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点的菜刚刚上齐,一个肤色黝黑,长得极为硬朗的中年男人就紧跟着进了屋里。
“时睿,你小子有一阵子没来了。”
时睿头都不回,替云绮盛了一碗鱼汤,漫不经心道,“你这鼻子,真比狗还灵,刚上齐菜你就闻着味来了。”
“嘿,你个厚脸皮的家伙,吃我的喝我的,还好意思损我啊!”中年壮汉自来熟的拉出椅子坐到时睿旁边,仔细审了云绮一眼,赞美道,“好漂亮的姑娘,美女,怎么称呼啊?”
“我叫云绮。”
“哦,名字都这么文艺,时睿,你眼光够尖的。”
云绮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人,余光探询着时睿。
“你叫他老何就行了。”
“对,叫我老何。本来今天我打算狠削时睿一次,让他破点血,不过看在大美女你的份上,就算了。”老何说完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他穿着一件休闲版的衬衣,挽起的袖口露出一节壮实的手臂,上面有青色的纹身。
云绮惊讶的望了时睿一眼,时睿又给她夹了一块羊排,微微一笑道,“你不是饿了吗?多吃点。”
一桌子美味在愉快的氛围下很快被消灭。
云绮来到外面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明亮的弯月,几颗星星时隐时现。
市里的夜空总是灰蒙蒙的,如同染了一层凄凄墨色,带着一种广袤、冷漠;这里的夜空却很安谧,像是倒映在碧波里的铜镜,很干净很舒适。
“哎,你这次是认真的了吧?”老何朝云绮的方向努了努嘴。
时睿望着云绮的背影,反问道,“你觉得呢?”
“自打我开了这饭店你就没带女孩来过,看来这次是上心了。”老何边说边将一个酒坛放在时睿车上,“这台山西汾酒送给你,结婚的时候记得叫我。”
回去的路上,云绮忍不住问道,“这个老何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高中的时候打架认识的。”
“他是黑社会?”
“嗯。”
难怪他的身上有纹身。云绮想起老何那副豪爽的样子,又和电视上那些黑社会进行比较,转而看向时睿,“你和黑社会是朋友,我还以为你改邪归正了呢。”
时睿瞥了她一眼,“我不一直都是坏人吗?你今天早上不是还吐槽了一番吗?”
“哼,你知道就好。”云绮看向前方,心里却在想第一次见到时睿的情景。
那时她念初三,在一次下午放学后,她照常背着书包来到校外,惊讶的发现校门口停着好几辆跑车,为首的一辆车旁边站着五六个打扮的很个性的少年。
家里来接她的司机在不远处叫她,她朝前走着,在经过那几个少年的时候好奇的瞟了一眼。
当时时睿染了一头醒目的金发,个子在那些人里最高,面貌偏生的比女孩子还要漂亮,她一下子便记住了他。
“想什么呢?”
“没什么。”
“真的吗?我觉得你今天似乎不太高兴。”
“没有啊,”云绮稍稍偏头,透过车窗的反照看到自己的脸,觉得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更加自信的说道,“我哪有不高兴了。要是不高兴,也是撑得,要是我将来被你喂成肥猪了,你还会要我吗?”
时睿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扬起,“当然,我养过狗养过猫,还养过鹦鹉,就是没养过猪。”
云绮给了他一记飞刀眼,心里却如同吃了蜜般甜。
回到公寓,时睿接了个电话,就用云绮的电脑开始工作。
云绮洗了个澡出来,看到时睿正在看她放在桌子上的设计图。
“很漂亮啊,”时睿摇了下图纸,“这是你设计的主打饰品?”
云绮走过去,看了几秒,从他手里拿过来往桌子上一放,冷笑道,“不,这是我随意画着玩的。”
时睿注意到她眼里匆匆一闪的失落,伸手拉过她,把她抱在膝盖上,“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你还巴不得我有什么事啊?”云绮撅嘴道。
她身上有很好闻的沐浴露香味,乌黑的长发慵懒随意的披散在肩上,未施粉黛的脸白净清丽的宛若茉莉。
时睿伸手托住她的下颌,情不自禁吻了她的嘴唇。
云绮痴痴望着他,有些犹豫又有些彷徨,心底却越来越迷乱。
时睿似是被她的踌躇激怒了,用舌头撬开她的牙齿,含住她的舌头轻轻啃咬起来。
她被他咬的又麻又热,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战栗,直到感到身体一凉,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他扯掉睡衣,压在了床上。
“你,你先去洗澡。”她凭着最后一点清醒,稍稍推开了他一些说道。
天花板上的圆形吊灯散发出明黄色的灯光,将时睿俊美的脸庞照的格外清晰。他的喘息和她一样仓促,眼里散发着逼人的亮光。他嘴角勾勒出一丝迷人的弧度,接着又吻了她。
第二天云绮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似是被车碾过一般,疼的她试了好几次才从床上坐起来。
她愤愤的瞪了一眼空了的旁边,心里狠狠将时睿骂了一番。
开车到公司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也没看就接了,里面传来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上班了?”
