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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图,侵删我之所以写下这些,是因为曾经渴望时间倒流,弥补青春岁月不曾得到她的遗憾。我之所以写下这些,是因为尽管侥幸逃过一死,但至今对她没有爱过我的事实难以释怀。
我叫张展成,在重新邂逅她时,是谭文婷的丈夫,张嘉鱼的父亲。同大多数背叛婚姻的男人一样,我曾经爱过我的妻子,但婚姻没有按我们的意志白头偕老,并从盛开的花环变成令人窒息的套索,才让我试图从她身上找回纯洁青春的渴望。
我和妻子谭文婷是相亲认识的。
文婷的嫂子同我姑妈是邻居。小时候我常到姑妈家过寒暑假,她也常到嫂子家玩,但却没有一次遇见。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二十四岁那年,我没有女朋友,姑妈得知她也单身,就撮合我们到自己家相亲。
我觉得相亲老套,不想去。妈妈说不能辜负姑妈的一片心意,况且,相亲是一回事,成不成又是另外一回事,不是说相了就必须娶回家。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我勉为其难的答应,强调说去看一眼,但别抱太大希望。
那天我按妈妈的意见穿了套条纹休闲西服,梳个偏分头,用啫喱水定好型,看上去像个体面的世家公子。妈妈觉得这还不够,特意打电话给舅舅,请他开上新买的桑塔纳送我们去。我舅舅经营耐火材料厂,是我们家最有钱的亲戚,听说我要相亲,马上中断饭馆的应酬,从车库里倒出崭新的桑塔纳,陪同我们去。
双方约好晚上九点见,结果舅舅抄近道抄迷了路,九点半钟才颠到姑妈家。文婷同她哥哥嫂子已经在客厅里坐等好一会儿。姑妈焦急地迎出来,招呼声里带着些许的愠怒:“怎么才来,让人家好等。”
舅舅爽朗大笑向他们道歉。我看见一辆雅马哈停在青石板铺就的庭院里,漆色擦得油光透亮,弥散着淡淡的机油味儿。他们是骑摩托车来的。
我的相亲对象中等身材,脸型圆润却色泽暗淡,五官饱满略带娇憨,没施一点脂粉。后脑勺拖着一条马尾辫。外面罩件像极中年妇女穿的灰色外套,宽大不合身,整个人就像装在口袋里一样,无法判断身材。看得出来,她对这场相亲很敷衍。客厅里阴晦的灯光,让她身上的外套显得更加土气,我产生了她是来找二婚的感觉。可以说,对她的感觉不及升起,就已经被扼杀在摇篮。
她朝我投来一瞥,似乎也感到失望,再懒得看我第二眼。后来文婷告诉我,她本想找个成熟稳重型的,不想撞到个梳汉奸头的黄毛小子,心底一下子凉了半截。接下来的时间,我俩一声不吭,坐在亲友堆里发呆,任他们东拉西扯,热火朝天。
从他哥哥口中,我知道她是财政学校毕业的中专生,现在一家汽车维修设备公司做会计。公司离家远,目前租住在红牌楼,但每个周末和节假日都要回趟家。言外之意是个顾家的女人。
既然女方家介绍了情况,我爸爸自然不甘落后,浮夸地介绍起我。先是推销乡土教材般说我规矩本分,而且勤奋好学——中专毕业后成人高考拿了大专学历——现在在电信局当社区经理,工作稳定。
社区经理听起来霸气,其实就是给用户安装电话和宽带的蓝领工人。而我当时仍在实习期没有转正,算不上工作稳定。但在亲友们眼中,电信公司就是个铁饭碗单位,虽然已经改制,但他们仍习惯叫“电信局”,听起来跟政府机关一样牛逼。
说完我,爸爸兴致不减,觉得有必要展示一番家庭实力,于是把话题带到我们村房屋土地即将拆迁的传言上。传言让他同许多村民一样,花大力气钻研政府的补偿政策,所以谈起赔多少个平方的面积,折合多少套房子,青苗费啦,过渡费啦,就好像政策是他制定的,一套接着一套。
说得口干舌燥,还不忘喝口茶润润嗓,然后继续神吹,吹他做包工头时的风光,吹他有位任职法院副院长的舅舅,还有陪坐在一旁的厂长大舅子。看着这只孔雀在外面肆无忌惮的开屏,打肿脸充胖子,我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除了文婷他们,在场的亲戚谁不知道,他做包工头不但没发家,还因为受上级承包商的欺骗,把年轻时跑货运积攒的家底全赔光了。现在我们家除了爷爷留下来的一栋两层楼屋,可以说一无所有。而他,已经落魄到跟着装修队去打零工的地步。家里的光景不复当年。我曾经听他很绝望的对我妹妹说:“阿爸这辈子彻底完了,不过留条命等死。”
至于法院副院长的舅舅,厂长大舅子,也没他说得那么光亮。
我刚毕业时,他曾经请托副院长舅舅为我在法院物色一份工作。很快有了回音,他舅舅让他带我到他城里的家碰面,然后带我去法院。于是他花了很多钱买好烟酒,在踏进他舅舅的家门前,还不忘叮嘱我待人接物要伶俐,特别嘱咐同他舅舅一家说话要用四川话,不能用广东话。
广东话其实是客家话。
我们东山客家人的祖先大多是清中叶“湖广填四川”时从闽赣粤地区迁来的,其中以粤北的人口为最,因迁来时还没形成统一的“客家”称谓,通常以迁出省籍自称为“广东人”,所说方言为“广东话”。 东山客家人已在东山繁衍了三四百年仍然乡音不改,犹如漂浮在四川话海洋里的孤岛,慢慢变成连广东人自己都嫌弃的土话。
那天他舅舅有事暂时出门,是他舅妈开门接待的我们。她和颜悦色安排我们坐进客厅,同爸爸聊起农村亲朋的近况,顺带问了几句我的情况。我寡言少语,顾盼着他舅舅家华丽的装修,既羡慕又生疏。
聊着聊着,就听到有人召唤舅婆:“妈,过来一下。”
这个召唤他舅妈的人,满脸不耐烦,正眼也不瞧我们,好像我们并不存在。他既然叫他舅妈“妈”,一定就是我那未曾谋过面的表叔。原来他在家,可是他舅妈并没有要引见的意思。
他舅妈闻声跟她儿子走进卧室。过不多久,从卧室里传来重重的吼叫声:“是那两个穷酸重要还是我的事重要?他们来还有什么事,无非是看爸有些权势,过来求他帮忙的。这些人简直像狗一样,赶都赶不完。”
“老祖宗,小声点。”他舅妈阻拦他说下去,随后房门关上了。门虽然关上,但“穷酸”“像狗一样”的回声,却化作针尖麦芒扎进我们的心底。然后我负气离开,他追上来劝也不顶用,我那时还是很有骨气的,对他说宁愿饿死也不做有钱人家的狗。物色工作这件事在我的坚持下不了了之。
至于他的大舅哥,在包工头生涯落败后,他曾问他借钱想要东山再起。大舅哥是同意了,大嫂却硬要他打张欠条。为此他大为光火,觉得大嫂防外人似的防他,一朝破落,六亲不认,结果也很有骨气地放弃借钱,从此也对大舅哥一家心怀芥蒂。
我不忍心戳穿他为相亲成功而编织的谎言,因为他是我的父亲,但我却打心眼里反感他吹牛皮。大概姑妈看出我的无地自容,找出一把手电筒递给我,让我带文婷去看猪圈里的猪吃完猪食没有。也好,与其在爸爸夸夸其谈里自惭,不如远离躲清净。文婷并没有反对,我想她也受够了长辈的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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