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情癫狂

风撩水起/文

①

鱼儿鱼儿，你是我的苏菲吗？是苏菲你就上岸来，我每天都在等你。

每天一大早，我都会背着鱼杆，挎着鱼篓，拎着小马扎，来到小清河。坐在苏菲当年，下去的石磴上（只是猜测的下河地点）。没有鱼钩，只在系钩处绾个结儿，绑只小虾，蚯蚓。等着我心爱的苏菲，幻化而成的鱼儿，上得岸来，再续前缘。

你可能会说：你这是钓鱼吗？这分明是在和鱼儿约会嘛！对，本来就是约会。

嗯，也有人说我疯子，他不懂我。你呢？你看完我的故事，就不会说我是疯子了。

我应聘到苏菲爸爸的公司当程序员，上班不久，遇见了苏菲。她眼睛乌黑闪亮，面容清秀，举止大方。她说我像电影明星XX明，她是明星的粉丝。

听她的夸赞，我好开心，又不好意思。人家明星，可不是谁能像就像的。我说，以后，你就成我的粉丝了？她说要做我一辈子粉丝。

没多久，我和苏菲，在小清河边，第一次约会。小清河是襄水的支流，也是本市的护城河。河岸红花绿草，杨柳成荫。河面轻舟游弋，鸟鸣霞飞。若非阴雨天，便游人如织，热闹非常。

我们在小清河上划船，在河边赏柳。苏菲说“我们的爱情，会像小清河一样长流千年吗？”我说“会的，决不会像这河边的轻风柳絮，说没就没了。苏菲捶了我一下，“要说吉利的！”

我说“苏菲，我爱你一万年！”苏菲含情脉脉地看着我“不变吗？”我紧紧地把她搂进怀里，亲吻着“如果我变了，就变成一条鱼，你把我蒸吃了，好吗？”。她噗嗤一笑，我醉了。

恋爱的日子，我心里美滋滋、暖洋洋，如小猫抓、似小手搔。

我打心底里喜欢苏菲，但一想到她的身份，我那团爱情的小火苗，顿时被泼了一瓢冰凉的水。

苏菲却天真固执地以为，只要我俩真心相爱，一切的障碍都只是水煮大白菜。而当我下决心非她不娶时，就已经做好了坚持八年抗战，三年内战的思想准备。

谁知，天生自卑的我，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②

苏菲的爸爸，就是我的老板，客客气气地，把我请到他的私人会客室。推心置腑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你是聪明人。你和小菲是不可能的。”我说“苏总，你和阿姨当初，不也是两手空空吗？如今——”

苏总摆摆手，打断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当初，我们除了自己打拼，没有任何指望。现在的小菲，有我们给她创造的一切。她的归宿，应该是一个，能够和我们势均力敌，配得上、撑得起的人。现在，你有什么？”

我哑口无言。

最后，苏总让我离开苏菲，承诺给我引荐一个大公司，如果我想自己创业，还会送我一笔可观的启动资金。

虽然我内心里鄙视这些，但我不恨他。我知道，女儿是他们全部的希望。他也知道这样做会伤女儿的心，他也是情非得已。

从苏总那出来，我脑袋空空，双腿沉重。是啊，我不能太自私，拿苏菲的不幸换自己的幸福。

我打着寒颤，对苏菲说“就当是，在茫茫人海中，我们相互多看了一眼吧，分就分了吧！”苏菲的泪水在眼里打转，说“我爸爸找过你？”我说“这个不重要，”她说“你还是男人吗？我爸爸几句话，你就退缩了？”

我咬咬牙，“我父母也不同意。他们说，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将来我会被嫌弃，没地位，没尊严，更没有幸福可言。将来，你也会后悔”我说的坚硬冰冷，没有回暖的余地。

苏菲紧紧抱住我，说“你说的都是借口。我不管，反正我不离开你。要不然，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她把我们的爱情上升到那么高的高度。这让我始料不及。

苏菲脸上已经有几串晶亮的珠子在往下滚。“你要是真爱我，我俩就去浪迹天涯。别看我千金之身，为了爱情，我什么苦都能吃。只要有你相伴。“这几句话，如万箭穿心，我的心在滴血。

我仍然强忍着痛，说“那样做，我就是大逆不道。对不起我的父母，也对不起你的父母。”

我和苏菲，都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良久，我轻轻的，掰开她，死死扣在我腰间的，温暖的十指。“苏菲，我们冷静下来，各自再想想，好吗？”

③

两天后，苏菲发微信约我，傍晚在小清河见面。

苏菲强调“无论如何，必须要见最后一面，不见不散。”

其实，我经过这两天，和潜意识对话，和灵魂的较量。已经说服了自己，战胜了自己：不管风吹浪打，就算困难比天大，只要我和苏菲的心纠缠在一处，相互扎根彼此的筋肉里、血液里。就算是，上帝要阻挡，也无能为力。

但是，等明白这一切，做决定时，为时已晚。因为，另一只无形的手，在恰当的时候，不恰当地伸过来，棒杀了这苦命鸳鸯。

那天中午，我母亲看到了我微信的内容。

但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他们会下此“毒手”。他们在我喝感冒颗粒时，悄悄把安眠药放了进去。没到出门时间，我已经昏睡过去。那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我全然不知。

据母亲后来说，傍晚，天突变，风起，云涌，闪电，暴雨。

这时，我父母也害怕了。我父母也知道苏菲的倔强劲儿，等不到我，她是不会离开的。眼看这恶风骤雨已经来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他们赶紧用凉水泼醒我。我醒来，虽然还头昏脑胀，但猛然想起苏菲，又见天降大雨。我像电击一般，跳起来，冲了出去。