云绮眉头一皱,郁郁道,“没事我挂了!”
“等等,”对方似乎心情不错,隐约传来浅浅笑声,“晚上一起吃饭,还有,你抽空去超市买些男士用的日用品。”
“我……”云绮刚要骂人,电话那端已经传来了“滴滴”的忙音。
买日用品?这是要和她同居吗?云绮被这个念头惊的心头一晃。
本以为他只是因着过去那点混沌的情愫,和重逢后想要征服她的自尊心,,才会对自己这么上心。可现在他俨然一副要同居的架势实在令她困扰不已。
到了设计部,云绮敏锐的察觉到同事们对她的态度跟往常不太一样。他们看她的眼神,有同情的,有惋惜的,有嘲讽的,也有不平的,总之,多多少少都变得有些复杂。
她对此一律选择视而不见。
付洁洁几次来她办公室都欲言又止,她也没有多说,还是郭琴来设计部送文件给她的时候问道,“你真答应退出这次夏季发布会了?”
“嗯。”
“你是不是和江芷萱有什么私人恩怨?”
“这个嘛,说来话长。”
郭琴给她一个无奈的笑容,接着就走了。
云绮下午请了假,特意约了肖萍到上次的茶馆喝茶。
肖萍见到她后看了一阵,笑道,“气色不错,看来这段时间过的很好啊。”
云绮想起时睿,脸色一赧,变得心虚起来。
“肖阿姨,你等了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刚来。”
云绮给肖萍倒了一杯茶,从随身提着的手提袋里拿出两个标有惠思图标的饰品盒。
肖萍喝了一口茶,看到盒子里的项链和戒指一愣,惊喜的拿出来仔细看了一番。
“这是送给你的。”
“好漂亮,是你设计的?”
“嗯。”云绮也喝了一口茶,坦然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云绮将珠宝发布会那天的事给肖萍说了一遍。
肖萍听完冷笑道,“江万扬这对父女,简直是欺人太甚。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听说最近江万扬会举办一个大型慈善募捐会,到时候肯定会邀请城中很多富贵名流参加,崔叔叔肯定会带你一起去的。”
肖萍的老公崔晟是万扬集团的大股东,这种重要的聚会他一定会参加。
“到时候你想让我戴着这些珠宝去。”
“恩,既然你也这么喜欢这些珠宝,到场的其她女人肯定也会喜欢,接下来的事就需要崔叔叔推波助澜了。”
云绮和肖萍分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上了车,掏出手机,仔细想想,终是拨了时睿的号码。
“你喜欢吃什么菜啊?”
时睿那端沉默须臾,进而传来愉悦的轻笑,“怎么?你打算亲自下厨做给我吃?”
“恩。”云绮说这个字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时睿那边的笑意更浓了,“随便吧,我这个人不挑食。”
“那好吧,再见。”云绮挂了电话,望着手机出神。
今天早上的电话如同一桶冷水直剌剌的当头浇下,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时睿显然是认真了,可是她却承受不起。她知道如果继续这么不明不白的和时睿纠缠下去,日后分离的时候会更痛苦。
云绮忆起初见时睿的惊鸿一瞥,似乎从那一刻,时睿便在她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种印象无关乎感情,如同在寻找不同的游戏里蓦然间找到了那个差异,就那么不经意间植在了记忆深处。后来知道父亲有意撮合他们,她是反对的,她梦中的白马王子是那种俊逸翩然、温文尔雅的美男子,而不是时睿这种桀骜不驯、自以为是的冷男。
一切的改变就是从那个荒唐的夜晚。
时睿骂她的那几句话,就像是成群的蚂蚁爬入了她的耳朵,磨的她耳朵又麻又疼,却醍醐灌顶,让她顿时没了哭下去的底气。
她当时抬起头,透过垂在眼前的头发的间隙,清晰的看到了时睿墨玉一般的眼睛。
时睿看了她一会儿,走过去坐在床边,目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昨天晚上的事,我没什么好辩解的。如果你愿意,可以留在我身边。”
云绮当时便想狠狠扇时睿一个耳光,只是目光对上他的眼睛时,被他的眼神震惊了。因为他的眼睛里除了坚定和认真,竟然还有一些掩饰不住的紧张。后来云绮在国外生活,偶尔想起他的时候,依然能清晰的记得他的眼神。
云绮在公寓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些菜,回到家就开始做饭。
时睿回到家,看到她围着条米色围裙,头发都盘在脑后,端着一碗胡萝卜排骨汤从厨房出来,不禁挑了挑眉,微微一笑,“你还会做饭啊?”
