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和小米

         大米和小米是一对姐妹，姐俩都长得漂亮迷人。但她俩并不是同胞，只是同一个宗族的远房姐妹。九十年代时，她们前后相差三年考上师范大学。大米大学毕业后回到自家所在的小镇中学当了老师，很快与同校的一位体育老师谈上了恋爱。

         大米毕业时，小米还在读大二。可是已在学校里声名大振了。声名大振不是由于别的，而是她成了省城一家大酒店的地下坐台小姐，而且由于她的美貌和在读大学生的身份，在“下海”不久就艳名远扬，最后被一名香港大款以每年十万的价格包养了，在九十年代初十万块钱还是一笔令大多数人瞠目的巨款，小米就是看在了这钱的份上，以治病为由向学校请了一年假，毅然投身于那位年龄比自己父亲还要大的大款怀里。只是不到一年，大款的生意失败了，灰溜溜地回了香港。小米也就回到了学校继续学业。

      大米不甘心在家乡小镇里过完一生，便找了自己的一位堂叔，也就是小米的父母，小米的父亲是家族里在外混得最好的人，请求他帮忙将自己调进市里的学校。堂叔夫妇都是市级单位的公务员，答应了远房侄女的要求，当年暑假后大米如愿调进了省重点中学十中。

       小米在大学里的学业很不如意，以致该毕业时只能肄业。父母亲当然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通过一番努力，将女儿也送进了十中当老师。十中校长早已耳闻小袁的事情，开始时坚决拒绝。但市教育局长已收了小米父母的重礼，不容校长拒绝小米还是在父母的双双护送下来到了十中报到。当天小米父母请了教育局长、十中校长书记等在市里最高档的饭店吃了饭，觥筹交错中米氏夫妇将女儿托付给了这些教育部门的领导，希望他们将自己的女儿带成“貌美心灵更美的人民教师”。领导们看着这位实力部门官员，苦笑着饮下了一杯杯酒。在座的还有堂侄女大米。米氏夫妇在饭后与大米进行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谈话。谈话中大米接受了一个“任务”：监视小米在学校的行事，有不对马上向他们汇报。

         大米来到十中后一年多时间里，也是机遇好，参加了一次高级别的公开课竞赛，拿到了省级一等奖，事业很快就风生水起。学校分了一套房子给她，男朋友调入了市里另一所中学。那所学校是一个普通中学，待遇地位自然不如十中这所省重点中学。但大米并没因此看轻男友，两人感情非常稳固。

         小米先是被安排在起始年级初一担任两个班的语文课，年级主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教政治的女老师。领导把小米放到这位大妈的手下也是有过一番苦心考虑：这位大妈是六十年代时师范生，业务过硬，为人正直，再加上女人天生对“生活作风不正”者的警惕。“歪瓜裂枣”小米在这样的人领导下，应当是没有重蹈覆辙的机会。当小米初来办公室时，年级主任对她态度冷淡，平时工作中也和她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讲。年级主任如此，其他同事自然也都好不到哪里去。但小米对这些都不在意，她把刚领来的教学用品往自己的办公桌上摆放好，回身凑到邻桌的身旁：“林老师，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备课的？”林老师是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淡定地翻开自己的备课本，往小米跟前推推。小米接过翻了翻，继续问：“林老师，你什么时候来学校的？”林老师三十年前这所学校建校时的元老级人物，所以这个话题是他最喜欢的内容之一，于是他就打开了话匣子……到了下午时，小米已经与林老师俨然多年旧识。她又向年级主任周老师详细请教了班主任工作经验。小米说：“周老师，我从来没接触过小孩子，你带我去班上与学生见第一次面，好不好嘛？”周老师拒绝不了女孩子撒娇般的要求，和她一起进了教室：“同学们，这是你们新来的班主任米老师。”她向学生们介绍新班主任是新毕业分来的大学生，漂亮活泼，又能歌善舞等等，学生们涨红了脸拼命鼓掌欢迎这位美女老师。到下班时，小米挽着年级主任周老师一起走，她们亲密交谈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对母女。

