穿了件稍微亮点的衣服，母亲带着我跟着早早等在村口的苏大爷，搭上了两辆摩托车，二十多分钟后，三人来到一户人家里，我看到一个慈祥的大妈站在门口笑脸相迎:"表叔，你们来啦，快请进屋坐！"一边倒茶一边喊着:"扬扬，快出来！有客人来了"，一个高高瘦瘦，身穿军装，长相清秀的男孩子从里屋出来，笑着跟大家打招呼:"表爷爷，伯母，您们好！"，也冲我笑了笑:"你好！"我感觉自己一点也不紧张了，很自然地冲他笑了笑。

接下来，大家喝着茶随意地聊着天，有说有笑，男孩走到我身边，礼貌问道:"我们可以出处走走吗？"我点点头，于是两人走到门外，来到左边屋侧，男孩礼貌地伸出右手:"我叫高扬，家里人都叫我扬扬，你呢？"

我也自然地伸出右手，笑着回答:"我叫苏小西，家里人叫我小西"

高扬笑着说:"那我就叫你小西吧！我家的情况你是看到了，就这幢房子，简简单单，我父母亲年纪都大了，父亲刚做完手术，家里没什么积蓄，以后都得靠我们自己去努力。”我笑着点了点头，觉得他很实诚，又聊了会各自的学业和今后的打算，我感觉跟他聊天很轻松也很愉快，聊了一会儿一起进了屋，在一旁坐下，苏大爷见两人一起笑着走进来的，看来两人感觉还不错，于是拉着高母走到一边耳语了几句，高母心领神会地笑了，转身进了里屋。

一会儿高母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包，笑呵呵地走到我身边:"小西，这是阿姨的一点见面礼请收下!"我疑惑不解地望着高母:"高伯母，你这是?"

一旁的苏大爷笑呵呵地:"小西，这是农村习俗，你愿意就收下，不愿意就不要!"

我有点为难，这初次见面就定终身实在有点仓促，虽然感觉不错但也不要这么快呀，可不接又表示不愿意，那这缘份就没了，一旁的高扬见了忙说:"妈，你这样会吓着小西的，见面礼等下回给吧!"

高母说:"那怎行呀，你俩要是同意了就定下来，不定下，小西回去还会有人给她说媒的!"

一直没说话的母亲开口了:"咱们还是别搞得这么急，婚姻乃终身大事，待回去考虑下再说!"，于是起身，"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话间己走出门外。

高母忙跟上去:"快到中午了，再怎么你们吃了饭再回去吧"

"还是别麻烦你们了!"看到母亲坚持要走，我也只好站起身跟上去，高扬赶紧起身相送，陪我们走了一小段路，挥手告别:"伯母，改天我一定来拜访您老人家!"

回去的路上，我时不时偷偷地乐着，一旁母亲见了:"你是看上他了?这小伙错是不错，可家庭条件差了点，他家地方也偏，父母年纪也大，不行!"，我听了闷闷不乐地回了家，远远地看到刘村的刘阿姨等在了门口，见着母亲大声地打着招呼:"苏家妈妈，带你女儿去那儿啦？"

母亲边说边拿钥匙开了门:"去集市上买点东西，进屋坐吧!"

刘阿姨:"你家女儿还没相到对象吧？我村里有户好人家，一家人都在外做生意，听说赚了很多钱，在城里买了房子，明天带来见见？"

母亲连忙说好呀，我正想说不见，被母亲使了个白眼，我只好没吭声了。刘阿姨乐滋滋地回去了。

四

过了两天，刘阿姨真陪着一男孩来了，同来的还有男孩的父亲和外公，男孩有点矮，身材又胖，留着短短的卷头发，一张娃娃脸笑起来还很好看，经过两次相亲，我变得自然了，见人也大大方方地打声招呼:"爷爷叔叔好！"，一边去倒茶。

男孩坐了会便起身对我说到外走走，我说好，我们走下台阶来到屋侧，开口对我说一见钟情，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吓了一跳，这刚认识就要跟着走了？连连摆手:"绝不可能！"

男孩有点急了:"难道你没看上我？"

"没有，你很好，我们可以先交个朋友了解下，但我绝不能跟你走!"

