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

石桥下，人群涌动，众人围拢在一起，嘴里念念有词，群众把平日里练出来的本事都给拿了出来，显然个个都是好手！

仗着身子小，我从缝隙中掀开人群，欲一探究竟。

突然，止住脚步，“居然又是你！”

前不久，表妹陪同我一起进京赶考。表妹和我都是乡下人，没来过京城。闲来无事，陪她四处转转也是极好的。

路过闹市中心，看见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大爷。心里默数了下身上携带的家产，表妹陪我来一趟，也不容易，不就吃个冰糖葫芦吗，当买！

我取了冰糖葫芦给表妹，还未入口，只见表妹在那里停住不动，眼里闪动着光，盯着一个同样望着我俩的乞丐。

正欲拉着表妹离开，乞丐突然上来拉住我衣角。

“大人您行行好，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赏点吧……”

看着表妹的眼神，我面色难堪，好吧，得，冰糖葫芦，我不吃了，给你！

乞丐似乎还不止步，又拉住表妹，“小姐您行行好，我家里老小也饿了两天了……”

不等表妹把冰糖葫芦给他，我便掏出些碎银，递给他。

在表妹面前，得好好表现表现，回去姑姑才会顺利同意我们的婚事。

“这位大哥，来，小弟这有些银子，虽不多，却也能解燃眉之急，快快拿去给大嫂她们买点吃的罢。”

表妹眼光柔和地看着我，我一咬牙。

“大哥，来，剩下的银子都给你，这是在下现在的全部家当了，拿去好好活着！”

“好心人呐，好心人呐！”他一面说，一面欲跪倒在地。

赶快将他扶起，简单道别后，拉着表妹就匆匆离开。

我能感受到，表妹对我的崇拜已经不止一点了，只要此番考试顺利，婚事当然没问题！

只是，后来，科举考试，时运不济，被奸人污蔑，状告我作弊，遂名落孙山，身败名裂。

表妹借故回家，留下我一人在这京城里流浪。

我也曾想过一走了之，远离这个黑暗的世界。可一想到家里还有父母在田间操劳，我又怎能忍心离去！

不如先在京城转转，找找门路吧。

对官场失落至极，可又无能为力。于是，每日花钱买醉，提着一葫芦酒瞎转悠。

落地秀才不出门，出门便知世事深。

穷酸秀才是什么意思？嘴里念着《诗经》、《论语》，心里却骂着天地。表情永远高冷，像是坐在九霄之上的君王，只可惜身上穿着破旧发酸的衣装。

天桥之下，人影幢幢，走近一看，竟是那日要了我冰糖葫芦的乞丐，正对着两个个穿着衙门衣服的人骂骂咧咧。

“老头子，快走，在这坐着多毁形象啊，再不走，我哥俩就要动手了！”说话的这名捕快，边说边卷起袖子，做出要赶人的姿势。

“我不走，就不走。我乞讨，不偷也不抢，犯法了吗？”乞丐的话语，颇为无赖，可也并非全无道理。

围观的群众，嘴里不闲着，一会儿对着捕快指指点点，一会又对乞丐漏出厌恶的表情。

早就看官府人不顺眼了，那身官服，看着就恶心！

我冲上前去，一脚冲着刚刚那位捕快踢去。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对一老乞如此不尊，该打！”

“你家父母这样教你对待老人的吗？”

“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一天除了吃喝嫖赌，收点保护费，还会干什么？”

群众你一言我一语，也有不少人加入进来，将两个捕快先赶后快！

“好好好，你们有种，给我等着！”那两名捕快深知寡不敌众，遂回官府叫人。

“快都散了吧，待会官府要来抓人了！”不知谁在人群里叫了一句，转眼间，人群一哄而散！

我也正转身离去，突然，那名乞丐叫住了我。

“对不起，我…我已经没钱了！”对着他，我报以歉意。

其实，我现在的情况，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考试被奸人所害，名落孙山。表妹离去，家里的婚事多半是没了着落。身上银两，所剩无几，今天快活了，之后的日子，又该如何过呢？

老人指了指我的酒葫芦，问：“你还有酒吗？”

用手摇了摇酒葫芦，示意，还有一些！

他接过酒葫芦，缓缓地道：“我有故事。”

他将我带到他家，不远，就在人行桥下的一个桥洞里。

“其实，做乞丐这一行，有一定的规矩。”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想做乞丐，那多丢面子呀，不务正业，靠别人的同情吃饭，被别人瞧不起，也被自己瞧不起！”

“可是，没办法啊。”

“那年闹灾荒，村子里饿死了好多人。我婆姨和儿子就是活活被饿死的。”

“村里人都出去乞讨，只有这样才能生存下去。”

“比起那些人吃人的例子，乞讨，其实已经很高尚了。”

“刚开始的时候，脸皮薄，放不下这张老脸。不过还好，都是生人，都不认识我。”

“我虽然乞讨，可也光明正大，不偷也不抢！”

“也从来不向那些落魄穷人、身患重病之人伸手要钱，虽然是一名乞丐，但我也有尊严。”

“朝廷黑暗，社会腐败，世界生灵涂炭，每个人都过得很艰难。”

“我只想填饱今天的肚子，从来不敢奢求明天的样子。”

语罢，他将酒葫芦，一饮而尽。

望着桥下的水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世事无常，命途多舛。刚来京城，我还怀着满腔热血，可是，榜上名字被改，本欲成龙成凤，不料一朝落地，竟成蛇成虫。”

“困难是老天给你的，但选择是你自己的。”老乞丐似乎喝多了，竟看起来有种仙人的感觉。

待老乞丐睡着后，我脱下白鞋，从脚底拿出最后的几张银票，放到旁边，用石头压下。

这是我最后的家当了，拿去好好活下去！

我还年轻，可以重来。

选择是自己的。

后来官府找到我，我以为那天带头打人，东窗事发，正琢磨着怎样逃脱。

只见一名公公上前，“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解风科举考试时，被奸人污蔑，现已澄清，按照大明惯例，给予解风重考资格，钦此！”

连忙跪下接旨。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许多年后，我当上巡抚，这才查清。

据说，当年丐帮帮主出面，擒住奸人，威胁着他自首，我这才得以保全。

此时的我，已经身居高位，乃正二品官员。

可不满现状，觉得此生为官，缺少点什么。

遂向皇上告老还乡，一举投入江湖之中去。

从此不问庙堂之事，一心做个乞丐。

我名解风，一老乞儿。

选择都是自己的，既然认定了这条路，那就走下去吧。

后人云：解风者，英才也。为人洒脱豪爽，其胸襟气吞山河。虽生于编伍之间，素不闻诗书大义，然慷慨激昂，为全朋友之义、兴丐帮之威，挥汗洒血，蹈死不顾。正所谓：

英染碧青绿竹杖，

才系降龙十八掌。

解鞍纵马刀剑退，

风拍傲骨护洁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