         一天中午，大米和男朋友经过教学楼时，楼上浇下一杯水正正全倒在了大米头上，抬头一看，三楼上高二教室栏杆边一个男生满不在乎地望着她，大米恼了，指着那男生大骂起来。男友冲上三楼揪住那个男生的领脖子劈头盖脸扇起了耳光，撕扯在了一起。后来学生的家长赶来了学校，在校长办公室里与大米及男友吵成了一团。参与处理的校长和政教主任、保卫科长吃惊地发现大米村野泼妇的另一面，她粗野的叫骂激怒了学生家长，拉着儿子就要去教育局告状。最后在人们的极力拦阻劝解下，事情勉强以和解结束。但大米漂亮知性形象却从此垮了。大米事后很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悔不已。

        小米来到十中已一年多了。元旦文娱晚会上，她班上一个歌舞节目得到了一致好评，获得了一等奖。这个平时让人看不起的末流差班的学生们激动得把班主任小米紧紧包围着又叫又跳。年级主任周老师和语文老师林老师也高兴得如同自己得了奖一般鼓着掌。校长在颁奖会上表扬了小米的班主任工作“米老师接手这个落后班级一个多学期，就彻底改善了班级面貌……”

         小米开始在学校如鱼得水了。两年后小米进入了高中部；三年后，小袁终于拿到了师大补发的毕业文凭。她的父母又请了教育局长和十中校长吃饭，感谢领导们的精心培育，饭桌上觥筹交错气氛轻松愉快。米氏夫妇在酒酣耳热之际向领导们提出了一个新的小小要求：一起帮小米物色一个好对象，让她在十中彻底扎下根，为十中作出更大贡献！领导们举着酒杯的手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却还是哈哈地笑着：“大家一起努力，一起努力……”这次米氏夫妇没请侄女大米入席，因为大米在这两年中一直是向他们报告小米去了舞厅跳舞、上课时让学生自习，自己戴着耳机听音乐等等负面消息，加上大米因不久前与学生的一次纠纷闹得影响很不好，这让他们对大米的印象变得不好了。

         小米在校内很会结交人。一次她因班上期末考试成绩的高低与同事争了起来。小米要求把自己班上三个学生的成绩不计入总分，但语文组长不同意，“这三个人都是在籍学生，成绩不能除外的。”小米找了年级主任华老师诉说，华老师是教英语的，非常爱跳舞，小米曾教了她好几只眼下最流行的舞蹈，华老师因此改变了原先对小米的极端鄙视，与小米结成了好友。听了小米的诉说后，她马上找语文组长沟通：“何老师，我们不要与年轻人争东西，按小米意思算了吧！”为人正直的何老师气得说不出话来。

          办公室里只要小米在，来找她的男人就会川流不息，校内校外的人都有，被人们暗地笑称“年级交际花”。但小米的婚姻大事却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小米对同事说：“家里人为我算了命，说我要29岁以后才能结婚。”

        小米已有两天没来学校上课了。年级主任华老师内心焦虑，一面安排人代上她的课，一面叫人四处寻找。两天后的上午，一辆军用吉普车在学校门口停下，驾驶室跳下一位高大帅气的年轻军官，他打开后车门从里面往外拽出一位打扮时髦的女郎，然后又跳进驾驶室关上门后，对颓然蹲在地上女郎吼了一句：“以后再别来缠我了！”门口保卫科的人忙跑上去，一看那位女郎正是小米，她正蹲着抱着自己的膝盖哭得肩膀颤抖。保卫科的看了一眼已飞驰而去的吉普车后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忙给小米所在年级主任打电话。不到两分钟，年级主任华老师带着两位男老师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过来，连劝带拉地把小米带回自己了年级办公室。一进办公室门在座位刚坐下，小米已经全然消除了刚才的悲痛欲绝，她对关切的看着她的华老师以及两位虽坐的较远、但关注的耳朵一直转向她的两位男同事说：“我没事了！”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粉盒打开，对着小镜子往脸上拍粉补口红。忙完后就与一直关切地看着她的华老师低低地讲述了她与那位驻军年轻军官相识相恋及分手经过。后来华老师向几位要好的同事透露是这样的：两人在一次军地联合举办的晚会上一见钟情，两个月后就谈婚论嫁了。不料这时军官偶然从一位新结识的地方朋友处得知了小米的过去，断然提出分手。当然小米对华老师说是她父母嫌弃军官家是北方农村，逼她与他分手的。