"好吧!"男孩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和笔，沙沙写了个电话号码递给了我:"我等你电话"，说着进了屋，小声跟他父亲和外公说了情况。

男孩父亲跟母亲说:"如果相中就订婚，人我必须带走！"

男孩外公:"姑娘不错，人长得好又有文化，将来是块做生意的好材料！"

我心里想着那天见着的高扬，我不是个朝三暮四的人，又怎能随便背着他而选择别人，可我又不好明着拒绝他，只好对他说先做朋友了解一段时间再说。

男孩父亲见我不答应，便站起身，对母亲说:"你们考虑下，我们在外做了二十年生意了，家底很不错，我们看上你女儿人长得漂亮又有文化，我儿子也看上你女儿了!如果你们同意，明天就订婚，后天我们就带着她上去了！您也可以跟着我们上去!"

母亲忙说:"好好好！不过时间是仓促了点，待会我劝劝我女儿，您们慢走！"

转身进屋对我说:"能嫁个条件好的多好，不过就是太急了点！唉"

"妈，你是要把我卖了呀，你咋知道好不好！"

母亲叹了口气:"说的也是!"

下午，那男孩竟自个儿折了回来，我忙问:"怎么了？"

男孩讪讪地笑了:"我是一眼看中你了，真心的，你呢要是也对我中意，就答应吧，要不然我爸明天又逼我去相别人了，反正要逼着我找一个！"

我实在有点为难，想了想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还是先做朋友交往一段时间再说吧!我还不想这么快就把自己嫁了。"

男孩失望地走了。

第二天，刘阿姨就过来了:"如今农村都这习俗，你们就答应吧，你们不答应，他就要找别人了！多可惜呀，昨天他自个儿又折回来找你闺女被他爸大骂了一通!"

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母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我这女儿脾气犟，拿她没办法"，

刘阿姨也叹了口气走了:"，唉，好好的姻缘没了！"

五

我蒙头呼呼大睡了两天，这两天倒也安静，没人来打扰，都快中午了，我还没起床，隐约听见外面有说话声，接着听母亲在外叫我:"闺女还不起床，来客人了!"

"谁呀？"我嘟囔着，继续蒙着被子

"小西，还没起床呀！"是高扬的声音，我赶紧跳下床，迅速穿好衣服，不好意思的从里屋出来，正对上高扬的眼光，两人都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高扬说:"我要回部队了，特来看看你和伯母，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睡？哪里不舒服？"

我不好意思笑笑:"没有，没事就睡"，说着接过高扬手里的东西，一看，这高扬真有心，知道是中午要在这吃饭，就买来了一条鱼和一些肉，于是说:"在这吃饭吧，我去做饭！"

高扬忙说:"我也去！"

两人一起进了厨房，见没水了，两人赶紧去村口井里打来两桶水，淘了米放灶上，边洗菜边聊天，两人就像认识很多年一样，无拘无束地聊着。

"你还想读书吗？读的话我可以帮你！"

"开始想呀，可现在不想了，以后再说吧"

"你为什么不去工作呀？"

"不知道去哪工作，妈不准我去外面打工，只想把我嫁人！"

"那你自己想不想工作呀？"

"想呀，可不知道干什么"

"吃完饭，我带你去我兄弟那看看，他开一个打字店，你可以去学电脑，不用交学费"

"好呀，你带我去！"

吃了饭，高扬跟母亲和爷爷打了声招呼，征得母亲同意，便搭车去了城里，来到高扬朋友鑫鑫打字店，谭鑫鑫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一见高扬带着我来了，只打了高扬一拳，算是打了招呼。

晚上又来了两女孩，一进屋笑嘻嘻地:"听鑫哥说高扬哥找了一漂亮嫂子，特来看看，一起吃个饭"

