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真的很自私

你是我心上那根永远无法消去的针，越陷越深。

其实，我从来没叫过你妹妹，我叫你名字。但不是你身份证上的名字，我叫的是你的乳名--小茶。

1

前阵子，你把我拉到镜子前。跟我背对背，我故意弯着腰不想玩，你掐我手臂，逼我跟你比身高。

“嘻嘻，我又高了一点。” 你满意地笑了。

看你那么开心，我没有告诉你的是，你的头发厚了所以高了那么一点。你喜欢把头发扎起来，立在头上，每一次我都想用手握住它，拽着你走。

我看见你头上的发夹，现在你已经换成新的。当我看到发夹时，我都会想到你，只要我看到发夹，不由自主就会想到你，想到你以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当时学校里流行一种贴纸，上面有好多好看的小人，彩色的。放学后，学校旁边的小卖铺挤满了人，你一定要买。我们两个的零用钱加起来刚好可以买三张，你仗着自己小，偏要两张。我不让，你告到妈妈那里，如愿以偿。

我很生气，跟你足足有两天没说话。你拿走的两张中有我最喜欢的孙悟空。两天后是我生日，你走到我跟前，递给我一个小盒子，用雪白的方格纸包着。

“不要生气了哥哥，生日快乐，这个送给你。”

我赌气不搭理你，你把它塞到我手上跑开了。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前几天你嚷着要买的贴纸，有我最喜欢的孙悟空。雪白的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哥哥生日快乐。

我那时候都不知道生日的概念，你总是学得比我快比我多，你告诉了我，生日原来要送礼物。但是，小时候我对你的印象总是不好。

每逢节日，爸爸会买很多饼干，都是我喜欢吃的威化饼干。每次，妈妈都会给我们每人五个，我很快就吃完了。于是我向你要一个，你不肯。再要，你还是不肯，很快我们吵起来。妈妈劝你给我一个，你也不肯。

最后妈妈生气了，把你装饼干的柜子，整个倒到水沟里。你跑到水沟旁，憋红了脸，眼泪哗啦啦地留下来，蹲在水沟旁足足看着飘在臭水上的饼干，发呆了一小时。玉石俱焚，我很高兴。谁叫你那么自私。

妹妹，你真的很自私。

后面妈妈告诉我，她问了你一个都不给我的原因。你说想积累很多很多的饼干，要凑足三十个。那天我向你要，你数了数柜子里的饼干，还差一个，你很多次都很嘴馋，但都控制住了。你要到时全部拿出来，摆在我面前，跟我一起吃。

你告诉妈妈说，你知道我最喜欢威化饼干。

2

你有一个用了几年的书包，原来是深红色的，后面洗了几次变成了粉色。你想换个新的，但是你告诉我，家里钱不够花，还是将就吧。后来书包真的坏了，你把妈妈买水果的黑色袋子用嘴吹了口气，说这样可以吹掉灰尘。第二天，你就装着书上学了。

我想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敢这样上学，太丢脸了。但是，我却觉得你脸上洋溢着自豪之情。我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

有一天，我做完作业。翻开你的袋子一看，发现很多不同的纸，方格纸，划线纸，作文纸，双线纸。你看到我翻你的“书包”，你却没有生气。你告诉我，我可以随便挑喜欢的纸，全部给我也行，明天再去“赢”多几张。我好奇地问，哪来的这么多纸。

你痴痴地向我笑着，“剪刀石头布来的，我运气超级好。”

“我喜欢那种有星座的本子，整本的”

“交给我吧。”

一个星期后，你真的给了我很多本星座封面的笔记本。你用笔给我算了一下，“哥哥，你是天蝎座的哦，这里面没有，我明天再用用我的运气。”我真的很佩服你的运气，好像每次我想要的，你都会有用不完的运气。

有一天半夜两点，我被你的哭声吵醒了。我揉揉眼睛，看清楚了。爸爸妈妈坐在你面前，我从他们的话里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从父母房间里偷了一张一百块，五毛钱可以买一个冰淇淋，你竟然偷了一百块。作为哥哥，我也教训了你一顿。可是，你什么都没辩解，你只是一直哭。我记得当时你十三岁，我十五岁。家里当时很穷，一百块真的很多，我当时说你不是一个诚实的孩子。你哭得更厉害了。

妹妹，你真的很自私。

至今你都没亲口告诉我偷钱的原因。但是，我那时候就知道了，是弟弟后来告诉我的。他说你没办法靠剪刀石头布赢来一本我想要的笔记本，后面你在超市里发现了我喜欢的那种笔记本，后面你又看到了爸爸房间桌子上那张红色的钞票。你告诉弟弟千万不要告诉我。

3

你学英语的时候，第一个对我说的是ice cream（冰激凌），那是你最喜欢的零食。你能一口气说出街头那家冰激凌店所有的种类，哪种好吃哪种不好吃，你都知道。但是，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从来没见你买过。你很自豪地告诉我，同学告诉你的。

我很瞧不起你，吃不到的葡萄别人说酸，你说甜。我问你以后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要成为老师，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钱。”

“为什么？”

“那样我们就可以买很多很多喜欢的东西，带爸爸妈妈去旅游，不用再让别人看不起。”

