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麻将的二舅妈
01
前几日从表哥口中惊闻年迈的二舅妈像往年一样照常在给人插秧,一天的薪酬是两百元,时间是从清晨六点到下午四点,中途吃一顿午饭。农村人都知道插秧不是力气活却是一份耐力活,要一直猫腰,对于腰疼的人来说绝对是种煎熬。
远在他乡的表哥打回电话硬行劝阻不听,继而态度缓和下来好言相劝,最后在电话里怒斥,无奈有声无力。万般无奈之际,他又一次打回了电话。
“姆妈,您哪么要去跟人家插秧啦,没钱用了?!”她明知她不缺钱,故意揶揄道。
“有钱啦,我要弄打牌的钱。”舅妈理直气壮地说。
“你要钱打牌我们几姊妹给你寄钱好不好呢?”他低声央求道。
“不要,我有钱,不要你们的。”母亲生怕他寄钱,快速回话道。
“有钱为么事要给人插秧,你用你的钱打牌就是啰。”他有些不解地说。
“不能用那个钱,那是给你留的,你负担重。”舅妈向来心直口快,说话从不拐弯抹角。
表哥顿感无语,静默了近一分钟,又开口道。
“姆妈,跟您说啦,别再给人插秧了,您们二老的钱自己用,我年轻还能挣,不要操心我们,您们二老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在替我们挣钱。您不要再去插秧了,好不好呢?”他继续央求道。要是在跟前,他差不多要拽她的胳膊肘了。
“你们搞你们的,我搞我的,又是那个老鬼跟你们说的吧。不打了,我要睡了。”舅妈不会挂电话,里面响起拖沓的脚步声和责骂声,间或有舅舅嘿嘿笑着的声音。
表哥听他父亲说母亲的手被水泡烂了,手心的皮肤浮肿起皱,上面有一道道血痕,一块块皮相继脱落,心里的难过无以言表。屡次劝阻未果他也实在没辙。
02
舅妈今年六十九岁了,我今年过年时见她仍旧精神矍铄,腰板挺直,耳聪目明,走路风风火火。尤其是那似墙壁般挺直的腰,让我深为叹服,尚处中年的我腰已没有她那般直了。
近二十年来,舅妈每年替人插秧,栽棉花,捡棉花,以赚取点外快。家里的农活也不轻,几十亩地,仅她和舅舅两位老人,那功夫可不是一般的辣。
03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舅妈学会了打麻将,个中妙趣让她欲罢不能,沉迷其间。偶有空闲她便早早吃饭在门口张望着等候牌友。
听说大表姐近六年没有回家,去年她思父母心切,于一日起程上路。经过十七个小时的车途劳顿,她又走在了那条熟悉的乡间小道上,远远看到了永远等在那的两扇门,还有门里的两个人,激动得心简直要蹦出来了。
原以为母亲看见她会欣喜若狂,母女俩会坐下来互诉衷肠,聊表相思,孰料让她大失所望。母女简短寒喧之后舅妈交待她一个人在家玩,她得去打牌,她忘了表姐没有吃午饭。表姐心里一凉,虽有不悦也不好发作,只得从包里掏点零嘴吃吃,在楼房里转悠起来。
04
门口的墙上是一色的白磁砖,看上去还算顺眼。进得客厅里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左边堆放着蛇皮袋装的稻谷,菜籽,麦子,右边是一张大圆桌,凳子四处散乱,粘满泥土草屑的鞋子随处可踢,有的泥土早已干枯掉落在旁,有的衔着新鲜的泥土和着绿色的草屑和草汁。衣服此处挂一件,那里丢一件。地板上的浮灰和脚印重叠在一起,白色的地板不会说谎。
房间里的床单被套皱成一团,床头摆着些零零落落的随手用的东西,上面歇满了灰尘。靠墙拉着根绳子,上面的衣服堆放得让它不堪重负,弯曲得欲断难断。墙角的蜘蛛正忙于织网,被网住的蚊子有些还在垂死挣扎,有些已死或风干。冷不丁还有小虫招摇过市。
厕所里传来阵阵恶臭,马桶内黄色的污垢堆积,似是很久不曾刷洗。地上也是无从下脚,洗手池内白色的牙膏泡沫干枯,黑灰附着在上面。
她想帮着收拾,可不知从哪里开始,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的妈呀——。”
好不容易捱到饭点,却迟迟不见舅妈的身影,肚子咕噜叫个不停的她只得起身从电饭锅里舀两勺子饭到锅里炒,边炒眼泪边吧嗒吧嗒往下掉,实在忍不住便失声痛哭起来。她绝对料想不到她们的母女相聚居然是母亲在牌桌上的激烈酣战,她在一片狼藉的厨房里含泪吞饭。
05
获悉这些我没感意外,现在的舅妈与我们年幼时见的舅妈简直判若两人。年幼时我们三姐妹最爱去的就是二舅妈家,她不仅人好还爱干净,在她家睡觉特别放心,记忆犹新的是每次去都会有一碗我们爱吃的煮荷包蛋。
自从她开始打牌后,我们便甚少去了,她干什么都急匆匆的样子让我们十分过意不去,更別说过夜了,床上潮渌渌的还有少许沙砾,看到床便会睡意顿消。表嫂也因此不愿回家。
06
表哥说他们姊妹几个都支持舅妈打麻将,小赌怡情还预防老年痴呆,只是别再借打牌之名去卖劳力,有空,就拾掇拾掇家里,也算是劳逸结合吧。
网友评论
沉迷于麻将,会让人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