我一听嫂子有点害羞了，红着脸笑着打了声招呼便坐在一旁不坑声。

高扬看了看旁边的我:"小西，这是我的几个好朋友，你不用拘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站起来瞪了瞪两女孩:"别那么大声，吓着你嫂子！"接下来几个人嘻嘻哈哈，一起去外面吃了顿饭，几个人骑着自行车走了:"拜拜，等会见！"留下高扬和我，高扬对我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上车吧！"

也是一辆自行车，坐在高扬的身后，我感觉暖暖的，吹着微微的风，望着城市的夜，海市蜃楼，灯光闪烁，心里想住在城里真好！

高扬蹬着自行车带着我拐了好几个街道，来到一溜冰场，高扬停好自行车，我站着不动:"我不会溜冰，不进去了！"

高扬拉着我温柔地说:"别怕，我教你"

两人一起走进去，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到闪烁的灯光和音乐声，我感到有点头晕，幸好有高扬拉着，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两女孩和谭鑫鑫正在溜冰，大声向这边打招呼，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高扬找来了两双溜冰鞋，一双自己穿上，一双递给了我，让我在边上找了个凳子坐下，蹲下身帮我系好鞋带，后面传来了嘻嘻地笑声:"高扬哥，你对俺嫂子真好!"

高扬的嘴角扬起了笑的弧度:"那是!"可我的脸刷地红到耳根，高扬拉着我的手，小心地在边上慢慢滑着，几次我差点摔倒，都被高扬用力的拽住了，看到溜冰场里的俊男俊女们一个个呼啸而过，我觉得真是丢脸到家了，找了个位置干脆坐下不走了，高扬柔声说:"累了就休息会"，也在我旁边坐下来:"第一次来这肯定不习惯吧"

"嗯，觉得很吵"

"那我们不溜了，出去走走吧"

于是，两人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出去，出了溜冰场，外面的空气真新鲜！我做了个深呼吸:"安静多了！"，两人并肩沿着街边走着，边走边聊，聊以前读书的趣事，聊将来，我的心情感到有种从没有过的舒畅。

不知不觉，走了好长的路，一个女孩子声音从后面传来:"找了半天，没看着你们，原来偷偷跑回来啦!"，两人惊觉间，原来又回到了鑫鑫打字店了，只见他们三人站在门口坏坏地笑着，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实在不会溜冰，所以先出来了"

其中一个女孩子呵呵笑着打了高扬一挙:"高扬哥，你咋不好好教嫂子溜冰，你是故意的吧?"

高扬只笑不语，大家聊了会，两个女孩子就回去了。

六

高扬和我两人也跟着谭鑫鑫回到了家，三人进屋，谭鑫鑫家里人都睡着了，谭母开了灯走了出来:"原来是高扬来了呀，这是?"

高扬赶紧叫了声:"伯母好!，这是我女朋友，这么晚来麻烦您真不好意思!"

我忙叫了声伯母，谭母笑呵呵地:"不麻烦不麻烦，高扬你小子还跟我客气，眼光不错，什么时侯也给鑫鑫找个!"，边说边招呼我们两人坐下。

大家聊了一会，一旁一直不说话的谭鑫鑫说:"妈，安排高扬和嫂子休息吧，"，谭母连忙站起来:"是是，好久没见高扬了，一高兴聊了会"，说着领着我去了客房:"姑娘，就住这间吧，都换洗过的很干净"，说着关了门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高扬端来一盆洗脸水，用双手拧干毛巾递给了我:"谭伯母人很好，那时我在这里读书时经常来谭鑫鑫家玩，所以我跟她也很熟了!"

我笑着打趣道:"你是个很受欢迎的人物哦，今天那两个女孩子对你也很好!"

高扬忙道:"哪里呀，我们都是几年的老同学了，经常在一起玩，所以很熟了!"

我嘟囔了一句:"可惜我读了十几年书，也没一个要好的男性朋友!"