        大米这时已经与男友低调完婚了。她定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学校集资建房。为人比以前也平和了许多。在年节时会去堂叔婶家看望，但她与小米却再无任何交往。

        同事金老师有个远亲是国家教育部前任官员，退休后回乡探亲。小米一天偶然听到了这件事，一改以前对金老师的不冷不热态度，缠着要求听金老师的课，她说“金老师，人人都说你讲课讲得好，我一直都要来听的，但一直忙的要死。今天我一定要来听你一堂课！”说着就抱住金老师胳膊并把美丽的脸蛋搁在了对方的肩上，好闻的香气扑入金老师的鼻子里，金老师笑着说：“哇，得近香泽三生有幸啊！有美愿相随，我肯定同意啊！”在课堂上讲课时，金老师却发现小米耳朵上插着耳机，眼神涣散，又不时地打着呵欠。下课回到办公室，小米已经恢复精神饱满样子，“金老师你的课真的是讲得太好了！以后我要经常听！”中午小米硬要请金老师去餐馆吃饭，下午小米又虚心地将自己的教案拿给金老师请她帮自己看看，又要求帮金老师改作业，金老师正忙不过来便高兴地答应了。不到十分钟，小米把两大堆作业放回金老师桌子上：“改完了！”金老师望着自己平时要花整整一个下午都不能改完的作业本，吃惊得嘴都张大了。这时小米过来坐在了金老师身边低声说：“金老师，有件事请你帮忙，你可要答应我哦！”

         小米请了三天假，年级主任华老师很不高兴“你这个学期多少天没来上课，都是几个语文老师帮你代课，人家都有意见了！你又来请假！”小米说：“姐，你不帮我我还靠谁呢？”华老师说：“你可要按时回来上课！不然以后我可再找不到人给你代课了！”谁也没料到，小米此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暑假过后的第一个教师会上，领导又照例宣布调进调出名单。调出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近四个月无音讯的小米。会场里顿时议论声四起，大多数人都是在问小米调到哪里去了。可是谁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连宣布消息的领导也摇头苦笑说：“我们也不知道她调到哪里去了，她的一切调动手续和档案都是她父母来办的，也没透露半点她的去向。”

         小米调走后的第二年，终于有她的确切消息传来。语文李老师--小米在学校时的男闺蜜之一--喜气洋洋地告诉办公室的同事：小米要结婚了！他已经收到了请帖。很快大家便知道了小米离开学校后的去向：在一个贵人帮助下，小米非常顺利的调入了上海浦东一所中学。认识了一位公安局的科长，此次就是回来与这位科长办婚礼。语文金老师听到“贵人相助“的话，一愣之下想起了自己的那位显赫远亲-当初小米再三相求，要自己带她去认识一下那位远亲，金老师很为难，告诉她其实自己也与这位远亲没有过来往，仅仅只是知道他近来回来探亲的消息。金老师所说并非实情，其实这位远亲夫妇还来探视过她的老父亲。但她不愿给他们增加麻烦，更何况是让这么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麻烦女。此事也就没了下文。难道小米真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自己去找了那位远亲？她满腹狐疑。

         大米生下了一个儿子，儿子长得漂亮可爱。大米已经成为了高三毕业班的主要把关老师，也是学校的骨干教师之一。家庭事业均顺利完满的大袁，近来据说也在联系调往深圳一个学校。

         十中在筹备建校五十年，筹备组在联系曾经在学校工作过的人时，也联系了在上海市友好中学工作的小米，但她留的电话是空号。便又打了友好中学办公室电话，得知小米早已离开了学校，去向不明。

         现在又已经七年过去了，大米早已经调往了深圳一个著名中学，干得风生水起，据说已是教导处副主任了。而那位飘萍般的小米，与公安局科长老公离婚后去了北京，几年后又去了新加坡，嫁了一个新加坡小书商，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二十年前那对姐妹花各自在自己的土地上开花去了。美人已入中年，风韵是否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