你说着说着，竟然睡着了。你躺在我腿上，那一刻，我好像不再讨厌你，虽然你口水流了我一大片裤子。

你常常穿着妈妈做给你的小背心，男生一样短的头发，和笑起来那深深的酒窝，我看着你，自己也睡着了，就在院子里。我记得，当时蓝天白云，风很凉爽。

你终于凑够了零钱，到那个小卖铺买了两个雪糕，你自己挑了一个大的自己吃了，小的给了我。你说小的好吃。我不信，我觉得你没有孔融让梨的美德，虽然你比我小。

妹妹，你真的很自私。

后面我自己路过小店买冰激凌，大的那个五毛，小的那个三块。

3

小时候，家里很穷。你知道那种穷吗？反正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东西我都买不了。有一次过年，家里一点钱都没有，爸爸只好向亲戚借了几百块钱度过新年。这是后来我懂事了，妈妈才逐渐告诉我的。

妈妈一直对我们很严厉，她说人穷志不能短。告诉我们孟母三迁，告诉我们很多成功人士的故事，其中他提到了胡适。我不知道这号人物，只觉得他很牛逼。后面我读初中的时候，读了胡适的《我的母亲》，才真正了解他。

为了让我们有所成就，妈妈小时候对我们特别严格，特别是我，作为长子。妈妈从各方面要求我们，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

有一次，妈妈叫我们在家里要认真打扫。结果，我们玩过头，什么都没干，一顿挨打不可避免。我很害怕，我们关起门来，商量着怎么度过接下来的挨打。妹妹你提了一个主意，裤子穿多点，就不痛了。于是，我拼命地穿了两条，却发现在没有其他长裤了，剩下的只有短裤。我要脱下一条给你，你咬着牙笑着说，妈妈打你不痛。

接下来的一幕，我很气愤。你打开门，跟妈妈先投降了。妈妈一向是“先投降者责罚少”。因此，你只用挨两下，我要十下。

妹妹，你真的很自私。

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痛，裤子穿多了真的有用。轮到你的时候，我发现你的眼里浸满了泪水，腿上两道长长的痕迹。

4

我读初三的时候，你读初一。家里的经济是最窘迫的时候，正好处在抛物线的最低点。

期中考后，你说你要留在教室，叫我从家里顺便带饭盒过来。我当时取笑你要为中华崛起而读书了，你笑得很灿烂，自豪地告诉我，那是那是。我对你竖起了大拇指，你转头去吃你的盒饭。

一个星期后，你再也没来上课。我回到家里，质问你说好的梦想呢，怎么突然放弃了。你说你想辍学，读书没有意思。我觉得你不可理喻，这么小就放弃了学业，毁了自己的前途。

你只是笑笑。

我拗不过你，直接找妈妈。妈妈这才告诉我，家里虽然暂时供得起我们读书，但是接下来的生活会越来越艰辛。妈妈告诉我是她的错，她只是想找个人倾诉，没想到你竟然辍学了。

“哥，你读书比我好，我早点出来有钱可以赚，可以让我们生活更好点，”你还是天真的笑着，“你要努力成为很厉害的人，早点出人头地。”

小时候你说你想成为老师，可是你却放弃了。

你说我是一个好哥哥，你说这一句的那天，我哭了一晚。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哥哥。

我去到你初一的教室，你的同桌告诉我。那个星期里，你把校园逛了七遍，你在每一个所有人放学回家的中午，假装是一个老师，强迫你同桌当学生，在黑板上若有其事地画着写着，好像你真的成了一个语文老师。

你决定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你决定了你的人生朝向，也自私地替我决定了路的方向。

妹妹，你真的很自私。

5

你说你看到了我骨子里的光芒，要帮我一起发掘。

你说放心往前冲。

“我在你后面。”

你知道吗？我讨厌你说我是好哥哥，因为当我听到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如刀割。我从来就很少为你考虑过。

我的成长里，堆满了你前赴后继的支持，还有你那不完整的校园青春岁月。

我怀疑你是我前世做不成的情人，这辈子便成为兄妹。我不相信有上帝，却相信有天使。

你是世间最自私的天使，为了一个自私的哥哥，榨取着自己一点点的幸福，甚至堵上自己的前程。

你问我。

“你知道动漫火影里的鸣人嘛？”

“我知道，那个改变世界的人。”

“我要你成为那样的人。”

6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当我拥有一百万的时候，我要为你买一个城堡的冰激凌，每一个的味道都不一样。这一次，你不用朋友告诉你了，你可以尝尝每一种味道。

我要给你买一个世界上最贵的包，你那个黑色塑料袋可以退役了。放心，这个包，不会再褪色了。

当你问我大学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我看到我心里无底的黑洞。妹妹，如果可以，我想你代替我。

你说，如果让你考大学，你肯定可以考上哈佛大学。

是的，你可以，哪怕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考上哈佛，那也只能是你。

因为你，无可替代。

你的内心深处有一泓清冽的泉水，是那么清澈，水里的倒影不是你自己，总是我。

这一次，我相信了上帝。上帝送给了我最好的礼物，一个永远“自私”的妹妹。

谢谢你，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