高扬笑了笑:"谁叫你只顾读书!"

"那时老师管得很严，不准男女同学交朋友!"

"其实越是这样，越会发生早恋，男女同学不分性别最好，就像兄弟姐妹一样在一起，无拘无束!"

"说的也是，好像我们班就有五对地下恋人!"

"就是嘛"

聊了一会儿，高扬柔声说:"时候不早了，别吵着人家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晚安”

"晚安""高扬轻声关好门去了谭鑫鑫的房间，这一晚，也许是累着了，我一下子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矇朦亮，我早早醒来了，还没睁开眼晴，隐约感到床头站着一个人，我假装翻身微睁双眼偷偷看了一眼，继续装睡，是高扬，正静静地看着我，大约十几分钟，轻手轻脚关了门出去了，我在床上折腾了半个钟头，实在睡不着了，于是穿衣起床，来到客厅，大家都还没起床，高扬正坐在沙发上，眼圈有点红，一看就知道昨夜准没睡好，高扬看见我轻声说:"就醒了，不多睡会儿"，我看到墙上的挂钟还不到六点，笑了笑准备坐下，高扬起身拉着我小声说:"我们去外面走走!"

"好"

两人说着轻声关好门下了楼，我才发现谭鑫鑫家是五楼，此时已是深秋，早晨起来有点雾，感觉有点凉，楼下就有几个老头和老太太在锻炼身体，走到大街上却很热闹，已六点多了，有开卷闸门的声音，有菜贩子踩着三轮车吱呀吱呀地经过，有三三辆辆的大货车小货车的汽笛声和车轮声，有中学生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这个城市也在慢慢苏醒。

"早晨的空气真好!"我伸了个懒腰，一旁的高扬打着哈欠:"在部队里，我们每天都要早早起来锻炼的!"

"我在学校里时，五点半就起来锻炼了，沿着操场跑五个圈，然后洗漱完学校就做早操了，只是毕业后这段时间，情绪很低落，一天就呼呼大睡到很晚，今天早晨我终于发现自己这几个月其实很矫情，跟自己过不去，看到这些起早忙碌的人们，自己曾浪费了多少光阴!错过多少美丽的早晨!"我一口气说了好多。

高扬拍拍我的肩:"其实没考上大学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努力上进，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的!"

"我决定听从你的建议，到谭鑫鑫打字店学电脑，然后找一份好工作!"

"好，只要你愿意去，他是我好兄弟，不会收你学费的"

两人边走边聊，就像两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走了几条街，来到一条小吃街，高扬拉着我的手柔声说:"饿了吧，去吃早餐吧!"说着拉着我进了一家叫刘师傅早餐店。

两人刚进店，里面的老板娘笑呵呵地出来了:"小高，好久没看到你了!"，高扬笑着回答:"是呀，老板娘人好，生意还是那样好呀，毕业后我去部队呆了快一年了，"

"难怪这么久没看到你来了!你们吃什么?"

"来两碗牛肉粉吧"

"好，稍等下"老板娘说完又忙去了。

已快八点了，吃早餐的人特别多，！大都是学生和上班族。两人坐着聊了会天，粉就来了，两人边吃边聊着，我感到这粉确实好吃，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米粉。于是一个劲地吃，一口气吃了个底朝天，一点渣都不剩，吧唧着嘴:"真好吃！"，一旁的高扬慢悠悠的碗里还有一半没吃完，看到我的样子笑着问:"好吃吧？看你样子都觉得好吃了"，我开心的笑了笑，脸上也笑起了一朵红云，对面的高扬看呆了，我反倒不好意思了，指着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高扬忙移开停在我脸上的视线，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我打了他一下:"那你看什么！"

都说恋爱中的女孩是最美丽的，有了爱情的我也一样。笑容美丽而且单纯，没有一丝做作。

两人吃了早餐，就去了鑫鑫打字店，高扬跟谭鑫鑫说了我想在他打字店学电脑的事，谭鑫鑫点点头:"没问题，保证她学会！"，两人告别了谭鑫鑫，说两日后再来，于是搭车回去了。