晚了。一切都晚了。天地间被巨大的雨幕遮住，天地都在恸哭。小清河，在大把大把地流泪。为苏菲送别。

三天后，苏菲才从小清河面浮起。苏菲是被狂风暴雨吞噬的？还是因对我的失望，对爱情的绝望，自己投了小清河？我至今不明。

④

从此，我朝朝暮暮守护着小清河，守护着苏菲的灵魂安息的地方。

听人说，淹死的人会脱生成鱼。我每天来钓鱼，不，是和鱼儿来约会。

我怕伤了苏菲的薄薄的粉红的嘴唇，我不能挂鱼钩。我知道，苏菲如果在这儿，她一定会跟我上岸。所以，我只绑了个绳结，拴上小虾和蚂蚱。三年了，我没钓到一条鱼。但我要钓下去，直到见到苏菲。

人们都说我疯了。我也觉得我疯了，有时候又觉得没疯。疯了，我怎么清晰地记得苏菲娇好的模样？疯了，我怎么还记得对苏菲发过的誓言？疯了，我怎么还相信苏菲一定会回来？

天上的太阳，火辣辣的刺眼。我眯缝着眼。迷迷糊糊，鱼杆在闪动，我慢慢抖动着，拖动鱼线。奇怪，线没有被坠入水中，反而被送出水面。随之，一条红梢鲤鱼，咬着鱼线游了过来。看清了，吓我一跳，嘴角有个小黑点，妈呀，是苏菲吗？不是她还能是谁？苏菲的嘴角也有块美人痣，形状也一模一样。

我跳入水中，把她抱了起来。三四斤重的大鲤鱼，不挣扎，不弹跳。嘴巴往我怀里拱了两下，尾巴往我胳膊上蹭了两下，就安安静静了。

我把她抱回家，在院子里精心为她造了鱼池。现代化的，可以循环地换水输氧。池塘周围栽上小树，搭上凉蓬。怕她寂寞，又买了几条活鱼给她做伴。我每天捉虫子，扒蚯蚓，还弄些饼粕喂养她。为方便照顾她，我在她池塘边搭了间小房，昼夜与她相伴守候。

⑤

有时候，她会发点小脾气，两天不露出水面。有时候，只露下头，给我打个招呼，又缓缓地沉入水底，没有欢展劲儿。这时，我会急得团团转。

我想，人生病了会无精打彩的，鱼也会生病吧？我就找行家来看。他们说是生病了。就教我诊断，配药，治疗，她很快就好了。又活蹦乱跳了。我一看，高兴啊，我也活蹦乱跳了。

我没事就对她唠话。聊我们从前的事情，一幕幕，一段段，如在眼前。有时，还说些别人听不懂的悄悄话。我相信她能懂。那是我俩之间的事儿。

一天夜里，我辗转难眠，披衣下床，看看苏菲睡得香吗？我借着朦胧的月光，静静地盯着水面，不敢惊扰她的好梦。没想到，她仍然灵敏地觉察了，游至水面。随后又沉了下去。在离水面不远的水层缓缓游动。边游，边吹水泡，水面上呈现了一排文字——“亲爱的，我是苏菲，我已转世为鱼。”

啊？这是真的吗？我欣喜若狂。

我恍恍惚惚，泪眼迷离，难道，因我思念太切，用情太深，导致的幻觉吗？还是梦境？

我的苏菲？我不顾一切，跳下池塘，抱住苏菲。亲啊吻啊，我的苏菲，你知道吗？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念你等你盼你！人们都说我疯了，为了你，我疯也值了。

她的唇，也亲昵地在我脸上吻着，眼泪从眼角滑落。是她，那时的苏菲，也是这样柔情蜜意，让我动情痴迷。

⑥

之后，我把原来的池塘扩大了一倍。在池塘的凉蓬下面，挂了个柳条编成的圆环。她开心时，竟玩起了鱼跃龙门的游戏。她动作潇洒优美，穿越精准利落。看了她的表演，你再也不想看，XX会的跳水跳台了。

我兴起时，拿柳条或长长的水草逗她，她就翩翩起舞，舞姿婀娜妩媚。我一高兴，也扭动腰肢，和着节拍跳起来。人们看了，都来围观，指指点点，说“快看，疯子跳舞了！”我也不看他们，装聋作哑，陶醉在我和苏菲的世界里。

每当我心烦意乱时，我都会蹲在池塘边，痴痴地看着水中的苏菲。恍惚间，就有水泡浮起，就出现水泡字幕。苏菲会安慰我，让我心绪平复。

我日日夜夜带着满满的幸福感，和苏菲卿卿我我。我坚信，今生今世，我们可以相厮相守。生无忧、死无憾了。

⑦

痴情的人，好景不长。

人们说我疯癫加中邪，鱼妖缠身。其实，真正疯的是他们。

那天，我到田野捉蚯蚓回来，闻到满院香气扑鼻。我猛吸几口香气，有股腥腥的味道。我忽然想到，大事不好。我冲进院子一看，池塘里不见了苏菲。我冲进厨房，掀开锅盖。我那可怜的苏菲啊，已经焦头烂额，面目全非。

我这回才真的疯了，我一把抓住母亲的衣领，“你，你怎么如此狠毒？她是我的苏菲呀！你们害死她一次不算，她变成鱼了，你们还不放过她，还要让她永世受煎熬吗？”

母亲惊恐地望看我“儿呀，妈看你这样子，怕你是走火入魔了。他们都说你疯了啊！”

是吗？我疯了？我疯了？究竟是谁疯了？哈哈哈哈！