他说着脱下外套,走到餐桌那,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四道菜,“恩,卖相不错。”
“别光站着,去拿碗筷。”云绮瞟了他一眼说道。
时睿来到洗手台洗了洗手,撸起袖子,接过云绮递给她的餐具,鼻子敏锐的嗅到了一股很香的肉味,“锅里还有什么?”
“炸酱面。”
时睿看着云绮盛了一碗面条,又在上面浇了一层卤子,目光深深望着云绮,“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饭菜的?”
“在中餐厅打工的时候,跟那的主厨学的。”云绮得意一笑,端着两碗面就出去了。
时睿看着她纤瘦的身影,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他忍不住想,如果当时他强迫云绮留在他身边,她是不是就不用在国外过的那么辛苦了。
“尝尝看吧。”
时睿夹起一块清炒山药,尝了尝,一本正经道,“滑而不腻,清脆可口,甚好甚好。”
云绮被他逗笑了,盛了一碗排骨汤放在他面前。
时睿似乎是真的饿了,菜很快就下了一半,偏他吃相还很斯文优雅,丝毫看不出匆忙的样子。
云绮一直在琢磨接下来要说的话,一顿饭吃的简直味同嚼蜡。
时睿吃完面条,看到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想什么呢?”
云绮一滞,放下筷子,低着头,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气,坦然道,“时睿,我希望,过了今天,你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
时睿犹在她脸侧的手一顿,过了几秒,仿若一面旗帜似的降了下去。
屋里如同被施了魔法般彻底安静下来,之前的欢声笑语,以及吃饭时餐具碰撞发出的轻响,就像梦境一般烟消云散。
良久,云绮抬起头,看到时睿平静的神色,仿佛一汪沉寂百年的深潭,隐隐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可怕。
云绮努力忽略掉心里的悲伤,说道,“我再给你盛碗面吧。”
“你觉得我还能吃的下去吗?”时睿瞪着她,唇角勾出一丝浅笑,“弄了半天,你亲自下厨做的是散伙饭啊!”
“时睿……”
时睿站起来,打断她,“云绮,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养的一条小猫小狗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俩的事,我说结束才能结束,你,没资格喊停。”
云绮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般轻轻颤动,在她脸上投下一小圈阴翳。
时睿目光炯炯,恨不得剖开她的胸口,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他转身,手机突然响了。
接完电话他就走了。
云绮望着一桌子的残羹剩饭,余热散尽,空留狼藉,那种颓废的凉意,如同脉脉寒风一直蜿蜒到心里。
她收拾完又洗了个澡,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时尚杂志,刚看了没几页就接到了俞博文的电话。
俞博文那边显然喝大了,抱出了个地址和房间号,接着就挂了。
她无奈的重新穿好衣服,开车去找俞博文。
一路上她都在想见到俞博文该怎么骂这个混蛋,可是等到她见到俞博文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想的实在太多,因为这个家伙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云绮掺着俞博文走出包间,结了账,来到电梯那等电梯。
“俞博文,你下次要是再敢喝醉了酒给我打电话,我就直接把你丢到河里去喂鱼。”
云绮也不管俞博文听不听得见,在他耳边大声威胁。
电梯门“叮”的一声在她面前打开,她刚扶着俞博文一脚迈进去,就看到时睿抱着昏过去的杜芷萱,站在电梯里惊讶的望着自己。
她身后一同等电梯的人都越过她进了电梯,其中一个人问道,“美女,你到底进不进来?”
云绮脸色发白,扶着俞博文进了电梯。
电梯徐徐下落,有凉风自顶上的通风口灌入,令拥挤的空间清凉了不少。
云绮强迫自己看着水晶显示器上慢慢变动的数字,握着俞博文胳膊的手指下意识的用力,直到俞博文疼的“嗯”了一声,才急忙松了手。
这就是刚刚那个对自己宣布占有权的男人,他现在抱着喝醉了的美女离开,之前发生过什么和之后会发生什么,一切昭然若揭。
她开始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恨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为一个欺骗她的男人,实在太没出息、太没用了。
电梯到达负一层的停车场,她扶着俞博文疾步走出电梯,时睿在后面厉声喊道,“站住!”
她没有回头,半扶半拉着俞博文走到车那,打开车门把俞博文扔进去,“嘭”的关上车门,然后发动车子飞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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