回来时已快中午，阳光很是暖和，高扬送我回家，下车离家还有段路程，走在田间小路上，高扬笑着问我:"是城市好呢，还是农村好？"

"城市好吧，想买什么就有卖，想吃什么都有！"

"在城市呆久久了你就会觉得农村好了，农村空气好，安静，可以吃自己种的蔬菜"

"说的也是，城里好噪"

"我想年轻时在城市打拼，到晚年就回农村，养些鸡鸭鱼，种些蔬菜，多好！"

"对哦，我也很想以后这样！"

后面的高扬笑了。

说笑间路过几户人家，都跑了出来:"这苏老二家的闺女么？人家媒婆去她家说媒都不肯，原来是自己找着啦！"

到了我家，邻居张大妈正在我家玩，看见了两人:"哟，小西找到男朋友啦！"

一旁的母亲赶紧说:"哪是男朋友呀，是她同学！"

我看了高扬一眼，示意他不要在意我母亲说的话，高扬点了点头。高扬跟母亲打了声招呼就准备走了，我赶紧叫住他:"吃了中饭再回去吧！"

高扬犹豫了会:"过两天我再找你，我先回去了"

高扬一走，母亲立马叫住我:"你昨晚在哪里？"

"在城里玩"

"一个女孩家怎么可以随便在外过夜！"

“没事啦，都住在他同学家，您老人家放心，你闺女不是个随便的人啊！”我说完进了里屋:“妈，我睡会，等下叫我吃饭！”

母亲跟进了屋，追着问:“你决定和他了？男孩子是不错，可家里条件差了点，我养你这么大。送你读书不容易，你得跟我找个条件好的！听到没有？”

叶西用被蒙住了脸:“知道了！”

七

一天过去了，下午，我偷偷跑到村口小卖部打电话给高扬，问高扬什么时候走，好去送送他，高扬让我明天早晨在村口马路上等他。我说好。

整个夜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是高扬的影子，明天他就要走了，要一年才能回来，可自己母亲又是不让跟他好的意思，这可怎么办啊！迷迷糊糊刚有点睡意可窗外天有点蒙蒙亮了，我索性穿好衣服坐了起来，坐了一会儿便下去，进厨房用冷水刷了牙洗了把脸，母亲听到厨房有响动，忙起床问我做什么，我应声道:“我今天要去同学那有点事，所以要早点！”

“是高扬要回部队了吧？”母亲说

“人家要走了，我去送送总可以吧？”

“可以，但今天一定要回来！”

“肯定，你还怕我跟他跑了呀！哈哈，我的老妈！”我被母亲的话逗笑了。

“知道就好！”母亲说着就进了屋继续睡了。

我赶到村口的马路上，高扬提着一个旅行袋早已站在那等我，深秋的早晨风吹过来有一丝凉意，我打了个哆嗦:“该死，忘记加衣服了！”高扬看到了，笑着说:“忘了加衣服了吧，我包里有军装，给你披着吧”，说着拉开包的拉链拿了一件军装出来，披在我身上，衣服感觉虽大了点，但很暖和，站直冲高扬行了个军礼，高扬愣了会，笑了笑说:“走吧，我们去搭车！”

一会儿，车来了，高扬拉着我的手上了车，坐在了侧面两个位置，一路上，高扬跟我聊着部队里的趣事，时而逗得我哈哈大笑，我感到和高扬相处真的很开心，可想到这一别要好久，下次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我扭头望向窗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这时车停了下，上来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高扬忙站起来:“老奶奶，您请坐!”，老太太颤微微地坐了上去，口中连连道谢:“年轻人，真是个好孩子好后生！当大官发大财啊！”一旁的我扭过头来冲高扬笑笑，高扬同老奶奶聊了会天，车走了一段路，老太太下车了，扭过头冲我们摆摆手:“两小夫妻好福相！”我满脸羞红，高扬的脸也红了，不好意思的冲我笑笑，坐了下来，又过了没多久，车驶进了车站，两人下了车，搭了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

谭鑫鑫早在那等他，手里拿着一张火车票，递给了高扬，离火车开走还有一个多小时，三人一起去吃了顿早餐，再去买了点东西，时间也很快过去了，高扬上了火车，从包里拿出了一副字画递给了我:“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在火车开动的时候，高扬透过车窗冲我和谭鑫鑫大声喊着:“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女朋友！”，我不舍地看着火车开走，直到火车变得越来越小。

谭鑫鑫又送我上了回家的班车，并嘱咐:“如果你想来我打字店学电脑，随时可以来”，我点了点头上了车。

在车上，我小心翼翼打开字画，是两个字“奋斗”，我慢慢合上，闭目打起了盹，直到下车。

回到家里，已是中午，我一头栽到床上，任母亲叫也不起，睡到了天黑坐了起来，我感到头很痛，勉强吃了晚饭继续睡到第二天上午才起床，感到头昏昏沉沉，浑身无力，一摸额头，原来有点发烧感冒了，赶紧告诉母亲，于是母亲去村里医生拿了些药回来。

八

我想去学电脑但又觉得不妥终又没去，这样挥霍霍又过了两月，转眼间间到了春节，过了春节，心里想着是无论如何得出去的。

重新振作精神开始四处走亲访友，众亲友没有嘲笑只有鼓励，心情也开始明朗起来，去了一趟高扬家，和高扬母亲如母女般相谈甚欢，在高扬家和他通了一次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那久违的声音却无比熟悉，我欣喜若狂，高扬电话中要求我去他朋友谭鑫鑫打字店去学电脑或者去他姐那儿学做生意，我答应着，从高母的口中对高扬有了更深的了解，更加坚定自己心中的信念。

回到家中征求母亲的意见，母亲还是坚持:“家里条件太差，父母年纪太大，不行！”我只好做罢，写了封信给高扬，告诉他我没去学电脑了，决定还是去县城。

于是又找到曾经帮过我的堂叔，在他一个朋友开的餐厅端盘子，工资三百元一个月，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很满足了，可工作了三天我就开始讨厌这种地方，觉得在这种地方工作的人好像低人一等，被人瞧不起，可以任人言语戏弄羞辱，来餐厅吃饭的人鱼龙混杂，免不了有些出言不恭，动手动脚，于是告诉堂叔我不想做了，堂叔听了便让我换了个地方，去另一朋友酒店工作，同样还是端盘子，同样还是三百元一个月，但觉得空气还是干净多了。

可我还是觉得我在酒店端盘子让人知道是件很丢脸的事情，内心开始变得有点自卑了。

发了第二个月工资的时候，我回了趟家，交给了母亲二百元，在衣柜里找衣服时翻到了三封信，竟然都是高扬写来的，于是问母亲怎么一回事，母亲说她故意瞒着我，我很愤怒，冲母亲叫喊着:“为什么要这样！”我哭着拆开了三封信，第一封告诉我信已收到，说离开时对我的不舍和思念。第二封说的是他在部队的趣事和对我的思念。第三封是问我有没有收到他的信告诉我不管走到天涯海角都会找到我。看完我泪流满面。可母亲仍然坚持不让我继续跟他来往，加上我的自卑心作崇，我回了封信，告诉他我不值得他这样。

就这样回到酒店继续挥挥霍霍工作，每天写着日记，记录着每天见到的点点滴滴，渐渐把他埋在心底，又到了深秋，一天，高扬竟然来了，见到他的刹那，我心一惊:“你瘦了!”

“怎么会不瘦”高扬长叹一声，坐着无语，此时正是中午，我不得不忙去了，等我忙完时，高扬已走了，我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又过了一个月，高扬来了，当时我正坐在门卫室同一男孩聊天，正被他看见，误以为我已有了男朋友，便又转身离去，等我追下去时已没了身影。

几天后，高扬打来电话，问我回不回去，到不到他家玩，问我曾经说想读书还会不会读因为想帮我，我没有回答他只说了句:“我想等三年再谈婚论嫁”放下电话，我哭了:“对不起，高扬!”

后来我换了份工作，在商场站柜台，回了一趟家，听母亲说高扬已结婚了，我叹了口气，再怎么说也是我负了他。

九

再一次回去的时候，也是深秋。

母亲说有事要我回家一趟，回去时才知道是要我见一个人，这个人早就坐在那儿，正在和母亲聊天，一只手比划着，一只手撑在膝盖上，见着我点头打招呼，我平静地冲他笑了笑，是个三十几岁的老男人，中等身材，身穿军装，肥头大耳，一双小眼晴里透着狡诘，操一口普通话，自我介绍:“小姓李，三十二，在役军官，离异”，我对他的介绍没有任何兴趣，听着他说话打着一副官腔，带着家乡音的普通话，觉得很可笑，直接笑出声来，他自嘲地笑笑:“在部队很多年，习惯了！”

看着他使我想起了高扬，我扭过头去，内心不禁感叹，为何同样是军人，差别竟如此之大！

我一直坐着低头不语，这人见我没再搭理他，使劲找话说，主动要求在我家吃中饭，母亲竟然杀了一只鸡招待他，饭桌上自然是指手划脚，打着一副官腔，我闷闷地吃完饭，那人见我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好回去了，临走时留了个电话号码给我，问了我上班的地方。

一个月后，这个人到我上班的地方找到了我，说来看一个战友顺道看看我，我说我们并不合适，各方面相差太多，更重要是我对你没感觉，这人竟然说没关系，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不急！于是回去了。

接下来的每个月这个人要来一趟，对我纠缠不休，利用我的单纯，动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游说，无非是说他条件多么好，我应该高攀他才对，你一个村姑不应该要求太高，看到好机会就要抓住，要不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越说越另我反感，越接触对他印象越差，可这人竟然说得不到的东西他一定要得到，他就不信他那么优秀的人竟然会有人看不上他，他一定要达到目的！我想我这辈子是遇到头号克星了，心情郁闷到极点。

更可笑的是这个人很抠门，善会精打细算，绝不会乱花一分钱，中午他自己吃顿快餐，便基本不花什么钱了。来一次算下来也就花点车费和吃快餐的钱，同他一起坐公交车，他同一老太太抢座位，并笑着对我说是为我抢的，他跟我说的最多的是他这辈子的最大理想，就是当官发财，官越做越大就好，他说他很聪明，只读过初中就能够混上军校毕业当个军官确实是有点才智的，他说他就看中我有一个旺夫的鼻子，不追到我誓不罢休。

整整一年，我被这人扰乱得心情极其烦躁。

最终他找到新的目标才肯放手，骂骂咧咧地从此在我面前消失。

心情郁闷的我很快在一朋友介绍下谈了一场快餐式恋爱，短短几个月很快开始又很快结束。

我哭着想起了高扬，我开始骂自己罪有应得，从此活该得不到真爱！

心情暗然地去了南方，拼命工作，拼命学习，考了张大学文凭和会计证，也找了份体面的会计工作，可我的爱情却是一片空白，不敢去爱也没人爱，有些男同事直接跟我说：“你一定有病！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却没男朋友！”，我只有叹息，这一切都是命！心空了，就没了爱人的动力。更何况，在南方那样的地方，剩女多的是！没人去留意一个面带忧伤却步伐匆匆的女子！

我在网络上疯狂地搜索着高扬的名字，可那个叫高扬的男孩子却成了我这辈子的回忆！再也遇见不了像高扬那样的男孩，有着一双善良却又带点忧伤的大眼睛，讲话极其温柔又带磁性的男孩，再也没有对谁有过高扬那样的感觉。我麻木了，再也不知道爱情是种怎样的感觉，只叹息，不留初心，难得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